与此同时的吴王府。

“殿下, 这如何是好?”

议事大殿, 一众心腹谋臣,还有好些避人入府的重要朝党, 个个面露焦色。向来持重的三皇妃之父陈国公都有些坐不住了,眉心紧蹙。

“陛下已再遣钦差赴南了, 随行还有五千京军及三千羽林卫。”

上一次出动羽林卫, 还是席卷朝野的靖王谋逆案, 而且还有没有京军。

此次三皇子真狂风暴雨加身, 一旦处理不好, 难保不会步靖王后尘。

在座的诸人, 都是三皇子的心腹股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何能不惊惧?

“诸位莫慌。”

危机迫在眉睫, 三皇子却未见慌怒,他端坐上首,那年轻清俊的面庞端凝肃穆,环视一圈:“这么些年, 我等历过多少大事,俱安然至如今,此时岂可自乱阵脚?”

没错, 十年间起伏浮沉, 多少风雨,甚至有靖王谋逆那一次的惊涛骇浪,都有惊无险过来了。

章夙击案而起:“殿下所言不假,此次必也如此!”

掷地有声, 三皇子章夙都极之镇定,诸人焦色渐渐就褪了,没错,他们确实经历了不少大风浪。

阵脚稳住了,三皇子立即道:“此事紧急,我们马上加派人手往江南。”

恢复镇定的所有人,当即火速商议人手及对策。至午间,初步定下。众人也不敢久留,皇帝只怕已命人监视各党了,立即散了,先安排着悄悄离开。

“章先生,税银一事只怕捂不住了。”

最不愿看到的情况出现了。

诸人退散,偌大的外书房仅剩二人,三皇子面色阴沉如雨。

他行夺嫡之事,少不得财力支撑,虽底下有巨贾支持,但所耗极巨,终有欠缺,机缘巧合之下,就触及火耗。

有些东西,不能开头,一旦开了头,不管是利益链条,还是尝到甜头,就没有说抽身而出的。

三皇子也知道这是一个什么行当,历来他慎之又慎,不想今日,却毁在底下人贪婪的另一桩事上。

始料未及,骤不及防,此刻恨不得将谭肃陈度二人千刀万剐了,但事情揭开却再无法挽回。

这么一桩大案,三皇子想像军饷一事那般断尾抛开,根本不可能。哪怕一丝证据俱无,有一句话叫简在帝心。

皇帝认为你做了,你就逃不过去。

另外,个中千丝万缕的关系,怎么能一点痕迹不留。

三皇子知道,自己正面临入朝以来的最大危机,一个不妥,莫说夺嫡,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殿下,某以为,如今必须避重就轻。”

主谋一切;下面的人先做起来,而后孝敬上。这两者是不同的。三皇子迫切要为之的,正是后者。

只要保住自身,损失的势力,日后慢慢弥补回来就是。

三皇子精神一振:“先生所言,正是我意!”

他立即招了人来,又仔细耳语吩咐一番。

待来人领命匆匆去后,他看向章夙:“得先生相助,孤之幸也。”

近日连连议事,日夜不分,又逢这大变,人难免倦怠,章夙亦略显疲色,三皇子立即道:“先生且快快去歇,后续诸事繁多,少不得先生劳神。”

“谢殿下关怀。”

外书房厚重的隔扇门开阖,章夙缓步而出。

旭日当空,烈阳灿然,日光直直投在中庭,映得宽敞的楠木巨廊明晃晃一片。

章夙年近而立,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剑眉凤目面相英俊,人高大身姿笔挺,通身世家公子的骄矜气度,君子优雅,风度翩翩。

他世家出身又得三皇子器重,王府侍女倾慕者甚多,一路行来,得来无数明暗注目礼。

章夙不疾不徐而行,不以为忤,也不甚在意,沿途侍女请安,他便颔首叫起,神色平缓,威严,却不见傲慢。

回到自己的起居的院落,房门阖上,他神色却一变,平缓敛起,眸光转深。

“一切顺利,传信回去罢。”

他执起一只白玉棋子,轻轻“啪”一声,放在棋盘未尽的棋局上,随口说罢,身后蓝衣仆役立即利索应了一声。

“是!”

……

傅缙巳时就得出发了,匆匆赶回家是收拾行装。

楚玥压下思绪,让孙嬷嬷等人赶紧收拾,正房忙乱成一团,这才勉强收拾停当。

她送他出府。

刚才王昌几人悄悄来了,傅缙抓紧时间一番吩咐安排,和楚玥都出没来得及说上话。

沿着东路前院的廊道外,他道:“长则三两月,短则月余,我便归京。”

他顿了顿:“你莫牵挂。”

楚玥心里存着事,闻言笑笑,“嗯”了一声作回应。

傅缙时间很赶,走得很快,转眼便见出东路的内仪门了,也不适合再说什么。

他闭口不言,楚玥则微微垂首,敛袖跟在他身手。

乌黑雄俊的膘马已被牵至府门台阶下。傅延还在宫里,楚姒称病,不过中路前院和凝晖堂的头脸管事纷纷送出,镇北侯府大门前人也甚多。

傅缙翻身上马,叫起跪送的仆役,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楚玥脸上,定了定。

他转头,一扬马鞭。

傅缙率一行披甲健儿疾驰而去,马蹄声踏踏,渐远,拐过街口,再看不见。

“少夫人,我们回去吧。”

楚玥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她有些坐立不安,回头禧和居后,凝眉踱步了几圈。

孙嬷嬷正想问还要出门不?却见主子这般,忙问:“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楚玥在想娘家的事。

税银一案,方才傅缙匆匆说来,她当时想着楚家内囊丰厚,而她祖父为官谨慎,单纯为了银子行这铤而走险的族诛大事,他肯定不会干。

但过后回味,却觉得不对。

古今官场行走,很多时候不是说你不想,就可以抱臂不干的。

看着这阵仗之大,税银案涉案官员绝对不会少,甚是有可能,整个江南及中州的官员有所涉及。

这就轮不到你不缺钱就不玩的,你要当俗世清流,唯一的下场被围攻至死。毕竟这是一件要命的大事,置身事外者如何能立足?

莫说公务处处掣肘,就连小命也未必能保住,双拳难敌四手,都是为官的,谁没点马脚?

又不是海瑞。

说来这孤臣大清官,基本没有好下场的,哪怕他本人好了,后嗣也好不了。

这样也就直接导致,类似的大案,一旦揭发,无一例外都是横扫一大片的。

只要沾上了,哪怕意思意思一点,人家才能放心你不会告密。

楚玥心跳得有点快。

她想起那推波助澜的西河王。

苍蝇不叮无缝蛋,那有点缝呢?

邓州距离安州也就百里,说到富庶繁华,乃要冲枢纽之一。

若她是西河王,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把邓州给漏过去。

楚玥攒紧拳。

若说她最忌惮的,就是楚家和西河王扯上关系了。

这贼船,一上去了就下不来。

下不来,就等于重蹈梦中覆辙。

也不知,梦中楚家究竟是何时投向西河王的?

或许不是这一次,但也未必不是这一次。

“主子,咱们还去信义坊吗?”

楚玥倏地站住脚步,“去,马上套车!”

不管是不是,她都得防范于未然。

……

楚玥匆匆赶至信义坊,一见青木,“青木,你随我来。”

她屏退所有人,亲自掩上房门。

“主子,出什么事了?”

这阵仗,今早再掀起的满城风雨,青木忧心,立即就问。

“南边出大事了。”

楚玥立即想税银案说了一遍:“陛下再遣钦差,率三部官吏足足十五人,另还有五千京军,二千羽林卫,巳时已出京赶赴南边。”

她顿了顿,补充:“世子爷正是率军将领。”

南边税银案再大,和赵氏商号也无甚关系,最多就传信约束各处莫要生事就是。只

楚玥这般严阵以待,青木略略一想:“主子,您是怕楚家……”

税银案其实倒不是十分怕,楚源不缺钱,就算为了和光同尘,他最多也就稍稍一沾,再多肯定没有了。

他必不会首当其冲,另外他现在还是贵妃一党,楚家是镇北侯府两代姻亲,贵妃这边使使劲,最后应该会有惊无险,有责罚也不会太重的。

她怕的是西河王。

人家酝酿已久,有备而来,这过程中也不知会使出何种手段,当局者的压力不是外人能想象的,她怕祖父为避祸被说动。

哪怕只是暂时敷衍,也不行,人家肯定预料过的,这条路你走上去就没法回头了。

“西河王?”

“是,他在朝中还有人手,也不知会使出何种手段。”

青木闻弦音而知雅意,“主子,你是想设法阻止楚太爷和西河王有牵扯?”

这点不难理解,楚玥都投了宁王了,她肯定不会愿意娘家和西河王联系,否则日后生变,两者就是敌对。

也不用楚玥再深一层去解释其中复杂的前因后果了。

她点点头:“年节时,父亲随祖父赴京朝贺,我和他说过一些事。稍候我手书一封,你亲自送给他,并将将个中详情和他分说。”

“万一真不幸被我言中,务必得让他竭力劝阻祖父!”

这规劝之事,唯一的合适人选只有楚温,换了谁也不行,若莽撞而行很可能会有反效果。

楚玥长吐一口气:“青木,此事就托于你手了。”

她目带忧虑,神色端凝,青木肃然:“是!”

他一拂衣摆,单膝跪地:“属下定不辱使命!”

……

青木立即就启程了,他甚至没顾得上收拾行囊,还是楚玥命孙嬷嬷匆匆给他收拾一二。

青木翻身上马,对楚玥说:“主子放心。”

事态紧急,楚玥也不说什么勿忘休憩的废话,她道:“好,你留神安全。”

勿要因为太急赶被人钻了空子,青木在她心中亦是极其重要,楚家真有什么还能有两年时间回旋,人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她的意思,青木听懂,唇角动了动,他沉静肃穆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主子放心。”

青木昔日随商队历练过多时,江湖经验极其充足,简单告别,他一扬马鞭,率人匆匆离去。

楚玥目送他走远。

希望是她杞人忧天。

若非杞人忧天,希望青木能及时赶到,协助父亲顺利阻止。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还差一点宝宝们,阿秀尽快写好就发哈!

第一时间更新《嫁给表哥之后》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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