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父女俩面面相觑。

“爸爸,你给我讲的是什么故事呀。”

“海的女儿。”

“可是……为什么赵姨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

“赵姨怎么说的?”

“赵姨说,小鱼很善良,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是……是条好鱼。”

霍随城严肃看着她,“霍小小,小美人鱼确实很善良,会为了别人而无私奉献自己,爸爸也希望你是个善良的女孩,但是爱别人之前你要永远记得爱自己,爸爸不允许你为了任何人伤害自己,记住了吗?”

霍小小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那小鱼是错的吗?”

“爸爸不喜欢她的做法。”

“爸爸不喜欢……那我以后不和她学。”

“你给我讲的什么故事?”

“……灰姑娘。”

霍随城捏着她的小脸,“是不是爷爷教你的?”

“爷爷没有教我。”霍小小顿了顿,眼神可怜看着他,“爸爸,你以后也会像灰姑娘的爸爸一样给我找个后妈吗?后妈会对我好吗?她如果不喜欢我对我不好,爸爸还会喜欢我吗?爸爸会不会和后妈一块欺负我?不给我饭吃,不给我奶喝,让我睡厨房,让我做饭洗衣服……不对,爸爸之前已经让我洗过衣服了,爸爸你也会和后妈一块虐待我吗?”

“……”

越说越可怜,霍小小掰着手指头,继续说:“如果后妈生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爸爸会不会把我赶出去?”

“…………”

“但是爷爷说了,如果哪天爸爸想给我找个后妈,必须得经过我的同意,否则爷爷饶不了你的!”说完,霍小小沉重叹了口气,“真希望爷爷能活一千岁,那么爷爷一定会护着我,不会让我洗衣服做饭的。”

霍随城敲了敲她的脑袋,“小小年纪胡思乱想什么?我说过给你找后妈?”

霍小小龇牙咧嘴喊痛,两手捂着脑袋,“可是……你总有一天会找的,都说,有后妈就会有后爸,灰姑娘的爸爸就是。”

霍随城捏了捏鼻梁。公司的事都忙不过来,哪还有精力给她找后妈?

“爸爸,你会给我找后妈吗?你喜欢什么样的?找了后妈以后还会喜欢我吗?你会不会……”

霍随城听她小嘴叽里咕噜,后妈这件事过不去了,“闭嘴,睡觉!”

“爸爸现在就对我不耐烦了吗?”

“再不睡觉我现在就让你和灰姑娘一样去睡厨房。”

“……”

霍小小躺下盖好被子,“爸爸晚安。”

霍随城替她掖好被角,转身关灯,“晚安。”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霍小小晚上做了个梦。

梦里霍随城给她娶了个后妈。

后妈是苏元青,那个从前在梦中她见过的让霍随城神魂颠倒的女人。

霍随城很喜欢她,对她百依百顺,而霍小小成了故事里的灰姑娘,睡在厨房,被苏元青使唤端茶送水,洗衣做饭。

不仅如此,她爸也对她视而不见,任凭后妈欺负她。

霍小小好气,打包了奶瓶和她的小书包,准备离家出走一走了之让她爸后悔莫及再也找不到她。

临走前她去看她爸最后一眼,却从门缝里听到后妈撺掇着霍随城让他把自己赶出去。

她听到霍随城对苏元青说:“你不喜欢她,那就把她赶出去。”

――――

霍随城蓦然惊醒。

看着身边熟睡的霍小小,起床喝了口水。

想起刚才做的那个荒诞无比的梦,一时语塞。

实在难以理解,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怎么会梦见那个只见过两次的苏元青?

更离谱的是,在梦里,他竟然娶了苏元青?

“唔……走就走!”床上睡着的霍小小呜咽说着梦话,“不要你们赶我,我自己走!”

霍随城摸了摸霍小小额头,突然就笑了。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家伙年纪不大,脾气比谁都大,如果真像梦里那样欺负她,估计早气哄哄离家出走了。

“人小鬼大,没人赶你走。”

似乎是听到了霍随城这句保证,霍小小嘟嘟囔囔的嘴歇了下来,眉心舒展,安静睡了过去。

――――

或许是因为晚上做了噩梦的原因,翌日,霍小小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浑身没劲,幼儿园教室里无精打采的坐着,听着小朋友们讲着爸妈讲过的睡前故事。

脑子里全是她爸的美人鱼。

时隔一晚,霍小小依然无法从她爸给她讲的童话故事中抽离。

她爸也太秀了。

这么早就给她灌输这种成人思想,她爸莫不是真的以为两岁的小孩能听懂他说的‘不要为了任何人,特别是男人,伤害自己’之类的话?

“好了,刚才黄月琪小朋友给大家讲了她爸爸给她讲的故事,那么还有没有小朋友愿意给大家分享爸爸妈妈给自己讲的故事呢?”

“我!”

“我我我!”

“我讲!”

小朋友们踊跃举手。

老师环顾一圈,将目光放在一侧的霍小小身上。

“小小,你想不想和小朋友们分享爸爸妈妈讲的故事呢?”

霍小小神游在外,注意力根本没放在老师身上,身边坐着的舟舟手肘戳了戳她,她恍然回神茫然应了一声。

“好!小朋友们,大家鼓掌欢迎霍小小同学给大家分享一个睡前故事!”

掌声热烈。

“……”霍小小欲言又止。

行吧,说就说。

也不扭捏,来到教室中间大大方方讲了昨晚霍随城给她说的《海的女儿》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深、很深的海底,有一座城堡,里面住着六位人鱼公主,最小的公主喜欢上了一个王子,为了和王子在一起她请求巫婆把她的鱼尾变成双腿……”

“后来,小美人鱼变成了泡沫,沉入海底。”

说完,霍小小抬头看着老师,“老师,我讲完了。”

“霍小小同学讲的这个故事好不好听?”

“好听!”

“那霍小小同学,老师能问问你,这个故事主要告诉我们一个什么吗?”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霍小小顿了顿,想起昨晚上她爸给她灌输的成人思想,又想起昨天晚上做的梦,现在想想还有点生气。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小美人鱼为了王子失去了她的声音,失去了她的鱼尾巴,最后失去了生命变成了泡沫永远的消失了,所以我们千万不能为了任何人特别是男人而伤害自己,我们要爱自己,再去爱别人。”

教室里这些三四岁的孩子个个听得懵懂,唯独老师哑然无语。

“小小,这是……”

“这是我爸爸给我说的。”

“你爸爸?”

霍小小点头。

老师勉强笑了笑,“老师知道了,小小的故事讲的真棒,你先回座位上坐下吧。”

霍小小回到自己座位坐下。

舟舟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小小,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男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霍小小看了他一眼,“……哦。”

“好了小朋友,今天我们的故事就先讲到这里了,下午再给小朋友们讲故事,现在让徐老师带大家一块唱歌,老师先走了。”

“老师再见。”

老师笑着走出教室,回到办公室,找到幼儿班的生活老师。

“周老师,能麻烦你把班上霍小小家长的联系电话给我吗?”

“孙老师,霍小小怎么了?”

“昨天我不是给小朋友布置了个作业吗?让他们回家后听爸爸妈妈讲故事,霍小小才两岁,家长讲解的故事未免也太……朝前了。”

孙老师将霍小小说的复述了一遍。

“真的假的?”

“我能骗你?虽然说这故事这么讲也没毛病,我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

“行,我把联系方式给你。”

周老师从通讯录里翻出霍小小家长的电话,孙老师打了过去。

“喂您好,请问是霍小小的家长吗?我是惠灵顿幼儿园的老师,我姓孙。”

“是小小的老师?您等待,我把电话给老先生听。”

“好的。”

――――

幼儿园的放学时间在下午三点,今天来接霍小小的是霍老先生。

一上车,霍老先生就问东问西,什么今天在幼儿园里玩了什么,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好好吃饭。

问到最后问了一句:“听说,昨晚上你爸给你讲了个故事,什么故事?说给爷爷听听?”

霍小小再次将昨晚上她爸给她讲的故事复述了一遍。“爸爸说,以后如果我敢这样做,就打断我的腿。爷爷,爸爸会打断我的腿吗?我好害怕。”

越说,霍老先生脸色就越难看,“他敢!别听你爸爸的,他吓唬你呢。”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爷爷你一定要活一千岁,这样爸爸就不敢轻易的欺负我了!”

“好,爷爷活一千岁。”

回到家霍老先生给她讲了不少温馨可爱的童话故事,直到晚上霍随城回来,霍老先生这才脸色不善下楼。

客厅里时不时传来怒斥声,隐约听着像在骂她爸。

霍小小搓搓手,悄悄趴在楼梯口听着。

“这么小的小孩你跟她说那些道理干什么?童话是给小孩子造梦的,你跟她说这些她听得懂吗?”

“别的父母给孩子讲的什么故事?你给她讲的什么故事?”

“保护她是你这个当爸爸的事!”

“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你还要打断她的腿?”

“不管是为什么,你也不能吓唬她!”

“待会你去和她说清楚,保证以后别再吓唬她了!”

霍随城给气笑了。

“爸,一个小孩,保证?不至于吧?您也说了她年纪小,听过就完,怎么会记得?再说我说的这些也没有错,提前教育而已。”

“她一个两岁的孩子需要你提前教育?会不会当爸?去!”

霍小小听得正开心,突然没了声音。

楼梯口脚步声响起,她忙爬起来进房躲一躲。

说话回来,她爷爷说话就是好听,一针见血。

和小孩讲那么多人间真实干什么?还吓唬她!就该被骂一骂。

房间门开了。

霍随城从外走进。

“爸爸!”

霍随城单手抱住她,“今天和爷爷告状了?”

霍小小瞪大了眼睛,“没有啊。”

“没有?”

“真的没有,爷爷问我,爸爸是不是给我讲故事了,我就把爸爸给我讲的和爷爷说了一遍,我没有和爷爷告状。”

“只和爷爷说了故事?没有说其他的?”

霍小小点头,“没有。”

霍随城看着霍小小眼底的狡黠,捏了捏她的小脸,“行,爸爸向你道歉,以后再也不会说打断你腿的话。你不是担心爸爸给你找后妈吗?来,爸爸给你一个保证,以后绝不会给小小找后妈。”

说完抱着她去了书房,拿出纸笔写了一段保证书。

“我霍小小……不是,我霍随城,保证,以后不会给霍小小找后妈,如有违背,就打断我的腿。”

“爸爸,你写错了,这是18!”霍小小指出保证书里的数字。

霍随城一看,将18划掉,“对,爸爸写错了。”

并补上贰拾伍的大写。

写完,抓着霍小小的手让她摁手印。

霍小小抵死不从,惊慌失措道:“爸爸!你干什么!”

“爸爸给你的保证,你爷爷也说了,让我给你一个保证,让你安心。”

“不……你的保证你按就是了,为什么要我!”霍小小抓着自己的手腕做最后的挣扎,憋得小脸通红。

“你按一个爸爸也按一个,乖,别动,按个手印,你以后就没有后妈了。”

没有后妈?我看是我没有男朋友了吧!

霍小小在他怀里胡乱扑腾。

当我文盲啊!!!

上面写的明明就是‘我霍小小保证,未满贰拾伍周岁不谈恋爱,如有违背,请爸爸打断我的腿’!

贰拾伍!你好狠的心!

不就是告了个状吗!有必要这样对我吗!

我不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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