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一迈进厅堂, 尚未走上台阶,就听见堂里众人的哭声。

几十个娇娇女子梨花带雨,哭得泣不成声, 吓得季玉心脏都快跳出来。

出什么事了!

走近一看, 原来没出事,大家哭作一团,是喜悦的泪水。

饶是如此, 季玉仍是心惊。中间哭得最厉害的那个, 不是别人,正是赵姬。

只见赵姬雪白的面庞满是泪水, 大眼睛水汪汪, 鼻头红红的,一抽一抽的,我见犹怜。

季玉连忙停住往前的脚步, 他最怕女子哭泣,一看到她们的眼泪, 他脑子就成浆糊了。幺幺大哭时他尚且束手无策, 更何况这么多人一起掉眼泪。

其他人哭也就由她们去了,可是赵姬哭, 太子殿下会不会怪罪他啊?

季玉急匆匆去外面找了家令:“家令大人快去里面哄哄赵姬。”

家令苦恼:“作甚让吾哄,吾没哄过女人啊。”

兰儿小声:“家令大人都是哭着让夫人哄的。”

家令脸涨红,吹起八字胡:“胡说。”

兰儿:“我才没有胡说,上次……”

话未说完,家令伸手去逮他, 兰儿大叫着:“唔唔唔……放开……我不说了……”

星奴冷冷瞪了眼,往前一站,家令这才松开手。

兰儿喘着气,从家令身边溜走:“我不待这里了,我去看赵姬。”

家令喊:“多哄哄她,让她莫要再哭了。”

兰儿回头一个鬼脸:“我知道。”

有兰儿出马,厅堂里的哭声很快停住。

兰儿生得一张白嘟嘟的脸,惯会讨人欢心,天真烂漫的漂亮话说出来,再唱一曲殷地贺新嫁娘的《东有桃》,众人听着听着便止住了眼泪。

听人唱歌,她们也想唱歌。

众人笑着看看彼此,齐齐唱起了帝台有名的小调《昏时》。

古帝台语腔调柔媚,宛若莺啼的歌声清丽婉约,犹如清泉般淌开。

——太阳已经落山,云霞一片又一片。麻黑吉服案头放,我的阿妹要出嫁。

——太阳已经落山,绿草一丛又一丛。葛青香袋案头放,我的阿妹要出嫁。

——太阳已经落山,美酒一杯又一杯。丝赤小扇案头放,我的阿妹要出嫁。

——太阳已经落山,繁星一颗又一颗。白头偕老枕边牵,我的阿妹出嫁了。

众人一边唱着,一边牵手往外走,玄色裙摆晃啊晃,每个人皆是泪眼带笑。

赵枝枝走在人群最后方,她的歌声最动听,也最响亮。即便众人已经停下歌声,她仍在继续歌唱。

她将《昏时》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走到大门边,也没有停下。

众人安静地听她唱歌,黄昏肃穆的气氛在此刻变得轻快舒缓。赵氏女都闭上了眼,满心欢喜地接受赵枝枝的祝歌。

从前她们也有幸听过小老鼠的歌唱,但只能悄悄听,小老鼠也只能悄悄唱。而如今,小老鼠的歌声不再只为达官显贵而唱,她们亦能光明正大地听她唱一曲。

小老鼠的歌声,和她的人,和她的舞一样,皆是天底下最美好的珍宝。

大门外看热闹的人听到阵阵悠扬歌声,不由自主瞪大眼。

是谁在唱歌?

这般悦耳的歌声,实在美妙至极。

兰儿颇为得意,和旁边人说:“我唱了歌,赵姬才唱的,因为我,大家才能听到赵姬的歌声。”

幺幺拍他:“嘘,轻点声,莫要扰了赵姬唱歌。”

兰儿盯看幺幺:“你谁啊,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太子殿下的小童,谁准你用这等无礼的语气同我说话?”

幺幺不理他,拽拽季玉的衣袍:“公子,公子。”

听醉了的季玉怔怔答:“怎么了?”

幺幺:“赵姬在唱什么,她唱得真好听,幺幺也想学。”

季玉:“公子我也听不懂,就算能听懂,也不会告诉你。”

幺幺:“为何不告诉幺幺?”

季玉:“你要学会了,我岂不天天遭罪?”

幺幺重重跺脚:“哼哼哼!”

兰儿抱肩笑,嘲讽幺幺:“你真是个没用的小童,竟被自己的主人嫌弃。”

幺幺恨恨瞪他,躲到季玉身后去:“公子才不会嫌弃幺幺,公子,你说对不对?”

季玉沉迷歌声无法自拔:“对对对。”

幺幺自豪地冲兰儿扮鬼脸,兰儿一个白眼翻起来,高傲地走开。

为了保留赵家最后的颜面,不让外面看热闹的说三道四,赵锥最终还是决定忍辱负重,前去主持婚事。

当他匆匆赶到时,场面异常安静,所有人都对着一个方向,所有人都竖起耳朵。他那悉心教养十几年的女儿,正用她美丽的歌喉征服每一个听她唱歌的人。

赵锥几乎能够想象,她唱完歌后,若是再跳一曲《绿袖》,在场所有人都将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这就是他的女儿,一个绝色无双的半奴,他再也生不出第二个。他给予厚望的珍宝,此刻正穿着华贵的深衣,放声为她的半奴姐妹们歌唱。他该上前阻止她!

她不该随随便便在人前展露歌喉,她不该随心所欲取悦这些毫无价值的人。

多年专横霸道的本能使得赵锥迈开了步伐,然而才迈开一步,他猛地回过神。

她已不是赵家的小老鼠,她是帝太子的赵姬。他将她送给了太子,她成了太子的所有物,和他赵家再无瓜葛。

赵锥发誓,若是时间倒回两年前,他绝不会将赵枝枝送进云泽台。他要卖掉她,将她卖到出价最高的贵族家,一次榨干她能为赵家带来的全部好处,而不是由着她像现在这样,没给赵家带来半点好处,反而坑害了赵家。

赵锥握紧了拳头,目光如刀削向赵枝枝,他站在那一动不动,黄昏渐落的暗影笼下来,照得他像一只沉在阴暗池底的鲶鱼。

赵枝枝察觉到人群侧方的这道视线,她后背一阵发寒,停下了歌声。

众人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赵氏女见到赵锥,浑身抖了抖,不由自主往后退几步。大家脸上喜气洋洋的神情瞬时凝僵,她们害怕他。

她们全都躲到赵枝枝身后去,不用赵锥出声,她们自行问好:“家主。”

赵锥捋了捋胡子,踱步上前:“尚未来及恭贺你们。”

他说着恭贺之语,语气里却尽是不满与压迫。

他每往前走一步,她们便往后退一步,大家低下头,谁都不敢正视赵锥。

赵锥高昂头颅:“外面那些人,真的是你们要嫁的人吗?”

她们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十几年的驯养已深入骨髓,就算想反抗,也不知从何做起。

赵枝枝也想后退。赵锥就快走到她面前,他离她只有咫尺之遥,她想大叫着逃开。

隔着云泽台的大门面对赵锥,与如今赵锥走到她面前不同,他一伸手就能拽过她。

“赵姬。”她的父亲眯着眼声音冷然这样唤她。

赵枝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没有回应。

她转头看向她的姐妹们,这里面有她的亲姐妹,有她的堂姐妹,和她一起长大的人,死了大半,就只剩下眼前这些人。

今日是她们的大喜之日,过了今日,她们就是自由的。

可现在她们却在害怕,在颤栗。她们本不该恐惧。

她的父亲又唤了她:“赵姬,你不是没有父亲吗?你既没有父亲,为何出现在此?这里是赵府,不是云泽台。”

赵枝枝回身,她的父亲,不,不是父亲,是赵家家主,他此刻正用他那双苍老的眼审视她,就像从前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她面前,直到她自己知道错在哪里,低头恳求他的饶恕。

可他不知道的是,她从来没有一次是真心认错。

她为生病的姐妹请医工,没有错。

她用食物喂饱那些孩子,没有错。

她不想为那些男人跳舞,没有错。

她做了认为自己对的事,为何错?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问过他,因为他掌控着她的命,她要活下去,就要臣服他。一个男人,但凡冠上父亲二字,仿佛天生就生出一种掌控子女的权力,这种权力人人皆可得,只要他生一个孩子。即便这孩子不是从他肚子里蹦出来的,也无人质疑。

可是她现在无需臣服他了,她不再是他的奴隶,她的姐妹们也不再是。

赵枝枝抬起眼眸,她慌乱的目光此刻已经平静下来,静得仿佛一面镜子,淡然地照出赵锥的嘴脸。

“因为我的姐妹们要出嫁。”赵枝枝直视赵锥凶狠的眼,“我出现在此,是为了替她们送嫁。”

她往前走半步,瓷白的小脸认真严肃:“阁下为何出现在此?是为了主婚一事而来吗?若是为了主婚,敢问阁下可有备下嫁妆?”

她一口气发问,眼都没眨一下,气息平稳,声音冷静。躲在她身后的赵氏女全都吓一跳。

小老鼠不但不害怕家主,而且她还敢当面质问家主嫁妆一事。

她没有唤家主一声“爹”,她喊他“阁下”。

石儿拉拉赵枝枝的衣袖,急得眼泪又要涌出来:“不要嫁妆,我们什么都不要,小老鼠,算了,算了。”

赵枝枝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无需担忧。

赵枝枝问家令:“家令大人,依照殷律,像赵家这样的贵族嫁女,该给多少嫁妆?”

正愁没有用武之地的家令大声答道:“依殷律,士大夫嫁女,嫁妆不得少于五百刀币。”

家令说完,忍不住多看了眼赵枝枝。

他果然没有看错,赵姬表面愚笨,实际上机灵得很,竟知道用殷律做文章。这么多个地方,也就殷地将嫁妆一事写进了律文里。搬出殷律,谁敢不从?

赵姬什么时候精通殷律了?

其实赵枝枝对殷律一无所知,只不过是太子讲故事给她听的时候,故事里面的人物提到殷律嫁妆一事,她就记住了。开口问家令时,她心里忐忑,生怕自己记错了。

还好,没有记错。殷律真的有这一条!

不用赵枝枝再开口,季玉站出来:“今日的新嫁娘总共二十三人,依照殷律,家主应该拿出一万一千五百刀币为她们做嫁妆。”

赵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瞪瞪季玉,又瞪瞪赵枝枝,瞪来瞪去,半天说不出话。

这个孽女!

孽女啊!

赵枝枝悄悄问:“真的是一万一千五百刀币吗,季先生算得也太快了些。”

季玉自信笑道:“没算错,赵姬放心好了。”

季玉朝赵锥摊开手:“家主快让人去取钱吧。”

赵锥不理他。

季玉做出惊讶的样子:“赵家不会连区区一万一千五百刀币都出不起吧?”

他作势就要嚷,赵锥不得不出声:“我赵家还没有落魄至此,一万一千五百刀币而已,取来便是。”

话虽如此,他吩咐人去取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寻常人家,一百刀币就能令一家三口过上一年丰衣足食的好日子。对于整个赵家而言,一万多刀币确实不算多,但这份钱他出得心不甘情不愿!莫说是每个人五百刀币的嫁妆,就是一个刀币他都不想出!

赵锥眼都要瞪红,盯着赵枝枝,恨不得在她脸上盯出一个大洞:“赵姬好心思。”

赵枝枝第一次明目张胆要挟人,事后回过神,双颊滚烫,呼吸不太顺畅:“多……多谢阁下夸赞。”

赵锥冷笑。

赵枝枝侧过身,假装他不存在。

石儿躲在赵枝枝身后,她看到赵锥如毒蛇般的眼神定在赵枝枝脸上,像是要杀人一般。

她看向她的姐妹们,大家默契地点点头,颤抖着,一点点直起岣嵝的背。

她们虽然害怕家主,但也知道何为情义。情义不该被恐惧打倒。

她们纷纷站出去,站到赵枝枝的身前,用她们的身体,护住她,阻隔赵锥恶毒的目光。

“多谢阁下!”一个人大声喊道。

另一个人的声音也响起:“多谢阁下!”

接二连三,大家嘴里的话都是一句:“多谢阁下!”

一张张如花似玉的面庞,一双双清亮乌黑的眼眸,织就了一张厚实坚韧的大网,这张网网住赵锥气愤的眼神,他甚至不能再往前一步,因为她们不会让他过去。

赵锥一句“畜生”到嘴边,没能抛出去,就被季玉架走。

季玉:“来来来,在这站好,马上就是吉时,大门一开,阁下这个主婚人要是站错地方,大家就该嘲笑了。”

后知后觉的幺幺:“多谢阁下!”

众人哄然而笑。

随后的一个时辰,在大家的见证下,这场婚事,办得顺顺利利,毫无任何波澜。

赵锥主婚完毕就甩手走掉了,敬酒的事,由季玉和家令代劳。

有家令在,外面那些讨酒的也就不敢闹事了。

婚事本就该庄严肃穆,夫妇行礼时,全场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这一场半奴与良民的婚事,办得竟比贵族间的婚事还要庄重。

送人出门的时候,赵枝枝将自己备好的刀币拿了出来。

她原本没想过指望赵锥会出嫁妆,她来之前,就已经为她们准备好了嫁妆。

太子殿下赏给她的东西,她不敢动,但她有月钱。她攒的月钱可多了!足足一万多刀币!

赵氏女已经拿到赵家的那份嫁妆,赵枝枝要给她们另外一份,她们不肯要。

“自己留着!小老鼠,你比我们更需要这些钱!”

“云泽台那么大的地方,有那么多人,你要留着钱打点!”

“对啊对啊,你要留着钱买漂亮衣裙漂亮的玉笄,穿得漂漂亮亮,才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

赵枝枝笑眼弯弯:“莫要为我忧心,我现在可是宠姬,就算穿得不漂亮,太子殿下也会宠爱我。”

说完之后,她自己咯噔了一下。

应该是这样吧?

唔。

就是这样!

太子殿下从来没挑剔过她的打扮,她穿什么都无所谓,说不定在他看来,她不穿最好。

赵枝枝想着想着脸红起来,她们围着她笑:“小老鼠害羞了,害羞了!”

赵枝枝没有否认,她跟她们一起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们该告别了。

“小老鼠,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平安快乐。”

一辆辆牛车缓缓驶离赵府,天色已经全黑,赵枝枝站在火把照亮的余光下,摆臂挥手。

“再见。”赵枝枝呢喃,“都要好好活着,都要吃饱穿暖。”

直到牛车彻底从视野消失,赵枝枝才放下酸疼的手臂。

赵府门前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赵枝枝一个人站在府门前,她往后看,赵府敞开的大门,像是一张黑不见底的大嘴。

她毫不犹豫收回视线,不再往后看一眼。

府门前的街道,云泽台的仪仗已经准备好,她该回去了。

赵枝枝拖着落寞的脚步往辇舆而去,到了辇舆边,准备上去,兰儿却没有让人搀扶她。

兰儿指了指街道前方停到角落的宝盖马车:“赵姬坐马车回去吧。”

赵枝枝好奇,来的时候不是坐辇舆吗?她还以为要有始有终,回去的时候也要乘辇舆。虽然,她也不是很喜欢坐辇舆。

太惹人注目了!

每次坐在上面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座供在案上的神像。

因为是太子特意嘱咐的仪仗,所以她今天才用了它。果然如她所想,大家一看到这副辇舆,就给她下跪。

那些下跪的人,好像真的将她当做了神明。

太子殿下坐在上面的时候,也会被人当做神明吗?

赵枝枝挪着小碎步跑向马车,不用人扶,她迫不及待爬上去。

她想早点回去。她饿了,她想和太子殿下一起吃夜食。

已经这个时辰了,太子殿下肯定早就回到建章宫了吧。不知道他是否会等她一起用夜食?

赵枝枝哼哧哼哧地往上蹬,上半身刚趴到车板上,车帘掀开,露出一张英气俊白的脸。

赵枝枝看懵。

太子殿下?

太子修长冰凉的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作甚发愣?还不快上来。”

赵枝枝更加卖力往上爬:“来了,就来了。”

太子一睨,她脚下没有踩奴随,光靠她自己,如何爬得上来?

他也懒得喊奴随跪下去,赵姬似乎还不太习惯靠踩奴随后背上车的方式。

太子探出身,往她腋下一揽:“抱住孤。”

赵枝枝听话地抱住太子脖子,太子一使劲,将她抱进马车。

进了马车,赵枝枝没从太子身上下去,她仍搂着他脖子,如星般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又看,仿佛多年未见似的,一边看一边咬着唇,似笑非笑。

“殿下。”她亲亲他的鼻尖,“殿下是来接赵姬的吗?”

姬稷被她这一亲,亲得心神荡漾。他本想说不是,毕竟他在此等了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他本该坐于建章宫,等着他的赵姬回来。

可他却忍不住跑了过来。一从启明堂离开,他就来了这里。

他的赵姬,第一次离开云泽台那么久,她为姐妹送嫁的时候,会不会害怕?

姬稷今天下午总是想到赵枝枝送嫁的事,在启明堂议事的时候,说着说着话,脑子里就冒出赵枝枝的身影。

那副仪仗是他命人备下的,她招摇地从人群中而过,也是他的命令。他想让他的赵姬大大方方地从云泽台出去,回到赵府,不用畏惧任何人,光明正大地出现人前。

帝台的人都该知道,他有一个赵姬,他没想过要藏起她。

姬稷抚抚赵枝枝的脸颊,“是,孤是来接赵姬回去的。”

赵枝枝开心地啄了啄他的唇,她满足地抱紧他,方才送嫁时那点伤感和失落全都消失不见,赵家那扇再也不回去的大门亦不再令她烦恼。

她唯一要回去的地方,是云泽台。

赵枝枝蹭蹭姬稷的心口处,“殿下,今天赵姬好开心。”

姬稷笑道:“开心就好。”

赵枝枝有好多话想和姬稷说,她说了这个,又说那个,全是今日出门后的事。

姬稷拍拍她的背:“慢点说,慢点说。”

赵枝枝喘口气,语速慢下来,笑眼眯起,神秘兮兮说:“今天赵姬给姐妹们备了嫁妆!她们虽然说不要,但是赵姬还是悄悄地塞给她们了,殿下知道赵姬攒了多少钱吗?”

姬稷:“多少钱?”

赵枝枝:“一万五千刀币!”

姬稷哇一声:“这么多。”

赵枝枝:“全都给她们了!有了赵姬的这份嫁妆钱,再加上赵姬从赵家讨的那份嫁妆钱,赵姬的姐妹们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

姬稷笑着为她放下高盘的发髻,揉揉她的头皮:“钱都给出去了,赵姬岂不成了穷光蛋?”

赵枝枝悲伤地努努嘴:“下个月赵姬领了月钱,就又有钱了。”

姬稷亲亲她嘴:“真是没出息的小傻瓜,那点子月钱也值得你惦记,孤送你的那些东西,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赵枝枝顿时张大眼,真的吗?

价值连城?

她试探问:“可以卖掉吗?”

姬稷:“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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