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爬出被窝,闹钟便像计算好似地响了起来。

人醒了之后才作响的闹钟究竟有多少价值?我连想都懒得想。

光是透过窗帘的隙缝也看得出外头天气晴朗。时钟显示早上八点十五分,是照着我设定的时间响起的,不能怨它。

老实说,我一点都没有昨晚当了强盗的感觉,一方面可能因为我不是主犯而是共犯,再者我也没有参与真正的犯罪现场,而其实总归一句话,我根本不愿回想起整件事。

我抢了书店。

我帮忙别人抢了书店。就算脑袋里很清楚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半点真实感。

听着麻雀的叫声,我拉开窗帘,阳光倾泻到房间里。我把窗户也打了开来,可能因为没有风,室外的气温与室内差不多。窗边长了杂草,平日我对草应该一点兴趣也没有,但现在看到草茎上长了胎毛般的东西,却有一股无论如何都想摸摸看的冲动。我战战兢兢地伸出手。一种搔痒又粗糙的触感,让我缩回了手。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我是个犯罪者吗?”我试着说出声来,“不,我不是。”我回答自己。“我做了不可挽回的事吗?”“不,不要紧的。”我重复着可笑的独角戏,想让自己安心下来。

我一直坐立难安,于是把手伸向电话,从储存的号码中,首先打给山田,但电话转到答录机;我接着打给佐藤,只有铃声响,没人应答。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我在内心呐喊。

我打开厨房水龙头洗脸,接着把身上的运动服和内衣裤扔进洗衣机,按下运转钮。

我打开电视机,电视正在播映陌生的地方节目,没订报纸的我连这是哪一家电视台都不晓得。

我开始为上学做准备。我翻阅着入学典礼时拿到的简介,上面有新生应该办理的手续说明,还有社团介绍。

电话响起,我轻声叫了出来。会不会是警察还是新闻记者打来的?我胆战心惊地拿起话筒,但接起来一听,虚惊一场,是山田,好像是我打过去的电话留下了来电记录。

“我刚在上厕所。”山田若无其事地说,他把我从“书店强盗”拉回了“大学新生”的身分。我们喋喋不休地聊着没营养的话题,多亏了这样,我也逐渐恢复平静。

约好在大学的商店前和佐藤三人碰面后,挂上了电话。

我想趁自己尚未改变心意之前走出家门。我抱起新买的大提包。

就在这时,传来了猫叫声。窗户忘了关,啊,糟糕!当我惊觉的时候,尾端圆滚滚已经机灵地跑了进来。

尾端圆滚滚厚着脸皮在我房间里四处绕,我想把它赶走,伸出手去,没用。它逃到房间角落,或跑或停,绕了几圈。

不消多久,我便发现它尾巴上绑了一张纸,看来是绑在尾巴弯曲的部分,正是尾端圆滚滚那尾端圆滚滚的地方。

我趁它通过我面前的时机,成功地拿下了纸。纸绑得并不紧,抓个两次就能轻易取下。

尾端圆滚滚可能因为尾巴突然被碰到,还是不高兴了,只见它发出尖厉的叫声便穿过窗户走了出去。我连忙关上窗。

我再次看着手里的纸张。那是一张巴掌大的纸,摊开折叠的纸张,我发现那是一张数字彩券。

上面印着四个号码。

我从没买过彩券,但常在街上看到有人卖。顾客选定三或四个数字,若和中奖号码相同就可以拿到奖金。

比起一般的彩券,它的奖金应该相对地少,记得顶多只有十万或百万圆。

我想起河崎的话。

他曾说,尾端圆滚滚或许可以成为我和公寓那名外国人的仲介。

这难道就是仲介的一种?可是,如果是写有讯息的信还可以理解,我不认为把彩券绑在尾巴上有什么意义。

我挥着那张数字彩券扇了扇脸,纳闷了半晌,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的时候,去问知道的人最快。这也是阿姨的教诲。这样的话……。我决定去请教有可能会知道的人。

按下门铃,一时之间没有回应,我像要仔细确定触感似地,再次按下拇指大的黑色按钮。河崎出现了。

“早。”河崎可能还在睡觉,以一身非常像是睡衣的轻装出现,很刺眼似地眯起眼睛,眼头还沾着眼屎。

就算看到半天前才一起犯案的同伙,我的内心也没有起伏,既没有因为涌上心头的罪恶意识而泪流满面,也没有因为笼罩全身的罪恶感而跪下来。

我进到他的房间,杀风景的房里依然播放着巴布·狄伦的歌。

我发现一件事。巴布·狄伦的歌声平常听起来虽然悠哉,但听在做了坏事的人耳里,只觉得像是在责问自己的罪业,歌声仿佛谆谆教训着:“我已经看透了一切。”我缩起肩膀。

“《广辞苑》。经送出去了吗?”我坐下之后问。正确地说,是《广辞林》。

“《广辞苑》?”河崎纳闷。

喂喂吗!——我差点全身无力,“你不是要送给住在隔壁的隔壁的外国人《广辞苑》吗?我们不是为了这个才去书店的吗?”

“隔壁的隔壁的外国人?”

河崎的表情不像是在装傻,我有些慌了手脚,“你该不会说你全忘了吧?”那样的话,全都记得的我岂不是一个人吃了大亏吗?

“哦。”河崎总算发出开朗的声音,“送出去了。已经送出去了。送了。”

“他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没有啊,就谢谢。Thankyou。”

“只有这样?”

“或许还有verymuch。”

虽然不是特别期待,但我还是有些失望。抱着可能为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的觉悟去抢书店,换来的却只有这么一句简单的道谢,太惨了。“至少还要再多点什么嘛。”

“多点什么?”

此时,我突然灵光一闪。我把右手抓着的纸片递到河崎面前,“这个可能就是谢礼!”

“谢礼?”

“我刚才待在房间里,结果猫跑进来了。”

“是尾端圆滚滚吧。”

“是尾端圆滚滚啊,然后这东西绑在它的尾巴上。”

“这是什么?”

“彩券啊,彩券。上面有数字对吧?如果这些数字跟中奖号码一样,就可以拿到钱了。”

“猫也喜欢彩券吗?”河崎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会不会是那个外国人绑的?当作《广辞苑》的谢礼。他其实想给钱,但是钱不够,所以拿这张彩券代替。”我一边说着,开始发现根本没那种可能。

“原来如此。”河崎扬起嘴角,眼睛熠熠生辉,“那么要上哪里对中奖号码?”

“今天的早报会有。”我刚读过纸张背面的注意事项,确认过了,“你有报纸吗?”

我还没订报。

“有啊。”河崎拿起收音机旁的报纸,往我丢过来,“随你爱怎么看吧。”

他才刚起床,怎么有报纸摆在那种地方?我有点在意,总之先翻开报纸。

翻到电视节目表背面,我找到了,上面写着“中奖号码”。

“有了。”

“结果如何?”河崎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兴趣。

我交互看着手上的纸和报上的数字,两三下就知道结果了,看到的瞬间就知道落空了。两者差距之大,甚至让人怀疑还有比这更干脆明了的轻弹吗?

“结果如何?”河崎一脸坏心眼的表情,又再看过来。

“猫是不可能送来中奖的彩券的。”我耸起肩,点了点头。

“落空啦。”河崎笑道。

“可是为什么猫尾巴上会绑着这种东西呢?”

“或许就像你说的,这是谢礼,只是不巧落空了。”

“虽然话是我自己说的,不过我觉得没那么美妙的事。”

“昨天的事被登在报纸上了吗?”河崎突然变得一本正经,指着我手上的报纸。

“还没吧?”我不觉得昨晚发生的事会那么快登上今天的早报。

“帮我看一下。”

“你自己看就好了啊。”我嫌麻烦,河崎便生气地说:“顺便看一下有什么关系?”

我再次翻开报纸。这次手在发抖,一股和寻找彩券中奖号码时完全不同的紧张感笼罩了我。书店、强盗、犯罪、广辞苑等关键字浮现脑海,我的眼睛扫视纸面,寻找有没有这些字眼。我还寻找自己的名字,连电视节目表都看完之后,我吁了一口气,“没有。”

“这样啊。”

“没有登在报纸上,最好事件也被当作从没发生过。”我低念着,“而且以结果来看,我们其实只偷了《广辞苑》,或许和顺手牵羊没两样吧,所以也没成为新闻,店里的人可能也不是那么在意。”

“和顺手牵羊没两样。”河崎像在以舌头确定这段话似地说,接着爆笑出来,“你真是有趣。这样啊,和顺手牵羊是一样的啊。”

“我是说只看结果的话。”对挥舞模型枪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或许这件事和有些大摇大摆、理直气壮的顺手牵羊是一样的。“话说回来,这张彩券该怎么办?”

“收下就好了。”

“该不该直接去一〇一号室问一下呢?”

“人家可能会觉得怪,而且那个老外常常不在。”

“常常不在?”

“按门铃也没人出来的话,就是不在。”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时钟,和山田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我差不多该去学校了。”

我在玄关看到河崎的鞋子。随意放置的红色篮球鞋上满是泥土,草屑和土沙就这么黏在上面。我很讶异,抢个书店竟然能把鞋子搞得这么脏,一起去的我的鞋子就没脏成这样,或许这就代表活跃度与热心程度的不同吧。

我在大学商店前和山田还有佐藤会合,一旦开始闲话家常,我的身体便充满了和平的心情,就像艳阳下的棉被被烘干一般,我体内的内疚逐渐蒸发而去。

可能因为是新学年刚开始,校园内满是学生。

墙上贴着社团招生的海报,到处都有新生被人拉住。疑似偷来的酒行看板上盖了张纸,上面大大地写着社团名称。

校内餐厅里,我们三人坐在贴木皮的廉价长桌前吃着咖哩饭。

“要修哪些课?”佐藤摊开课程一览表说。他的白衬衫很时髦,但一看就知道是新买的。

“就是说啊……”山田把脸凑过来。我也学他望向一览表,视线却滑过文字。

我们只设定了“如何以修最少的课来获得学分”这种平凡无奇的方针,所以只能遵循佐藤得意洋洋地说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意见,选择有利的课程。

“可是这种别人给的事前情报,实在不能当真呢。”山田低声说道,佐藤于是闹起了别扭。

吃完饭后,山田提议去书店买教材。虽然昨天买了几本教科书,但还是不够。教科书怎么买都买不齐全,难不成这是大学教授的阴谋?

书店这两个字让我起了反应,我一瞬间联想到昨晚抢书店的事。那家店现在怎么了?新闻怎么了?报纸、流言、骚动、警察,究竟都怎么了?

坐在正对面的山田讶异地问:“你还好吧?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没事,只是在想买教材的钱。”

山田不断地批评商店店员,佐藤则滔滔不绝地宣扬他在本地酒吧出糗的事迹,听完他们两个讲了一堆之后,我们离开了餐厅。

正要横越雨廊时,佐藤用手肘撞了撞我的手臂说:“喂,那个女的不是学生吧?”

“哇!”山田叫出声来,“超漂亮的!”

“那就是所谓的成熟女人吗?”佐藤说。但我觉得在快要二十岁的我们眼中看来,所有的女人都被分类为“幼稚”和“成熟”两类。“不是学生啦,会不会是职员?”

“可是她的皮肤实在白过头了。”山田的脸扭成一团,“简直像能剧面具还是乌龙面嘛。”

“乌龙面哪有那么白?”佐藤为了无聊的小事认真了起来。我已经没在听他们说话了。不是听他们说话的时候。

他们指的方向在约十公尺远的教室前,长椅上正坐着我前天在公车里目击到的女子。

果敢地挺身对抗色狼,甚至表现出不惜下车打架的气势的女子。那名雪白女子,正坐在圆木横放制成的长椅上。

山田和佐藤朝书店方向走去,我开口说:“我有事先走。”

“你要去哪里?”

“我找那名女子有点事。”我老实地说,结果两人一脸不满,吃惊地说:“看不出来你是行动派的啊。”

“不好意思。”我出声,对方慢慢地抬头望向我,“呃,那个,我上次在公车上看到你。”

“公车?”她面不改色,看不出

她是否感到不愉快。

“当时公车里有色狼。”顺着语气好像接着要说“当时的色狼就是我”,我慌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在车上,也是乘客。”

哦,那个啊。——她兴致索然地说:“色狼啊。这么说是有过那种事呢。”

我对她的回答相当失望。虽然比不上抢书店,但公车里的那件事对我来说也是一桩大事。

“对不起,突然出声叫你。”

“无所谓。”她板着一张脸说:“要坐吗?”我完全没想到她会指着旁边这么说。

“可以吗?”我有些雀跃,坐了下来,却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和这名女子说些什么。

“我的口气听起来或许像在生气,不过请不要介意。因为我并没有生气。”

“这、这样吗?”

“我生气的时候,会说我在生气。”

“哦……”我只能这么应话,“那个……我姓椎名。”接着我把自己的名字也告诉她。

“我叫……”她也自我介绍。姓氏姑且不论,她说她叫“丽子”这涸名字却让我大吃一惊,因为这是河崎提过的名字。“你是丽子小姐吗?”

“不是幽灵的灵子唷。”可能是从前曾经被调侃过,她先下手为强似地说。

我想起河崎说过的话:“有个叫丽子的女人。要是你有机会遇见她,千万别相信她。”

我慢慢把视线转向她,她的肤色映入眼帘。我感到害怕,又别开了视线。那与其说是晶莹剔透,更像是突兀的雪白。

河崎的忠告究竟是什么意思?

除了面无表情、异样冷静之外,丽子小姐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或怪人。反倒是河崎自己才异于常人。

此时,我突地想起山田在餐厅里说过的话,就是“别人给的事前情报都不能当真”那段话,所以我决定开口了。“请问,”我应该靠自己弄个水落石出才对,“那个,恕我冒昧,不过我只是问问,你是不是在开宠物店呢?”我已经有所觉悟可能会让对方感到诡异。

丽子小姐猛地转过头来,我和她四目交接。她的嘴唇很红,十分梦幻。

“不,其实是——”我慌忙补充说明,“我住的公寓隔壁住了一个叫河崎的人,之前他曾经提到一家宠物店的店长丽子小姐,所以我心想会不会就是……”我的辩解可疑得需要辩解。可疑到了极点。

“河崎!”她哑着嗓子反问,我吓了一跳。但有趣的是,她也露出一副自己平生第一次发出这种声音的惊讶模样,睁圆了眼睛。

“你认识河崎吗?”果然如此。我兴奋了起来。人与人总是在奇妙的地方有所交集,“河崎这个人很妙呢,他从以前就是这样吗?”

丽子小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仿佛想要看穿谎言,用视线清洗似地望着我。我觉得好像真要被洗净似地,浑身颤抖起来。

“那么,河崎说了什么?”

“他叫我小心宠物店的店长。”

丽子小姐可能以为我在讲电影片名吧,只是鲜红的嘴唇微张,没有反应。

“他是这么说的。他叫我不要相信你,要提防你。”

“河崎这么说?”

“很奇怪对吧?”

“唔……”丽子小姐在斟酌措词,“你没听说他生病的事吗?”

我马上就想起来了,“初次见面的时候,他曾提到过。他说他曾经病到快死掉,但是复活了。”

“原来如此。”她又沉默了半晌,很快接着说:“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差点当场回答:“全部。”全部都很怪。初次见面时的招呼很怪,提议说要抢书店的行径也莫名其妙。只不过我觉得我连河崎和丽子小姐的关系都不清楚,还是不应该轻率发言,所以选择了“有点”这样的形容词,“他有点奇怪。”

哦?——她面不改色地说。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正在与女性交谈。丽子小姐虽然美,却让人感觉不到“性”,有种面对植物的感觉。

“那,你听说不丹人的事了吗?”丽子小姐接着这么问。

“布单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蹙起眉头,“那是指我们公寓里的住户吗?我听说他来自亚洲国家。”

“你见到他了吗?”她一副绝不能见到他的口吻。

“我从河崎那里听说了一些事。虽然还没去打招呼,不过我曾经见到过他,长得和日本人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丽子小姐又说了一次。她顶着一张宛如纯白能剧面具般的脸,看起来既像无能,也像聪慧。

“不丹是位于喜马拉雅一带的一个小国家。”

“地图上有吗?”

“你这个发言,非常失礼耶。”丽子小姐说。我分不出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认真的。“我来这儿,就是要找那个不丹人。”丽子小姐指向教室栋旁边的管理室,“我不知道他的住址和电话号码,以为只要来学校就可以找到他,但看样子他这阵子有时来有时没来。”

“来我住的公寓的话,就可以找到他了。”我话说完,随即想起他经常关在房里不出门,或许丽子小姐也见不到他。“啊。”

“怎么了?”

“难道那个不丹人之前交往的女性是……”讲到最后我只是模糊带过,手指向丽子小姐。

“不是。”她以一种用话锋割开空气般的口气说:“不是我。是别人。”

“哦……”我好像太得意忘形了,“这样啊。”

丽子小姐垂下头来。她终于生气了吗?不安与后悔掠过心头。“你还好吗?”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抬起头来。表情虽然不变,眼睛却像充了血。

你哭了吗?——我还没有厚脸皮到问得出这种问题的地步。

我闭起眼,再次睁开,环视四下。天空是乳白色的,一整片薄薄的云无边无际地延展,一时之间找不到太阳的位置,但阳光很温暖。照亮了仿佛灰色箱子堆叠而成的简陋餐厅,校园内的树木也沐浴在阳光下。

“河崎和丽子小姐感情不好吗?”

“我觉得我们以前感情并不坏。”

“你用的是过去式呢。现在的交情怎么样?”

但当时河崎的口气,要说的话,听起来是非常嫌恶丽子小姐的。

“这问题很难。”

“那,丽子小姐和那个不丹人的关系怎么样?”

“我觉得并不坏。”

这次不是过去式了。

“要说明河崎和不丹人的关系,倒是很简单。”她说。

“咦?”我在脑中整理人物关系图,描绘出连结河崎与丽子小姐还有不丹人的三角形。

“河崎以前是不丹人的日语老师。”

我哑然失声。河崎不是说他和那个不丹人没什么交流吗?

“他们感情很好,河崎是个优秀的老师。”

“这、这样吗?”

“可是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丽子小姐这句话不像是在对我说,像是在自问。

之后,她的话骤然减少,变成一种像在默默心算的气氛。

我抓准了时机,从长椅站起身,“希望有机会再和你聊聊。”

“务必。”她回答。

这是社交辞令吗?正当我这么想,她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我。虽然是宠物店,名片上却没有狗和猫的图案,样式非常简素,但我也觉得这与有如白皙人偶的丽子小姐非常相衬。

我离开了那里。

“欸欸你对长曲棍球有没有兴趣?”一名雄壮魁梧的男子朝我说道。“呃,我对长的跟短的都有点……”我结结巴巴地推辞,结果这次换成落语研究会的人凑了上来:“你满有天分的耶。”我好不容易逃开他们,走出校园。

直到这时,我才想起方才丽子小姐用过去式述说的部分。

河崎以前是不丹人的日语老师。

换句话说,现在不是了。现在河崎不是日语老师。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我活到现在,意识中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主角,但仔细想想,我在别人的人生里,只不过是个配角罢了。我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或许我半途参加了河崎他们的故事。我比自己自觉到的要迟钝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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