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曦光计划的重新启动,曦光小学的实验小团队们终于再一次踏进了SGC的大门。

鹿晓站在实验室门口,看着里面熟悉的孩子们,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经过了过年、丑闻、公关等漫长的两个多月后,上一次的分别就好像是上个世纪那么久远了。

“为什么不直接进去?”郁清岭站在鹿晓的身后问。

他已经越来越习惯坦诚问出心中的疑惑。因为鹿晓教过他,普通人的心思情感是十分细腻而并不完全遵照规则的,当他不能用逻辑去推断的时候,可以直接询问她。

鹿晓笑道:“有点近君情怯。”

他的眼睛温暖濡湿,眸光带着淡淡的疑虑盯着鹿晓。

鹿晓侧着脑袋考虑,换了一个解释:“是近乡情怯的衍生,当一个人等待某件事情或者某个人太久,就会习惯了失望,然后那件事或者那个人真正出现的时候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总是怀疑是一场美梦。”

她看着郁清岭,发现他的脸上还是有疑虑,顿时感觉头大。

好像越解释越复杂了啊……

“总之并不是很重要的情绪。”

鹿晓干脆敷衍而过,拉着还在发呆的郁清岭走进实验室。

实验室里的情况与鹿晓的想象其实有些不一样。她以为会是一次热络的重逢,小星扑进怀里,黑白友好温厚,唐宋也许会送上他假期里画的画……可是现实是那些想象中的美好画面并没有出现。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谁也没有搭理谁。

这样的画面,像极了大半年前她第一次走进实验室的场景,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经过过治疗,每一个人都生活在孤岛上,后来她花了大力气才让他们一个个接受了她的存在,可是……

“小星?”鹿晓小心地问候年纪最小的孩子。

小星还趴在沙发上,抱着她送的旧手机玩“我家有个动物园”。她听见了声响,迟迟抬起头,目光汇聚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念:“鹿——晓——”

稚嫩的声音。

鹿晓差点因为这一声呼唤跳起来。

还好还好,不是噩梦。

她真很害怕因为实验的中断忽然一夜回到解放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迅速地跟其余几个孩子的做了简单的互动,唐宋很听话,能够完成外界发出的简单指令;天倾现在是雨微的人格,甜腻乖巧讨人爱;黑白用PAD还勉强可以沟通,至于小河……

小河坐在窗台上满脸嫌弃:“滚,我没有问题。”

鹿晓:“……”

她都差点忘了小河是对照组的,他只是个亚斯伯格。

同样是亚斯伯格,为什么郁清岭想个小天使,他就是个小恶魔呢??

鹿晓趴在窗台上,气势汹汹写实验评估报告。表格的前半章是过年前的数据,后半张是刚才的数据,一串数据评分观察下来,鹿晓脸上的微笑渐渐不见了。

她回到办公室找到郁清岭,把实验报告递给他:“郁教授,他们的状态怎么好像……恶化了?”

虽然并不十分明显,但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对完结的交流能力要比过年前弱了。

郁清岭看完实验报告道:“并不是恶化,只是退化。”

鹿晓:“为什么会退化?”

郁清岭:“自闭症是一种需要终身干预的疾病,一旦长时间终止,会出现退化的情况。”

鹿晓:“可是我们假期前已经每天锻炼的方法教给他们的监护人了啊……”

郁清岭低道:“大部分家庭并不能完成机构能完成的力度和精度。”

每天教给他们新鲜字词和生活常识不难,但是他们不像普通的孩子,只要学会了就会储存在脑袋里。“温故知新”在自闭症干预治疗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就算一个今天已经学会了简单对话,温故依旧要从苹果鸡蛋这样的单词开始。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又有几个家庭能支出这样的精力?

-

不论如何,当务之急是尽快让孩子们恢复过年之前的状态。

智汇大厦的办公室装修已经告一段落,只剩下的一些电脑器械的置办就可以正式让蓝象工作室入驻。鹿晓花了一下午仔细做了项目预算表,带着郁清岭的签名去了财务部,万万没想到卡了——

财务主管是个戴着眼镜的小老头儿,对着鹿晓面露难色:“鹿小姐……曦光计划的钱只剩下250万,这钱可不能这么一大笔一大笔花啊……”

鹿晓:“可是不是会有第二批款项吗?”

财务主管一脸便秘相:“这个就要问协科了,自从上次事件后,我方找他们开了几次会,却……”

鹿晓一愣,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丑闻事件给协科股价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就算现在公关已久,事情也几乎是真相大白洗涮干净了,但是协科的股价其实并没有回升多少。这一个月来,协科的市值下降了将近13。要说他们出现了经济危机,也并不是不可能。

财务主管小眼睛一眯,望着鹿晓咧嘴笑:“鹿小姐跟协科关系匪浅,鹿小姐您能否帮我们去问一问?”

鹿晓:“……”

鹿晓当然不可能亲自去问协科要钱,她的身份尴尬,这并不合规矩。

曦光计划就这样耽搁了下来,孩子们每天都被送到SGC,傍晚时分再被接回去,虽然还是天天在进行着干预治疗,但是鹿晓明显感觉到,他们的进步速度要比之前缓慢。

晚餐时间,鹿晓拉着郁清岭去了餐厅,自己却在餐厅里发起了呆。

“是我的方法问题吗?”她问郁清岭,明明是跟去年差不多的方法,为什么好像比之前艰难很多倍?

郁清岭道:“不是,是因为没有药物辅助。”

鹿晓诧异:“为什么不用药……”

郁清岭低道:“曦光计划最大的成本是在药物科研上,是在B楼生化实验室,现在实验组停止了。”

原来如此!

鹿晓恍然大悟,因为协科没有进一步的款项进入,真正的“曦光计划实验室”被迫中止工作,所以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普通的干预中心所能做的那些,孩子们的进步速度自然就慢下来了。

说来说去,竟然是因为穷。

鹿晓第一次因为钱感到迷茫。

-

因为穷而焦灼的时间,就这样黏腻地过了半个月。

协科终于通知到了SGC,举行新一年的项目例行会议,邀请SGC方赴协科总部参与会议。鹿晓因为“特殊身份”也进入了协科的会议室,却迟迟没有找到秦寂的身影。

会议上,协科总助毓见西装笔挺,站在投影仪前简单总结了曦光计划这大半年的过往,随后面带愧意地对SGC众人道:“经过公司高层的集体商议与投票表决,决定暂停第二期投资计划,重启时间再议。”

“什么?!”SGC的科学家们跳了起来,“实验到一半等于毫无成就,之前的投资等于打水漂啊!”

毓见满脸斯文:“从公司运营层面来说,止损也是一项投资。”

会议结束,SGC的科学家们失魂落魄离开,只有郁清岭仍然留在原地一动都没有动。

毓见叹了口气:“郁教授。”

郁清岭低道:“只要再有两千万,实验第一期就能圆满结束。”

毓见缓缓摇头:“我充分理解郁教授您的立场,但是抱歉,协科现在自己也是步履维艰。”

毓见绕过了郁清岭,眼看就要离开办公室。

郁清岭拦住了他:“如果我来支付这两千万呢?”

毓见愣了好久,道:“对不起郁教授,曦光计划是协科独资的实验项目,而协科并不打算就任何形式出售或者与人合作这个项目。请您相信,我们只是暂停,并不是中止。”

毓见露出歉意的表情,拉开了办公室门。

郁清岭匆忙间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眉头紧锁,呼吸也变得急促,像是在激烈地组织言语。就这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许久,他才艰涩道:“孩子们……不进则退……治疗,不能暂停。”

郁清岭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他一手攥着报表,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毓见的手腕,直到指尖都泛了白。他的情绪不像其他科学家们那么激烈,这已经是,他能表达的情绪里最激烈的行为举动了。

“实在是对不起。”

毓见叹息着摇了摇头,推开了郁清岭的手,转身走出的办公室。

整个办公室现在就只剩下了鹿晓与郁清岭两个人。

“郁教授……”鹿晓担忧地看着郁清岭,“别担心,我们再想想办法。”

鹿晓握住郁清岭虚空中张开的手,清晰地感觉到手心传来的阵阵冰凉。

她只能给他一个拥抱,当下决定要找个借口提前下班,然后秦寂打电话。

-

秦宅。

鹿晓不知道,自己会有朝一日和秦家人走到冲突的这一步。

“晓晓,理论上来讲,你是这笔钱的主人,我们只是信托方。”

秦寂父亲在客厅里抽完了一根烟,脸色难得的复杂,他沉默了好久,才终于挤出了这样一句话。秦母拦下了他又一次取烟的手,朝他摇摇头,望向鹿晓的眼神里盛满了微妙。

鹿晓渐渐感到心虚。

“那些自闭症孩子真的很可怜,他们的治疗不能停下。”鹿晓小声说,“而且只要两千万,如果后期实验成功,协科运营的康复中心也能得到可观的收益……”

“你太小看医疗行业了。”秦父冷道,“两千万只是开端,从实验到临床需要重重文件,从临床到线下收益更是需要艰难险阻。你这两千万,会打水漂的。”

“可是秦寂他之前不也在投资……”

秦父无情打断:“秦寂运营的是一个公司,公司是看综合获利,哪个项目超出实际亏损他就会中止。可是晓晓,你现在是在消费着你的同情,做没有回报的烂尾项目。我实在不建议你去趟这蹚浑水。”

“可是……”

鹿晓觉得委屈。

秦家的客厅里,秦老爷子一言不发。秦父秦母望着鹿晓,脸上写着显而易见的失望,而秦寂,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作声,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一个胆战心惊的飞蛾,在狂风暴雨淋湿自己的翅膀。

客厅里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鹿晓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被静默一寸寸切割。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是充当着秦家剑拔弩张时的调节剂,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站在烽火的中心会是这样的折磨。就好像是被推上了法场,他们的每一道目光,都是即将落下的刀。

鹿晓其实很少冲动,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点点委屈。

“可是……那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钱啊。”

鹿晓对着寂静的客厅,低声开了口。

话刚出口,她其实就后悔了。

因为她看见了秦母脸上的无奈的表情顷刻间破碎,伤心一点一点在她的脸上浮现了出来。

“对不……”鹿晓想要道歉,可是想起曦光计划,又咬牙咽了回去。

秦老爷子气红了眼,转身就朝房间走。

寂静的夜。木制的拐杖在地板上戳出声音,每一下都惊心动魄。

“晓晓。”秦母低沉的声音迟迟响起,“你认为,我们是凭什么身份,在阻拦这件事?”

“小魏阿姨……”

“晓晓,你让我们感觉失望。”

从来没有说过半句话的温柔女人,这已经是最严苛的辞藻了。秦母的眼眶迅速变红,眼泪充盈,却没有落下来,她就这样饱含着眼泪盯着鹿晓。

鹿晓在她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仓皇逃到了房间里。

-

对于今天的举措,鹿晓其实想得很简单。

她的父亲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遗产,这笔遗产多年来一直交由秦寂父亲在打理,每年到年终她都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分红。在那一大笔钱中拿出两千万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本来以为,只是开口要求就可以达成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变成了一场僵局。

她席地坐在地板上,发了一会儿呆,还是去敲了秦父秦母的房门。

“小魏阿姨,对不起。”她坐在秦母的房间里,一如既往地柔顺。

秦母已经稳定了情绪,声音依旧低沉:“晓晓,你真的知道你在为什么道歉吗?”

鹿晓小声道:“因为我不考虑协科的现状,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口不择言,伤了家人的心。”

秦母叹息:“晓晓……”

“小魏阿姨,对不起。我真的只是着急了……”

鹿晓也红了眼眶,悄悄低下头。

“晓晓,信托的钱并不是那么容易兑现的,需要一定的时间。”秦寂妈低声道,“你至少要给秦叔叔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我们会把你需要的金额交到你的手上,到时要做什么样的投资,你自己来做决定。”

“谢谢小魏阿姨。”鹿晓轻声道。

她走出秦父秦母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在房间里兜兜转转,把衣柜里秦母买的衣裳一件一件地整理好,妥善地挂回去,然后洗漱,换睡衣,躺上床。

床铺带着清香,是洗涤过的味道。

枕头并不舒适,有点太高,她整个脖子都拗成微妙的姿势。

她逼自己闭上眼,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

到后半夜,鹿晓恍恍惚惚似乎是听见了敲门声。

她临时找不到妥协,只好光着脚开门。

“喝咖啡吗?”深夜浪荡完毕回家的秦寂,端着咖啡在门口。

“我已经睡了。”鹿晓小声嘟囔。这时候请喝咖啡,这是存心不让人睡觉吧?

“给你醒醒脑。”

秦寂置若罔闻,粗暴地伸了一条腿阻止鹿晓关门,一闪身,挤进了她的房间里:“本来想爬阳台,但是这两年锻炼比较少,怕酿成惨案。”

鹿晓:“……”

看来秦寂是铁了心不让睡个好觉了。

鹿晓叹息着干脆开了门,打开灯,穿着睡衣和秦寂在房间的椅子上对坐,一边打哈欠一边喝咖啡。半杯咖啡下肚,整个人好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于是她变成了又累又亢奋。

“清醒了?”秦寂问,“听我妈讲,你跟她道了歉?”

鹿晓点头。

秦寂微微侧头:“真心的么?”

鹿晓皱眉:“你什么意思?”

秦寂一脸似笑非笑:“道了歉,顺利拿到他们的理解和允诺,曦光计划的资金流问题就彻底解决了,你是觉得自己特忍辱负重,还是觉得道个歉服个软而已,这是你应该做的?”

“秦寂你……”

鹿晓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抽,火气上涌。

秦寂仍旧要笑不笑的表情,只是眼底多了一点光芒。

“生气了?”他冷笑,“那你在客厅怎么就不生气呢?你去找他们道歉的时候怎么就不生气呢?”

“秦寂!”

“鹿晓,你这副虚伪柔顺的样子,郁清岭知道么?”

“你……”

秦寂缓缓道:“差点忘了,他不知道,他根本就是个精神病人。”

鹿晓把半杯咖啡尽数泼到了秦寂的脸上。

咖啡顺着秦寂的脸颊往下流淌到了他的衬衫上,晕染开一片斑驳的花。秦寂的眼睫上还沾着一粒水珠,他眨了眨眼,竟然还笑了出来。

秦寂说:“你看,就算你对我们有情绪,并不妨碍感情它存在。”他叹息,“你哭闹,撒娇,甚至发脾气,都比说‘那是我的钱’这种伤人的话要有效得多。”

鹿晓懵懂看着他。

秦寂看着她一脸呆滞,叹了口气朝门口走去。

“曦光计划只是暂停,过渡期间我会给出基础的资金维持和巩固实验结果,但不会很多。”秦寂的脚步微滞,“当然,关于和郁清岭交往的事,我希望你能重新慎重考虑。目前局面来看,他并不能够照顾你,所以,我不同意。”

鹿晓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秦寂就要走出房间,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追了几步脱口而出:“我们订婚了。”

秦寂的脚步骤然停滞。

“……我今天做的决定跟他没有半点关系,这是我自己的意愿,自己的决定,他没有逼迫我做任何事情。”

“你再说一遍。”秦寂的眼里忽然迸发出光芒。

鹿晓怀疑自己听见了心脏收紧的声音,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她的微弱的呼吸声。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在已经变脸的秦寂灼灼的目光下,她挺起了头,僵直地挺立。

“我们订婚了。”

她知道,秦寂在生气。

从小到大,她其实很少看到他生气。他一直是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仿佛遇到天大的难题也只要嘻嘻哈哈就能忽悠过去,可是现在,他的眼里迸射出摄人的光芒,明明隔着不少距离,却好像有无形的气焰倾轧而来。

秦寂的目光落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仿佛是在看一个笑话。

就这样僵持许久。

秦寂忽然笑了笑:“早点睡吧。”

房门被轻轻阖上。

鹿晓独自在房间里发呆,过了好久,才笨拙地爬回了床上。

枕头依旧不舒服,但毕竟是做工精良,只是强适应一下,也就能习惯了。

秦寂说她可以哭闹,可以撒娇,可以发脾气,可是她凭什么身份呢?

毕竟这么多年来,她连枕头不舒服都从来没敢提出来过。

-

是夜。

郁清岭回到自己的公寓里,忽然接到了秦寂的电话。他和秦寂一个是协科的总裁,一个是SGC的科研人员,其实并没有什么工作交集。唯一的一次交集是他作为鹿晓亲友,在街口的烧烤店用一打啤酒换了许多鹿晓的过往。

当然,那实在不算什么友好的交情。

“郁教授,曦光的丑闻对协科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所以协科短时间内,是不会再追加资金的。这一点,我想毓见已经和你解释清楚。”秦寂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悠闲。

“是。”郁清岭淡道。

他想起了他与鹿晓之间那些青梅竹马的往事,不由心中有些焦躁,踱步到了阳台。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整个城市璀璨的灯光一直蔓延到了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远处高空中吹来一阵阵晚风,将近四月的天,不知不觉间空气中已经没有多少寒意。

这些温暖的风让他想起了鹿晓,于是焦躁渐止。

电话那端,秦寂似乎是在轻笑:“鹿晓对我说,她已经接受了你的求婚,你们现在是未婚夫妻。”

郁清岭猜不透这一通电话的目的,只能淡道:“是。”

秦寂道:“那鹿晓向我父亲提出能不能把她继承的遗产定向投资给曦光计划,这件事,你知道吗?”

郁清岭一愣,低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秦寂的笑声透出了一丝冷嘲的味道,“郁清岭,我不要求你有多了解她,但是如果你只会给她制造问题,告诉我,你凭什么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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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怕,小挫折

推感情戏的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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