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白雪岚脸上显出思索之色,低头想了半日,才问:」周厅长,我知道这些事里,那个叫周火的掺和了不少。不过这个人我还真的没见过,不知道为人到底怎么样?」

周厅长笑道:」这个人我还是有几分熟的。我知道,你心里怀疑就是他打你的埋伏,这个我可以拍脑袋给你保证,绝无此事。周火这个人,生意做得大,手下兄弟多,保不住有几个惹事的,所以总是使他的名誉不太好,也就难免常常被人怀疑。其实要是认识他,就知道他也有他的好处,出手大方,是个极会做人的。你要肯抽空见一见,少不了发一笔小财。」

白雪岚说:」发什么财?难道他要对我行贿?我可不吃这一套。」

周厅长更是哈哈大笑,因为台上正在表演,不少人转头瞧这边,他便敛了笑,拍拍白雪岚肩膀,低声说:」白老弟,你这年轻人的脾气,倒很像我当年。不过,人家做生意的,拿点诚意出来,也不过是想彼此交个朋友。你要不愿意,那也算了,难道他还敢逼迫你吗?」

白雪岚便不再多想,说:」既然这样说,我倒要见一见他了。只是不好约上。」

周厅长这两天和周火聊过,知道周火有要笼络海关的意思,正准备了一大笔银钱要收买白雪岚,要是事情办好了,自然少不了自己一份重重的谢礼,听白雪岚口气有所松动,忙道:」这个好办。我明晚做东,在京华楼定一桌席面,你抽空过来就好。」

白雪岚点头应诺。

刚看着周厅长带着副官走开,四周一直嗡嗡不断地谈笑声仿佛忽然断了一断。

白雪岚若有所觉,转头去看,果然,宣怀风已经站在台上,一套白色西装贴身裁度得一寸不差,把整个身腰都显出来了,手里提着梵婀铃,抵在腮帮子下。

那风采风度,倒像一尊美得无可挑剔的美男子塑像。

他在台上这么一站,下面便忽然安静了下来,或赞、或惊、或羡、或嫉的视线交织在他身上。人人只顾着看,全不知报幕者说了什么。

众人屏息等着。

宣怀风拿着琴弓,轻轻一拉,便有一丝微微的乐音从空中浮起来。

很轻盈。

不一会,旋律越发轻快,仿佛有个小人儿从哪里钻出来,愉快地绕着圈打转追逐。

大家虽然不懂梵婀铃,但被这音乐所感,嘴角也不由露出微笑。

白雪岚瞧着台上的宣怀风,实在美好,一点瑕疵也没有。

这么高贵干净,生生的不像这世道的人,连他奏出的琴声,也干净得令人耳目一新。

他眼角一扫,看见台下一干女性,都入了迷一般,只顾着往台上看,尤其是那个欧阳倩,原来就在自己右边不远处,此时仰起那一头时髦卷发,满脸的如痴如醉。

白雪岚心情顿时为之一变。

他原本颇为骄傲,看着自己的宝贝在众人面前露脸,这样受人仰慕,多少有些得意,此刻,却平白泛起一股狠狠的不甘心,好像家里藏着的珍宝被外人多看一眼,吃了大亏。

可恶,可恶。

怀璧有罪,自己怎么笨得竟忘了这句话呢。

让怀风出一下场,光招惹的这些女人,就有得烦了,何况他脸皮嫩,又从不在交际场中玩,如何抵挡得了这些狂浪蜂蝶?

正琢磨着,身边一人忽然开口赞道:」真是拉得好,这曲子叫什么?」

白雪岚回头一看,白总理不知何故,又走到他这头来了,手上还挽着新姨太太。

新姨太太也伸着脖子往台上看,大概没见过这么俊俏的男儿,一双大眼睛亮亮的,仿佛并没听见白总理说话。

白雪岚说:」这都是外国曲子,我不知道。」

白总理奇道:」你不是外国留学过的吗?怎么不知道?」

白雪岚笑道:」这个我就难答了。堂哥你读过中国的学堂,难道中国的徽剧、京剧、越剧,你通通都懂不成?」

新姨太太被吵得不耐烦,转过头来扭了扭腰:」呀,人家正听着呢,偏你们不好好听,还要闹。」

白总理对这位新姨太太颇为喜爱,大度地道:」好,好,我们不吵你,我们小点声。」

不料话音刚落,乐声便停了。

掌声雷动。

白雪岚抬头一看,宣怀风正朝着台下彬彬有礼地一鞠躬,风度之好,惹得不光是年轻未嫁的小姐们,甚至连一些太太们也扬声叫好。

他知道宣怀风是要先下后台的,心痒痒地要往后台去,刚挪步,旁边欧阳倩却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和白总理笑吟吟攀谈起来,说:」我耳朵尖,刚才听到您问,只是正为听表演,不忍打断了,所以这会子才过来。其实这个梵婀铃曲,叫《美丽的罗丝玛琳》。」

白总理说:」这个名字倒很有洋味。我知道洋人起名字,总是很热情的,动不动就把情人的名字放到戏里曲子里,这位罗丝玛琳前面既然加个美丽的形容词,想必是位洋美人了?」

欧阳倩大方地笑道:」这您可猜错了。这罗丝玛琳,听说不是什么洋美人,而是一种香花,外国人常常用它来表达忠贞的爱情。」

白总理的新姨太太便也嘻嘻笑了,说:」洋人就是古怪,给花起个名字也怪里怪气的。不过欧阳小姐,你懂得可真多,不像我,没见过世面,什么也不懂的。」

这新姨太太没读过多少书,话说得很不上场面。

欧阳倩只矜持一笑:」我也是什么都不懂,这些都是宣先生教我的。」

白雪岚留步没立即走,本来就是想探听一下她在天台和宣怀风如何,现在一听,心里大不是滋味。

想象宣怀风在天台上和她独处这么一会子功夫,既教她拉琴,又和她说自己演奏的曲目,可算是一见如故了。

当下心里就酸酸的沸着一道火。

新姨太太对年轻的演奏者很感兴趣,不由追问:」哪一位宣先生,是刚才表演的这个年轻人吗?」

欧阳倩说:」是的,就是他,姓宣,名叫宣怀风。还是英国留学回来的呢。」

新姨太太啧啧羡慕道:」真是个厉害的人,难得还会拉这洋玩意。」

白总理忽然有些不满意了,说:」你这个意思,是非常仰慕别的男性了?」

新姨太太对白总理,自然有自己一套对付的手法,朝着白总理甜甜一笑:」看你这吃醋的样。只是你想想,如果我心里真的仰慕别人,怎么敢在你面前说。我心里最仰慕的男性是哪一个,难道你又不知道吗?」

一番话,反而把白总理说笑了。

白总理说:」既然这样,我就索性气量再大一点。告诉你,这个俊人儿是我堂弟公馆里的人,现在当的是雪岚的副官,你要是闷了,想再听一曲。我拉个老脸去请求一下,说不定可以遂你的心愿。」

姨太太喜道:」真的?」

白总理说:」怎么不真?你尽管问雪岚。雪岚,你那位副官……」

转头去找,愣了一下。

原来白雪岚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第十五章

宣怀风下了台,立即受到后台又一阵热情夸奖。

廖太太深感他为自己脸上增了光鲜,对他笑容很是灿烂,直说:」宣先生,您表演得实在太好了,不若让报幕员上去,宣布请你再奏一曲,大家一定极欢迎。」

众人也一哄地说好。

宣怀风却很不喜欢这样出风头,连忙推辞,最后说:」这也不是一时可以将就的事,我只练了这一首曲子,临时表演另一首,我可要垮台的。」

正被这些脂粉香浓的太太小姐们围得额头冒汗,忽然从另一边走了一个穿军官服的年轻人过来,朝他叫了一声:」二哥。」

宣怀风抬头一看,原来是宣怀抿,便说:」三弟,怎么你今天也来了?」

众人见他兄弟来了,不便掺和,而且各自在后台也有各自的事要做,都识趣散开了。

两人就走到后台一个角落谈话。

宣怀抿说:」同乐会也送了我们展司令一张请柬,他没有时间,就叫我代他来了。恰好,就看见你在台上大展风采。」

宣怀风说:」你也来笑话我?这梵婀铃当初只是学着玩玩,谁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演,我在上面战战兢兢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上次匆匆见面,我只给你留了一张条子,你怎么都不来找我?」

宣怀抿心里冷冷的,脸上却笑着说:」何尝没找?我打电话过去白公馆,说你出门去了。」

宣怀风问:」你住哪里?钱够不够使?」

宣怀抿说:」钱很够使,他们都对我很好。」

在宣怀风心里,一向都觉得兄弟们该老实读书,有本事来再出来谋事。

宣怀抿这样弃了学业,在天的爸爸未必喜欢。

本来想劝三弟不要跟着带兵的胡混,回心一想,自己爸爸也是带兵的,也不能就说跟着带兵的不好。

何况这个弟弟从来和自己不怎么亲密,既然他说展司令他们很好,自己就算劝,也未必劝得听。

宣怀风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如果爸爸还在,他不会答应你不读书的。如今……你要真的喜欢跟着他们,那也罢了。只是万一受了欺负,千万来告诉我。二哥就算再没出息,供你吃穿读书总是可以的。」

宣怀抿只点点头,嗯了一下。

宣怀风见他不为所动,只是不冷不热地假笑,这笑脸和父亲那位姨太太如出一辙,心里也无可奈何,又叮嘱一句:」现在姐姐家境不错,她快当母亲了,你也该去看看她。」

宣怀抿也只是继续嗯了一下,说:」二哥,那你忙吧,我先走了。等我得空了,约你出来,你可不要推脱,出来陪我吃一顿饭。」

宣怀风忽然想起一事,叫住他说:」等一下,刚好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便把小飞燕的事大概说了。

宣怀抿皱眉说:」不知道名字,只知道姓张,叫我怎么找?」

宣怀风说:」这女孩子的事,我也有责任,请你多少看着我的面上,花点功夫去问一问。」

宣怀抿不知想的什么,忽然咧嘴一笑,问:」要是找着了,你怎么谢我呢?」

宣怀风问:」你要我怎么谢你?喜欢什么东西,我给你买,成吗?」

宣怀抿说:」那倒不用,我手头的钱,恐怕比你还多呢。」

这一句,倒是一颗不软不硬的钉子。

宣怀风怔了一怔,想着爸爸一去,家也分了,三弟和他妈妈当年大概常常受嫡庶之分的压制,现在松了束缚,自然不再小心翼翼,露出点不满的口风也属正常。

如此一想,也就不介意了。

宣怀风说:」那好,等你帮了我这个忙,你要我怎样谢你,你就说吧。」

这时,眼前忽然转出个步履匆匆的人来,英气勃勃,高大挺拔,很惹人视线。

一见宣怀风就霍霍大步过来,沉着声说:」你表演完就罢了,怎么到处乱跑?这后台乱得很,三教九流都有,你别尽和不知来路的人说话。」

原来白雪岚在后台已经找了宣怀风好一会,好不容易看见宣怀风缩在角落,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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