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岁故意将视线移向别处,又关注到他的穿着,是跟昨天一样的米色针织毛衣,但肩头的字母标记不同。

好像他一直都是这样,夏天的时候穿着一个色系的同款短袖,秋天和春天穿着同色系的毛衣,冬天穿着同色系的棉衣、大衣。

此刻季云修还用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还看!

还看!

这不由得让她回忆起小时候。

因为季云修情况特殊,小时候总有人欺负他,明明比他小两岁的席岁就充当起“保护者”的角色,把那些讨厌鬼全部赶走。

还幼稚的扬起拳头做保证,“云修哥哥别怕,岁岁会保护你的!”

她把自己当做英雄,守在季云修身边,那时候季云修也会安安静静的看她。以前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却莫名的心跳加速。

席岁稍稍向前迈出两步,微微弯腰,指着画板上的图案,明知故问,“季云修,你在画院子里的风景吗?”

她不确定季云修是否会给她回应,但没想到,季云修真的朝她点了下头。

那模样,乖得不行。

甚至想欺负一下……

季云修在画画时是坐着的,席岁弯腰同他讲话,保持一个姿势比较累,手掌按了按膝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什么嘛,昨天说要嫁给你都没反应,现在点头有什么用。”

本就是随口嘀咕,去被季云修听了进去。

他忽然站起来,从画板旁边的小桌上拿起笔记本,着急的写字,然后举起本子。

席岁正要看,一只金毛犬忽然朝两人冲过来。

“啊!”

席岁发射性的往旁边跑,金毛犬却跟着她的方向来。

“季云修……”

她害怕的喊出一声,下一秒,被一具温暖的身体包裹住。

还没平静下来,她又感觉到自己的长裙下摆被扯着。席岁低头一看,竟见那只金毛犬咬住了自己的裙摆,吓得她全身发颤。

“啊啊啊啊——”

席岁双臂一伸,搂住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的男人,整个人都缠在他身上。

季云修下意识托着她的身体,结实有力的胳膊搂住她往上提了一下。

席岁身体灵活,这一下几乎是要勾在他精壮的腰间,脑袋靠在他的肩头,都不敢往后看。

“这这这……这哪里来的狗狗啊,能不能让它走……”她吓得快哭了。

季云修感受不到别人的情绪,但也知道,这是躲避行为。

他伸手在金毛犬面前做了一个手势,又指了指画板,金毛犬竟然真的乖乖扭头走向画板,然后趴下。

“它,它,它不会再过来了吧?”席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盯着这“神奇的一幕”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那金毛犬突然又跑过来。

季云修点头。

席岁闭眼,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恐惧散去,她才意识到姿势有点不对劲……

她现在!居然!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缠绕在季云修身上,什么形象都没了!

紧紧地环着他脖颈的双手没来得及放开,细腻的肌肤贴在他的颈窝后,还有种细微的、被碎发扎到的触感。

赶紧放下盘在他腰间的细腿,刚落地的时候没站稳,连带季云修都被她往前拽了一下。

季云修扶着她的腰,纤细苗条,不盈一握。

席岁呼吸一紧,连忙从他身旁挣脱,还特意往后退了两小步,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她指了指蹲在画架旁的金毛犬,问道:“那是你养的狗狗吗?”

季云修点头。

“你什么时候养的啊?”席岁好奇。

季云修伸手,比出一个“4”。

四个月?四年?

应该是四年吧。

她高考之后一心追求自由,跑去离家很远的大学,一年就放大假的时候才能回来,时间都用去陪伴父母,差不多四年没见过季云修。

毕业之后她又随导师专研摄影,很少着家,直到联姻的事情被安排上行程,她随随便便的嫁给了“合适”却没感情的季淮西,又出国带了三年。

哦,现在还没嫁。

但算起来,她跟季云修已经九年没有单独相处过。

九年……这个时间还真挺长的。

虽然季云修不会表达,但她觉得,两人也算是很好的朋友,因为曾经他们也相伴了很长一段时间。只不过她很坏,把自己承诺过要保护的人给忘了……而那个人却在生死关头保护了她。

想到这,席岁的心情又低落下去。

季云修跟着皱起眉头,他不明白:岁岁为什么不说话了?

医生告诉他,笑,代表高兴。

那不笑,就是不高兴。

岁岁见过金毛犬之后就不笑了,是不是不高兴了?

那他是不是应该把金毛犬藏起来?

可岁岁以前见到金毛犬的时候,明明也会笑的。

季云修脑子里装满了疑惑,捡起落在地上的笔记本和笔,低头写字,然后着急的递给她看。

本子上写着:岁岁为什么害怕?岁岁以前不怕的。

席岁看到这行歪歪扭扭的字,差不多读懂了其中的意思,解释道:“我本来是不害怕的,就是后来……被……狗狗追着跑过。”

她原本挺喜欢狗狗的,偶尔看见别人的还想摸一下,后来在国外遇到一只不听训的巨型犬,那条犬腿受伤了还追着她不放。

她当时穿着高跟鞋跑被追了三条街,真被吓惨了。

从那以后就留下了心理阴影,一看到狗就想跑。

像刚才那只健康的狗狗,她跑不过,只能求助。

不过像刚才那样失态还是头一次,在季云修面前,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害羞。

——

这里的凳子只有一张,席岁不会跟他抢位置,干脆坐在草坪上。

季云修又盯着她看,席岁一抬头就撞进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

她故意露出凶凶的表情,“看我干嘛?没见过女孩子坐草坪吗?!”

季云修摇头,又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岁岁小时候坐过。

是了,小时候她还挺皮,别人说她是席家的娇娇女、小公主,实则经常被家里的佣人在树上逮住……

有次拉着季云修一起爬树,她踩滑了,自己掉下去不说,还把季云修给撞地上,磕破了脑门。之后父母带着她来季家道歉,季云修一点都不生气,还把好吃的好玩得分享给她!

所以,在外面要端架子维持形象,但在季云修面前就不用担心了!

想起往事,她又微微抿唇,轻笑了声。

旁边有动静,季云修也跟着盘腿坐在草坪上。

两人席地而坐,这里的草坪被精心处理过,跪在地上也不会觉得扎人。

金毛犬在画架旁边趴了许久,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抬起脑袋,又朝主人摇了摇尾巴。

席岁看到这一幕,“噗呲”一声笑出来,“它是在卖萌吗!”

在狗狗不攻击她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单纯欣赏的。

她随口又问起:“那只狗狗有名字吗?”

季云修没有开口,但却用行动给了她答案。

他自然地拉起席岁的左手,掌心朝上,他半举起右手,食指在她手心轻轻地划下一道闪电图案。

席岁脱口而出,“你说它叫闪电?”

季云修点头,眉眼舒展,嘴角露出了一对好看的梨涡,竟是笑了起来。

暖阳倾泻,照在他脸上格外好看。

席岁眼神微凝。

她看见了季云修脖颈侧的一道红痕,似乎是刚才不小心,指甲刮到了他的脖子。

席岁伸出手,季云修疑惑转身。

席岁按住他的肩膀,“别动,我刚才好像不小心给你弄出伤口了,看看。”

她翻身跪在草坪上,上半身探出去,仔细检查他颈窝的伤口。

柔软的指腹带着人体温热触感,轻轻地在那道红痕旁边碰了碰,“有没有感觉疼?”

季云修摇头。

他没觉得自己哪里受伤,也看不到席岁说的“伤口”在哪儿,只是席岁靠过来的时候,感觉有一股热气从心口蔓延至脸颊,再到耳根。

他又闻到了那股浅浅的清香,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闻着很舒服。

他想……再闻久一点。

两人挨得很近,从四面八方不管哪个方向看过去,都像是亲密的两人靠在一起,耳鬓厮磨。

匆匆赶来的席父看到这一幕,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因为女儿说要去公司上班,他高高兴兴的去安排,迫不及待的给家里打电话,一问,才知道席岁被季家请来了。

昨晚那事儿还没过去,席父哪里放心的下,于是放下工作赶过来,万万没想到,一来就给他这么大一“惊喜”啊!

席父表情温怒,直接冲过去就拽住了女儿的胳膊,将她从草坪上拉起来,“岁岁,跟我回家!”

席岁错愕的望着父亲,“爸。”

席父二话不说要带她离开。

“爸,你等下。”就算要走也得说一声吧,哪有不打招呼直接走的。

然而怒气上头的席父并不理会。

此刻,季云修跟上来,慌慌张张的握住了席岁另一只手。

他很着急,嘴唇微启微合,就是说不出话。

季云修不知道害怕,更不知道他在生气。

只晓得,不能让人带走她!

上一次她就是被席父带走,消失了很久很久。

他总是在睡着之后看见她,却触碰不到她,昨天见到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放开岁岁!”席父觉得女儿被占了便宜,正在气头上,表情恐怖。

季云修眸光闪烁,拼命地挤出来四个字,嗓音沙哑:“岁岁,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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