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辅大学到西水库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班长租了辆载客四十人的大巴车。周六早上八点半,大巴车就启程了。

南韵和林琅坐在一起,她靠窗,林琅靠走廊。

车刚开动的时候,大部分学生都比较激动,和身边同学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车上乱哄哄的一片。然而没过多久,各位的困劲儿就上来了,接二连三地闭上了眼睛开始补觉。

车外阳光和煦,车厢内温暖又安静。

林琅没有睡,还在翻那本拍卖会的物品介绍手册。

她下个月过二十岁生日,后爸要带着她去参加珠宝拍卖会,给她拍下一件珠宝当礼物。她爸建议她提前选定好目标,到时候就可以针对性竞拍,不会出现优柔寡断或者眼花缭乱的情况。

南韵也不怎么困,于是就靠在了林琅的肩头,和她一起看手册。

手册制作的很有质感,纯牛皮面,内页是洁白铜版纸,如同一本高档画册。

这不是一场大型拍卖会,所以推出的物品不多,总共只有十件,不过每一件珠宝都是价值成百上千万的稀珍名品。

印在手册中的第一件拍卖品是一条蓝宝石项链,洁白无瑕的白金底座上镶嵌了数颗细小钻石,看起来奢华至极。

南韵不禁感慨了一句:“这条项链真好。”

林琅也跟着感慨了一句道:“起拍价就三百万,我估计到最后至少能拍到一千万。”

南韵抬头看了她一眼,好奇地问:“你以前参加过拍卖会么?”

琳琅点头:“去过一次,我哥带我去的,他看中了一对红宝石耳环,想拍下来送给我准嫂子。”

提起红宝石耳环,南韵忽然想到自己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也收到了一对红宝石耳环,是也子送给她的。那对耳环特别好看,红宝石色泽纯净,白金底座精致华丽,下方还带钻石流苏,造型十分雍容优雅。

她本以为这对耳环一定会很贵,而他赚钱又那么辛苦,所以心疼坏了,说什么都不要,还逼着他把东西退回去。结果也子却告诉她这对耳环才六千多块钱,她起初是半信半疑,直到他拿出珠宝店的购物小票让她看,她才相信。

她很喜欢那对耳环,不过却很少带,因为看起来太正式了,适合穿礼服参加宴席时佩戴,不适合平时上学的时候戴。

林琅继续说道:“那对耳环起拍价一百五十万,我哥最后用六百万拍下来了。”

南韵不禁发出了一声仰望土豪的感慨:“哇!”

林琅目光高深地看着南韵:“不要惊讶,这只是我哥为我准嫂子所做出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说着,林琅又将手中的珠宝画册往后翻了几页——为了能够在介绍手册上详细地展示拍卖品的细节,通常会印上数张多角度照片,所以一件珠宝的介绍内容往往需要占用数页。

蓝宝石翻篇之后,手册上出现的第二件珠宝是一枚翡翠戒指。

这款戒指的设计并不复杂,底座由铂金材质打造,环身很细,一看就是女士佩戴款;镶嵌在底座上的天然翡翠被打磨成了水润圆滑的蛋面。整体造型看起来简洁却不失大方,又带着些历经岁月沉淀的温柔气息。

起拍价二百万。

南韵一看到这枚戒指就愣住了,下一秒她就从林琅手中抢走了画册,迅速往后翻了几页,直到翻出那张呈现着底座背面细节的照片她才停下了动作,如同失神了一般,呆愣愣地看着那张照片。

在戒指底座的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白”字。

她妈姓白,名叫白若婉。

妈妈不是西辅本地人,而是远嫁到了西辅,这个戒指是她当年的嫁妆之一,是姥姥给她的。

南韵清楚记得,在她小的时候,妈妈经常说等她以后长大嫁人了,就把这个戒指传给她当嫁妆。

但是还没等她长大呢,妈妈就把这个戒指卖了,因为爸爸的投资失败了,家里需要钱。

爸爸需要一百万来重启资金链,妈妈这个戒指卖了一百五十万。

她用这枚家传的戒指救活了爸爸的生意,但是没过多久,她就得病了。

病情时好时坏,她流连病榻多年,从来没提起过戒指的事情,大家也都把这件事忘了。

直到妈妈临死之前,南韵无意间听到她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喃喃呓语:“我把戒指卖了,也不知道我妈会不会怪我。”

她这才明白,妈妈从未忘记这枚戒指。

望着手册上的照片,南韵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她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到这枚戒指。

林琅就坐在她身边,当即一惊:“你怎么哭了?”

南韵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用手擦了擦眼泪,回道:“这是我妈的戒指。”

林琅又是一惊:“啊?”

南韵轻叹了口气:“我妈当初为了扶持我爸的生意,把戒指卖了,后来再想买回来,但是原来的买主已经转手了。”

“这样啊。”林琅犹豫了一下,试探性问道,“你想再把戒指买回来么?”

南韵不假思索:“我当然想。”随即她立即询问道,“拍卖会什么时候?”

林琅:“下个月十号。”

也就是十月十号。

南韵轻轻点了点头:“恩。”

林琅:“那你、你准备去哪弄那么多钱?”

南韵沉默了,她现在只能找她爸要钱,可是又不确定她爸愿不愿意给她钱让她去竞拍这枚戒指。

其实两百万对她爸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他想把妈妈的戒指买回来,就一定可以,但是,她却对这个男人一点信心都没有——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

按照南姝的年纪算,妈妈远嫁于他的第二年他就出轨阮丽莹了。

他根本配不上妈妈的付出与深情。

或许他早就忘记了这枚戒指。

南韵长叹了口气,她实在是对她爸一点信心都没有,可是现在除了她爸,她又不知道该去找谁要钱。

她必须要把妈妈的这枚戒指重新买回来,无论她爸愿不愿意给她钱,她都要试一试。

“我跟我爸说说吧。”南韵拿出手机,对着手册上印着的翡翠戒指拍了张照片,用微信给她爸发了过去,随后,开始逐字逐句地斟酌语言,然而她的一句话还没编辑完,她爸就回复了:【这是什么?】

他果然已经忘了这枚拯救了他事业的戒指。

不对,他是已经把妈妈忘了,并且忘得一干二净。

南韵冷笑了一下,把刚才编辑好的文字全删了,言简意赅地回道:【我妈的戒指,我想重新买回来。】

经她这么一提醒,南启升可能想到了什么,过了许久之后,回复了句:【多少钱?】

南韵:【起拍价是二百万。】

南启升:【上拍卖会了?】

南韵:【恩。】

南启升那边又是许久没回复。

等待她爸回复的期间,南韵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如果她爸拒绝买回这枚戒指,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最无奈的结局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的戒指再次流落到别人的手中。

可是妈妈到死都在惦念这枚戒指,她怎么能轻易放弃?

几分钟后,南启升终于回复:【你明天先回家一趟,到时候再说。】

他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还有商量的余地。

南韵长舒了一口气,刚想回复一个“好”,但是紧接着,她爸又给她发了一条:【起拍价两百万,到手价肯定更高,这么大的数额,我得和你妈商量一下。】

他口中的“你妈”,是阮丽莹。

南韵心头才刚刚燃起来的那点希望瞬间熄灭了。

阮丽莹绝对不会让她如愿以偿地得到妈妈的戒指。

林琅一直在悄咪咪地偷瞄南韵的手机屏幕,把她和她爸的对话看了个一清二楚——其实她也不愿意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但这枚戒指似乎对南韵很重要,所以她必须给她哥汇报情况。

虽然已经知道了南韵她爸的回复,但林琅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了句:“你爸怎么说。”

南韵放下了手机,闷闷地回了句:“我爸让我明天回家,到时候再说。”

林琅:“哎呀不用难过,把心放到肚子里,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抢不走!就算有人跟你抢,也会有人帮你抢回来!”

南韵只当林琅是在安慰她,轻叹了口气:“恩。”

接下来的这一路上,林琅都在变着法哄南韵开心。南韵也明白林琅的好意,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林琅的心情,所以暂时将戒指的事情放到了一边,努力调动自己的情绪。

将近十点,大巴车开进了别墅轰趴馆的停车场。

这处别墅轰趴馆位于西水库附近的一座小山上,错落有致地排布着六栋别墅,位于最高处的那栋别墅层级最高也最豪华,出租的价格也最为昂贵。

停车场在山脚下。

可能因为周六的生意好,此时的停车场里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其中还包括不少名车豪车。

南韵和林琅坐得比较靠前,她们俩先下了大巴车。

然而一下车南韵就愣住了。

不远处停了一辆白色的布加迪威龙,车前还站着四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年轻男人。

从右往左,最右边是位身穿男款唐装、手执折扇,浑身上下散发着文艺复兴气息的胖子。

胖子左边站着一位带着口罩和墨镜把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怪人。

再往左是一位身穿粉色衬衫外搭浅灰色休闲外套的骚气大少爷。

最左边那位,是也子。

他今天穿着一套深灰色休闲款西装,眉宇俊朗,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如同一位举世无双的贵公子。

南韵的眼睛越瞪越大,也越来越气。

不是加班么?

加班加到轰趴馆里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个大骗子!

她忍无可忍,气呼呼地冲着他喊道:“林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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