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 这趟边疆把苏向晚的心就这么给提起来了。

宋青山要上前线, 她心里不得劲儿。

西岭抱着自家的小崽子,俩没有任何养娃经验的年青夫妻要去养大一个孩子, 她心里担心,也不得劲儿。

而她自己呢, 万一组织真要调她去北京, 她可是个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 并不喜欢工作太繁琐的人, 也觉得不得劲儿, 总之, 没有一样事情是能叫苏向晚觉得舒心的。

组织给战区司令员买的, 当然是软卧车厢, 而且这截车厢里坐的, 全是要从边疆奔赴秦州紧急集合,上战场的同志们。

他们的优良作风和光荣传统就是安静,因为宋青山说苏向晚心情不好, 整截车厢里除了哐赤哐赤声, 再没有任何丝声音。

火车得走三天三夜, 哐啷哐啷作着响,这回窗子够大, 床也够宽,苏向晚想睡上铺就睡上铺,想睡下铺就睡下铺,当然, 没有脚臭味熏着,外面的风光他想看多少就可以看多少。

苏向晚反正不说话,宋青山看她一眼,她就翻个白眼。

“这种不算战争,只能叫上场遛一圈儿,测试我们的新战术,新武器,当然,对于研发新型武器也有非常大的帮助,一点都不危险。”宋青山于是说。

苏向晚依旧白了他一眼:“那是因为国力强,不是因为你本事大。”

这话也对。

宋青山于是又说:“谷东还在家里头,我会叮嘱他让他多帮你干点活的,以后家里的活儿你少干点,不行把宋小芹再叫来给你帮忙。”

苏向晚又白了宋青山一眼:“那我还要你何用?”

看得出来苏向晚是真生气,宋青山不敢再说话,识趣的就把嘴巴给闭上了。

俩口子虽然说一直以来不算□□爱,但也没红过脸。

苏向晚一直是个讲理,体贴,也善解人意的女人。

说白了,她虽然嘴上凶,但本质是属于最善良,最普通的那种中国式母亲,只会委屈自己,从来不会委屈别人的。

当然,宋青山也能理解,苏向晚的怒火,并非仅仅来自于他要上前线这一点。实在是她一个人撑了这么些年的家,好容易盼到他要转业,这下要转不了业,这辈子估计他就没机会了的原因。

都转不了业,谈什么帮她分担家务,又谈什么将来一起旅行?

但是偏偏宋青山还没办法,只能是让边疆军分区的人安静一点,再安静一点,以减灭苏向晚随时要爆发的怒火。

而苏向晚呢,内心生气吗,其实她并不生气。

有了小北岗之后,倒不是说爱与不爱,至少那种责任和牵绊都把她牵绊在这儿,她想走是走不了的,所以,也只能在这里生闷气。

火车继续往前走着,苏向晚特地单独一个人睡,宋青山两次想上床,都被她踢到对面的床上去了。

这一觉她睡的特别香沉,就连火车那咣当咣当的声音都没有吵到她。

再一觉醒来还没天亮,火车依然咣当咣当的作着响,不过火车并没有开,应该是经停在某个地方,一直停着。

外面还停着一辆车,一辆看起来还挺洋气的越野车。

而且,火车按理不开窗户的,怎么火车的窗户会是开着的?

她再看了一眼,宋青山居然也不在对面铺上,被子叠的就跟豆腐块似的,不过一摸被子还是热的,显然他刚起来不久。

于是苏向晚拉开软卧包厢的门,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路的包厢门都关的紧紧的,只有走廊上的廊灯开着,厕所也没有宋青山的影子。

难道说他是怕她生气,就这么不告而别,直接半路下火车,然后走了?

再往前走就是餐车车厢了,苏向晚本来想往回折,回去睡觉的,就发现餐车里头还真有人。

“首长,咱们经停的时间是有限制的,我顶多给您半个小时,这是我们能调动到的最大权限,半个小时候就有别的列车经过了,咱们必须开走,怎么样?”说话的人穿着蓝色的制服,站在宋青山面前,显然,这应该是这趟车的列车长。

一般来说,天大地大,一艘船上船长最大,列车上当然是列车长权利最大,按理来说没人能要求他们停车的,但是宋青山他们又不同,毕竟他们现在已经算是在执行任务的途中了,估计是出了什么情况,才要求停车的。

宋青山跟列车长握手表示了一下感谢,列车长转身走了。

宋青山也站了起来,不过走到车头位置的时候,突然就又停住了。

手扶上窗子,这家伙突然眼眶一红,喉结哽噎了几下,居然头抵在车窗上,声音压的特别低的,但是耸动的肩膀就能看得出来,他应该特别伤心才对。

一瞬间,苏向晚想到,怕不是东海出事了,还是西岭出事了,再或者,南溪、北岗,还是承泽和谷东。

要不然,以宋青山的心理素质,不可能哭成这个样子啊。

她就在门口,本来想过去问个究竟的,但是毕竟是人就会恐惧,而恐惧这东西有时候就会让人想要回避现状。

再说了,她和宋青山还生着气呢,万一宋青山哭的不是家里的事儿,而是他自己部队上的事情呢。

像他们这辈人,把国家和组织,看的可比个人和家庭重要多了。

转身就走,等宋青山回到软卧包厢的时候,苏向晚已经躺床上了。

当然,她也很着急,就怕是孩子们有什么事儿。

可宋青山不说话,那她也就忍着。

掐指算算,她从睁开眼睛那一天到现在,整整十八年了,嗷嗷待哺的宋南溪都要谈对象了,从工作到家庭,哪一次不是她先妥协,那一次不是她体贴他,顺着他,给这男人惯上毛病了还。

宋青山坐到床边上了,但还是不说话。

苏向晚很想踩他一脚,不过再忍忍吧,攒点利息,一会儿好好的爆发一场,也叫他看看,她发起火来有多凶。

结果他一撩被子,居然就躺她身边了。

苏向晚在装睡啊,感觉宋青山轻轻环住了自己,这下忍不住了:“滚,那边睡去。”

“你居然醒了?”宋青山刚才还在哭,这会儿听声音却在笑:“再睡会儿吧,列车经停,估计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再走。”

“滚过去。”苏向晚要发脾气,可经不得任何通融。

宋青山反正没脾气,不但不肯松,还把苏向晚给搂紧了:“对了,你总说你想去的地方是哪儿?要是你还在二十一世纪,你最先想去的地方是哪儿?”

“哪儿都行啊,欧洲我也想去,北美也想去,我还想去南极洲呢,等我攒足了钱就去,据说去一趟得十好几万呢,但是可以去抱抱大企鹅,还能亲一下北极熊。”苏向晚只要一提起旅行,立刻就能兴致勃勃。

宋青山顿了片刻,说:“好,那就去南极。”

“说的好像你有几十万似的。”苏向晚白了宋青山一眼说。

宋青山打着手饰比划着:“我没有几十万,但是有几样东西,将来可能会很值钱,要不我现在把它们给你?”

苏向晚一瞬间就忘了自己还在生气的事情了,哗的一下就转身:“好你个宋青山,敢藏私房钱,你给我拿来。”

是啊,要不是今天苏向晚发脾气,宋青山都没发现她已经跟着他过了十八年了。

多看一眼,就是多一分的不舍,多看一眼,他就怕自己要后悔自己现在所做的决定。

硬是把苏向晚给掰着转过了身,依旧从后面抱着她,然后欠身起来,把自己这些年所有积攒的军功章全拿了出来,递给苏向晚说:“这些东西按理来说不能卖买,当我们要转业,它能给我们换来优先安置权,以及,这对于一个军人来说也是无尚的光荣,但这些都不重要,我把它们给你,你把它换成钱去用吧。”

苏向晚心说奇了怪了,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宋青山说,等到将来,等到市场经济,这些军功章会没有任何用处,毕竟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这种荣耀是高于一切的。

“好吧,我收下了,本来你也说过,这里头有我的一半,现在滚到你自己的床上去。”苏向晚收过军功章,理直气壮的说。

宋青山把脑袋往苏向晚头发里头蹭了蹭,又说:“要没有我,你还会二婚的吧?”

“明天我就能二婚,追我的人没有一个排,也有一个连。你是谁啊,难道你死了我还得给你守寡不成,宋青山,大清早亡了,现在妇女可是能撑半边天的。”苏向晚说。

宋青山就笑了:“没有你,我永远都不会再结婚的。”

“你当初也不是跟我结的婚啊。”苏向晚觉得可笑了:“二婚男,装什么童贞。”

宋青山只是笑,两只眼角全是尾纹,并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俩人又躺了一会儿,宋青山说:“该起了,我给你倒水,洗脸吧。”

“还不到秦州吧,干嘛起那么早,再多睡会儿。”苏向晚说。给他抱着睡,感觉还是很好的啊。

“该起了。”宋青山依旧执拗的说。

这也是他们军人的作息,每天雷打不动六点就得起床,苏向晚反正不想起来,等宋青山打来热水,横竖他想帮他洗脸,那就让他洗。

他想帮她刷牙,苏向晚也把嘴张开,等宋青山捣了一会儿,吐了一口牙膏说:“没发现你这么会伺候人,早知道我就应该让你早打退伍审请,回家给我当老妈子。”

宋青山还是在笑:“不是你老赶着让我给北岗刷牙,练出来的。”

洗完脸,苏向晚又躺床上了:“你该干啥干啥去,反正我还要睡觉。”

“化个妆吧,漂漂亮亮的。”宋青山于是又说。

苏向晚觉得这男人突然有点不对劲啊,不过既然洗完了脸,那就拍点水,再拍点乳液,扑点粉底,化个妆吧,反正火车上,闲着也是闲着。

她化妆的时候,宋青山也是一眼不眨的看着。

确实,两只会说话的眼睛,到现在还明媚,白皙的皮肤,苏向晚也觉得自己很漂亮。既然他想看,那就让他看吧。

等她换完了妆,宋青山就又拖出行李箱来,在里头翻着。

“我只在床上睡觉的人,换什么衣服啊?”苏向晚说。

宋青山本来是半蹲着的,突然一个膝盖就跪在地上了,声音也是格外压抑着的难过:“对不起苏向晚,这么多年,我连件漂亮的衣服都没有给你买过。”

这时候苏向晚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宋青山,你到底怎么啦?”

宋青山也不说话,突然站起来,抬起手指了指窗外。

窗外停着一辆越野车,这苏向晚早就看到过啊,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是辆路虎揽胜,现在不说进口,就是设计和生产,也远远不可能有这样的车型。

所以,这是辆将来才会有的车。

宋青山解释说:“昨天晚上经停的时候,我就发现那辆车停在咱们的火车道旁边,正好我开窗子,就听见上面的收音机在播新闻,播的,是30年后的新闻。”

当时,正好列车经停,而经停的呢,又是一个没什么风沙的小山谷。

现在的火车窗子是绿皮火车,窗子可以打开一半,把头都能伸出去的那种。

宋青山一个人听了很久之后,见车上下来几个人说笑着就去露营了,像他这种有蛮力的人,直接就把窗户一把给卸下来了,然后跑出去看了一圈子。

车门是锁上的,那几个露营的人估计也是怕走远了不安全,就在离火车道不远的地方。

宋青山摸了一遍那辆车,站在不远处听那几个露营的小伙子和几个年青姑娘聊了会儿天,正好有个人要上车拿啤酒,丢了车钥匙,他把钥匙捡起来就还给了那个小伙子。

那小伙子还还挺吃惊的:“叔叔,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也来公园里露营啊?”

宋青山摆手说:“我是坐火车的,下来透个气儿。”

小伙子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火车?没见哪有火车呀,这也不是火车走的道儿。”

而且,不是夏天嘛,火车经停的地方是个戈壁滩式的荒谷,但是小伙子露营的,却是个绿意盎然的公园。

说着,小子拎着啤酒就又走了。

宋青山也发现了,当他站在那辆越野车旁的时候,是看不到火车的。不过几步路,但等到再走到火车前,却又可以看见越野车。

既然苏向晚能穿越,苏小南也可以,那证明这个机会就不是偶然,或者独一无二的。

宋青山试了好几次,确信那几个小伙子还在那个地方,基本可以确定,在这一刻,俩个时空之间,应该隔的并不远,或者就只是那一步而已。

“要回去吗,你现在就可以回到你原来所在的那个地方了。”宋青山说。

苏向晚明白了,所以宋青山特地要求列车长再多停半个小时,是为了把她送走,送到未来。

就算是未来,会是哪一年?

她的家,她的父母还在吗,她的房子还在吗,当她的专业知识被岁月消磨的一干二净,又该怎么就业?她还能再就业吗?

苏向晚连包都没拎,跳下火车跑了几步,突然回头,脑海里才冒出这些东西来。

十八年啊,她已经不年青了,就算回到未来,还能再做什么?

宋青山还在车窗里看着她呢。

苏向晚没想别的,听火车拉长了一声鸣响,估计火车是要开走了。

那种对于自由,或者说未知的向往驱驶着她又往前跑了两步,伸手就去摸那辆陆虎揽胜。

那不仅仅是一辆车,而是被她甩掉了十八年的未来。

有着高科技,有着舒适,不需要那么努力的拼搏和奋斗就会拥有的丰盛物质,以及更舒适的生活。她只要再多走一步,就可以回到过去。

宋青山两只手攀着车窗,双目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呢。

那种眼神,那种神情,就好像当初她第一次出门赶集,在村头大柳树下定定望着大路的驴蛋一样。

火车越来越快,也不过刹那之间。宋青山一直在盯着她,苏向晚也在看着宋青山。总说要能回到将来会怎么样,现在机会来了,他也撒手了,走就是了,干嘛还要看啊,苏向晚心说。

所以,她在祈祷火车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赶紧消失在她眼前,这样她就看不到宋青山几乎半个都探在外头的身子,和他跟驴蛋一模一样的眼神了。

他一直盯着她,火车越来越快,他的身子几乎多半都露出了,还在继续往外探,那么远,朝曦中都能看到他眼里往外崩的泪珠子。

苏向晚很想喊一声,叫他回去。

毕竟列车一直在走,万一有个电线杆子什么的把他碰一下呢?

但是宋青山不但没回去,突然一弯腰,他整个都从车里钻了出来,然后就地一个打滚,直接就滚到路边了。

铁道边全是石头,看他重重落在地上那样子,咯的苏向晚混身都疼。

“回去啊,你不是要送走我了吗?”苏向晚说。

宋青山答的很简短:“不行,我后悔了。”

拽上她的手腕,捏的苏向晚生疼,一把,他就把她搂到怀里了。

苏向晚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你们后天就得走,你现在赶不上这趟车,你就得耽搁部队上的公务,到时候等着上军事法庭吧你。”

宋青山不说话了,只把下巴搭在苏向晚的肩膀上:“我可能直到退休都还得呆在部队上,革命路上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只是共和国小小的一块砖而已,但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我又不需要你的心,我现在要奔向我的新生活了,而且还是你亲自送我走的。”苏向晚笑着说。

她只是觉得幸灾乐祸而已,宋青山却是真情实感的难过:“我想让你过的好一点,再好一点,我恨不能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但我只能做到我力所能及的,那就是一直站在你的身后。能不能留下来,别走?”

苏向晚吞了口唾沫,给宋青山搂着,静静站在他怀里。

那么多年过去了,要说走,可能吗?

她还有时时妄想着要做秦州第一老大的小北岗呢,西岭的孩子也才刚刚出生,她怎么可能走,怎么可能离开?

只是,在那一瞬间,可能任何人都抵御不了终将能回到过去的那种诱惑吧。

“那你背着我吧。”苏向晚说:“你要能从这儿把我背回家,我就不走,永远都不走,你上战场,我就在家里等着你。你回家,我给你做热汤热饭吃。”

宋青山一言不发的,就把苏向晚给背起来了。

朝霞转眼就升起来了,那辆也不知道会不会带着苏向晚回到未来的吉普车,在一转眼的功夫,也消失不见了。

这儿距离秦州,还有二百多公里呢,要真的让宋青山把她背回去,苏向晚觉得能走死他。

不过宋青山可没觉得,只要苏向晚不生气,他觉得他能背着她绕地球走一圈。

背着苏向晚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才走到一个小县城。

“咱停下来吃个羊肉泡馒吧。”宋青山说。

苏向晚才不要:“不准停,继续走,要不然我还回去。”

好吧,继续顺着大路往前走。

一个小时还好,再走一个小时,宋青山也有点儿累了:“要不,我把你放下,咱们歇会儿?”

“不要,谁叫你跟逗狗似的,把我逗高兴,逗下了车又把我拉回来。”苏向晚笑着说。

宋青山只好又背着苏向晚继续往前走。

一步又一步,太阳渐渐升起来了,大夏天的,本来天就热,宋青山走的满头大汗。苏向晚又不肯让他停,一副势在必得,就是要他走回秦州的架势。

大概再走一个小时,宋青山还能走,苏向晚却觉得心疼了,宋青山背上都是汗,再背下去,真怕要累断了他的腰。

“差不多就行了,放下来我走吧。”苏向晚说。

“还是别了,我把你背回去吧。”宋青山却说。

他胳膊箍的很紧,没有想把苏向晚放下来的意思,而且走的很得劲儿。

这前前后后折腾下来,足足四个小时了,俩人还在大路上走着呢。

既然他愿意背,反正也有的是力气,苏向晚索性就由他了。

俩人大概又走了半个小时,公路上迎面来了一辆警车,停在宋青山对面了。

这是公安局的警车,宋青山大概估算了一下,从火车上的人发现他不在车厢里,再到报案,然后再到公安赶往现场,差不多正是现在这个时间。

当然了,宋青山肯定背不动了,早已经是强弩之末,看见刘在野,那就是人民的大救星,恨不能他赶忙上前解救自己。

毕竟就他自己来说,既然立下军令状要把苏向晚背回去,这个牛吹出来,就不能轻易收回去,对不对?

所以,他不停的给刘在野使眼色,意思是让他上前帮忙呢。

刘在野胃不好,大热天的出门,还得揣个热水袋暖胃。

大摇大摆下了警车,端详了宋青山半天,他就笑了:“咱们宋团不是挺好的,谁说他跳车了,又是谁说他失踪了的?”

“刘局,那咱们是不是得接他上车?军区不是说他特别重要,十万火急?”一个公安问。

刘在野远远站在路边点了根烟,扬着手说:“甭说话,让他继续背着苏向晚走,咱们在后头跟着就行了。”

一帮公安不知道刘局火急火燎的赶来,见了半路失踪的宋青山,为啥不上前,还非得开车慢悠悠的跟着,不敢问领导,只好不停摸自己的脑袋。

刘在野走到一个沟渠边,解开皮带往着沟渠里撒了泡尿,然后竖着大拇指说:“当年吧,有一回我和咱们宋司令一起去执行个公务,回来的时候车没油了,他在后面推车,我在车里把方向盘,就这个地方,他一把用力,就把我推沟渠里了。老狗记得千年事,小狗记得万万年,既然冤家路窄在这地方碰上了,我不报仇怎么行?”

大家一起□□,也正好听听宋青山和刘在野的恩怨往来,再抽支烟,这任务不就圆满完成了吗?

所以,管他是什么原因宋青山得背苏向晚,既然在这儿碰上,刘在野就非押着宋青山走回去不可。

不过正所谓欢喜老鸹打破蛋,刘在野本来就身体不好,再加上有点乐极生悲,没看好脚下,转身的时候踩了一脚自己撒的尿,一个脚滑,就又跌到沟渠里去了。

一大帮子公安,前赴后继捞领导,偏偏大家一起撒的尿,西北的泥土本来就滑,这一脚脚的,全栽进泥沟里去了。

夏天雨多,西北的烂泥巴,你只要溜进去,那是有吸力的,两只脚在里头噗呲噗呲直打摆子,你就甭想再爬出来。

这下可为难了宋青山,非得破了自己说的大话,放下苏向晚,去把刘在野他们一个个儿的,从那烂泥渠里给拉出来。

一个个公安给拉上来,全跟那泥猪似的,偏偏这地儿水少,没地儿洗,于是就换成他们走路,宋青山开车了。

苏向晚坐在后面,看一眼刘在野满身那搓不尽的黄泥,和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得笑一回。

再看一眼,还得笑一回。

“笑什么笑?”刘在野的暖水袋都不热了,气的甩着衣服上的泥巴说。

苏向晚连忙忍住了笑:“上车吧,衣服脱了就得,我坐前面,不看你们。”

刘在野更气了:“你想当女流氓,我们可是有素持的人,偏偏不给你这个机会,你跟宋团赶紧走吧,我们公安也都是退下来的军人,可没有让女同志不自在的习惯。”

一帮子泥猪似的公安,直等宋青山开着车走远了,这才脱了他们的衣服,只穿着裤叉子在公路上晃荡着呢。

也不知道谁起的头,一帮子公安吼着嗓门儿就唱起了《打靶归来》。

宋青山等了足足六年,再度要上战场,当然高兴,也跟着哼了起来。

苏向晚坐在车上,突然就想通了。

将来的科技更发达,生活也更便利,很多东西都是现在无可比拟的。

可是,将来也绝没有像宋青山、刘在野、金石,韩明这样不论好还是坏,都那纯粹,纯朴的人们的呀。

也不会有像东海西岭,承泽谷东,那怕陈光荣那样的一帮孩子们啊。

而人活着,所面对的是什么,终归还不就是人吗?

一十八年,直到此刻,苏向晚才觉得,能生活在这么一帮子人中间,能生活在这个时代,自己有多么的幸运。

一帮公安唱完了《打靶归来》,还得来一首《歌唱祖国》。

一个个甩着上面满是泥巴的衣服,在公路上破着嗓子的嚎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的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似乎越是步伐能迈得开,越是空旷的田野上,这歌儿唱起来它就越得劲儿。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可爱的家乡。”刘在野捂着他的胃,扬起手臂高声唱着。

宋青山抓起车上的喇叭就唱了起来:“英雄的人们站起来了,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

刘在野还在后面跳起来吼:“滚滚滚,甭抢我的台词。”

扭着屁股甩着裤子,他的声音可一点都不比喇叭小:“我们勤劳,我们勇敢,独立自由是我们的理想,我们战胜了多少苦难,才得到今天的和平解放。”

宋青山偏不叫他如愿,把喇叭递给苏向晚,示意苏向晚唱。

“我们爱和平,我们爱家乡,谁敢侵犯我们就叫他灭亡。”

只是她这一句,就点燃了后面极大一帮公安极大的热情,一帮男人们在一瞬间用他们雄厚的嗓间,连宋青山的喇叭声都给盖过了。

就这样一路开着警车听着歌,后面还跟着一群疑似‘露/体癖’男同志,苏向晚回到了秦州城,回到了她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作者想晚上就开始番外的,但是没错,我又进急诊了,番外从明晚开始!

依然求营养液,求求求,嗷嗷嗷。

第一时间更新《军婚文里喜当妈》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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