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钺白一走, 仿佛也带走了这座空荡荡的大殿的人气。

满布划痕的石砖,日暮的余晖一寸寸地褪去。汾婴山静得宛如云的宫阙,听不到一丝一毫的走兽飞禽声, 也看不见袅袅升起的炊烟。

树梢的老根疏影横斜,在陡峭粗糙的山壁轻晃, 乍一看下去,似是无数瘆人的骨手破土而出, 垂落在半空, 伺机着要把所靠近的活物吞噬。

乘着没人注意这边,简禾下五除二, 把绑在自脚踝的绳索也松了。

这具壳子果然不是普通的傀儡,换了是以,她飙到1000点的战斗值时,连铁杆都能徒手拗弯, 哪会被这区区一条绳子束住。

话又说回来,系统虽说“填完最后的1000点剧情”,任务就能结束。可实际,简禾对“具体该做些么”缺乏清晰的概念。以一对一的时候, 目标很清晰, 就是走一遍四位病友的个人轨迹, 并将好度刷满。

现在, 四条好度进度条都满格, 而且, 辈子, 简禾从未试过同时面对他们四个人,曾经可以先知的事情,如今都变得不可预测了起来, 让人心里七八下的。

系统:“宿主,好问题。我正要给你激活新数值呢。叮!恭喜宿主完成‘新场景适应剧情’,成功激活特殊数值【地狱Bug条】!”

简禾:“……地狱?Bug?”

伴随系统一声宣判,星火般的光芒由左至右划闪而过,第五条进度条出现在了面板里。其长度与心动数值进度条一致,可平均分成了四个均的空格,方标的数字亦是0/4。显然,对应的就是四个病友。

简禾觉自的额角微微抽痛了起来:“说吧,这又是么东西?”

系统欢快道:“如宿主所知,【咸鱼值】就是进度条。而【地狱Bug条】则是一个可以帮助宿主更好地明白时势的秘指标。”

“……”简禾:“可问题是,它代表么?不幸值?心情值?我连它代表么都不知道,它的浮动对我来说意义吗?!”

系统:“这个就要靠你自领悟了。另外,关于最后需要填补的剧情,宿主也不必担心,它会在合适的时候触发,并发布不同的任务。从头到尾,你唯二需要遵循的、在任时候都不变的硬性条件,就是:【绝对不能向攻略对象主动透露身份】、【绝对不能让任一位攻略对象死去】。”

简禾:“……”

面的条要求简直余,她怎么可能会主动暴露底牌?而且措辞也怪怪的,不能“主动透露”,“被动透露”、“托马斯回旋透露”类的就可以了吗?

系统:“意思是,不可由你主动告知身份。其余方面,只要不违背身体的客观要求、主线剧情的要求,就都不拘束你。”

至于后面的条……

句话怎么说来着,互殴,也要双方在同一个重量级,才能对彼此造成伤害,否则就是单向殴打了。虽然不知道四位病友谁头顶的光环更亮、谁的生命力更顽强,但是,能致他们于险境、甚至重创他们的人,一定是另外的位好朋友。

问题就来了,这四尊大佛要是真打了起来,哪儿她这种炮灰插手的机会,恐怕才刚摸到战场的边儿就会被掀飞了吧?!这要求是真死亡诏令啊!

系统:“你总办法的。”

一阵足音由远而近传来,简禾跳了下地。可双足落地时,她的视野暗了一下,天晃地动的眩晕如约而至。夕阳的余晖无声褪去,耳膜好似隔了一层厚厚的水幕,声音变得极为遥远。听觉、视觉同时被切掉,周身都了一种已融化在空气的让人不寒而栗的错觉。

简禾大睁着一双盲眼,实在是站不稳了。可想到这大殿都是尖锐碎片,实在不想用自的脸去尝尝它们的厉害,唯二两件具,最靠近自的就是背后的床。简禾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分不清东南西北后左右,终于瘫软,跪倒在地,两手撑地。

不知过了久,也似乎只过了一小会儿,简禾脑海嗡嗡作响,觉到人在她身停了下来。与这人接近时,她周身的冰寒彻骨开始回暖,阻隔在耳的潮水轰然褪去,视野重现光明。

简禾头昏脑涨地睁目,映入眼帘的是一截勾着银丝、如纱如雾的袍角。

她的左手撑地,而右手——按下落的轨迹,原本应该恰好按在一块尖锐的瓷片的,如今,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在半空握住了她的小臂,手心安然无恙地悬在了空,距离可划破血肉的锐角只一点点的距离。

“又不行了么?”夜阑雨低语一句,探出手来,放在了她的额,好似边握着猫爪、边给猫看病的主人。

本来就是刚被摸索出来的独一无二的仿制品,又加了么重的禁咒在身,这具壳子又还没成熟,只要少看一会儿,就会诸状况冒出。

简禾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夜阑雨的吐息是冰凉的,好似体内根本没热度,色清冷,如霜似雪。但奇异的是,彼此的肌肤相贴不到片刻,就明显一股难言的亲昵与归属就涌了简禾的心口,好似打了针强心针一般,方才笼罩在眉的阵阴寒彻骨意,竟在瞬消散。

简禾虎躯一震,倏地清醒了。

系统:“是不是种‘充电’的觉?正常。”

傀儡的活动能源就是主人。而这具壳子更是直接从夜阑雨的肋骨捏来的。换言,简禾现在就是夜阑雨的一部分。同源的骨血相互呼唤,她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想要回到主人的身体里去。尤其是在身体不稳定的时期,就越会被这种觉所囿,不但主观情不自禁、客观也必须粘着夜阑雨。

简禾:“……”

哦擦,这具壳子的限制怎么么?

不过也能理解为么姬钺白暂时带不走她了——依照这状态,恐怕她人还没离开汾婴就会陷入二级昏迷,然后又得被送回来。必这么折腾呢?还不如给点耐心,让夜阑雨完完搞定她,再来把她干干净净带走。

灵力在夜阑雨手心微微发亮,乌发无风自动。殿非常安静,可他的耳听见了极其嘈杂的喧嚣声,像是无数股的力量在她的体内碰撞、撕扯。

过去,她每次出状况,都能听见类似的杂音。不过,从未一次的反应像今天么剧烈,简直就像是这躯壳已经承接了一个完整的魂魄,而因为灌入过猛、又在瞬充盈了四肢百骸,身体的骨架才会险些散掉,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不过,这又怎么可能呢?

招魂法的残卷,虽是姬发现的,但作为复活乔迩的报酬,如今也已经从姬钺白手移交给他了。翻阅过无数次,天下,没人比他更清楚,招魂术是一点一点地召回亡灵的,不可能瞬归位。

除非……招魂术并没成功,而是召回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可问题就在于,如果这东西可以在他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借招魂法为,了傀儡的身,借此来托生,么,这只凶魄的法力得高深到么地步,才能瞒过他这个主人?

心一旦起疑,不证实一番,他无法安心。

一簇危险的暗芒于夜阑雨的眼底微现。

此时的简禾还不知道,自带着系统、凌驾于世界的规则,随意跳转躯壳的事情,竟然被夜阑雨从另一个角度误打误撞地怀疑了。

待她唇血色恢复时,夜阑雨思忖片刻,倏地松开了手,转而提起了她的衣领,把简禾当成小鸡一样直接拎了起来。这手劲惊人、动作粗暴,与他张苍白阴柔的脸,简直毫不相称。

“你是谁啊你!”简禾手脚并用地挣扎了起来:“停停停,不要这样提着我的衣服,我很不舒服!”

招魂术开始以后,一刻还是痴痴呆呆的人,半天以后就冲破了声门,重新拥了说话的能力,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事。不过,简禾还是留了个心眼的——就算魂魄已经了,“乔迩”也绝无可能见过夜阑雨的。故而才第一问。

“会说话了?”夜阑雨轻扫她一眼,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一手掀开了纱帐,反手将她抛在了床,语含警告,冷冷道:“不要动。”

简禾被压在了白玉床,冷得打了个哆嗦。脖子痒痒的,原来是夜阑雨的五指已经抚了她的脖颈,冰凉的指,宛如蛇信子在游移舔舐她的皮肤。

简禾:“……”

不是吧,又来?

辈子,夜阑雨就干过“第一次见面时扭断她的脖子”这种鬼畜的事,以确认她的忠诚度。可现在,她这壳子好歹也是姬钺白预定的老婆,说句不好听但谜符合情景的话——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夜阑雨总不至于么丧病,又要扭断这具来不易的身体的脖子吧?

刚这么想,脖子的扼力就骤然加大了。

简禾:“……”心,海底针。

自从这具壳子了呼吸,就开始能品尝到窒息的恐惧。更不用说,她现在已经了痛觉。同样是掐脖子,两次所带来的身临其境是截然不同的。扼力加重以后,简禾条件反射地蹬动双足,拼命地仰起了下颌呼吸,双手同时想去掰开他的手,在半空被夜阑雨的另一只手握住,压在了头顶。任凭她如抵抗,都纹丝不动。

难道真的要重演一次发生过的事了么?

罢了,反正系统总机会让她回来。

简禾的反抗逐渐微弱,视死如归地闭了眼睛。

从反抗到放弃,她所的动作都被夜阑雨看在了眼里,登时一阵无语——眼的少女,由始至终最激烈的反抗动作,也就是样,他一只手就能压制住了。

如果真的是凶魄借身,在知到了死亡威胁,为了这具来不易的身体,它必然会用尽力来反抗。若刚才几下掐手踢腿就是她部的实力……这世界,哪会这么弱的凶魄?

无语余,方才丝怀疑也烟消云散了——看来,是他想了。这只傀儡太过特别,他没相关的经验,或许些嘈杂的声音、以及她恢复的速度快,都属于正常现象。

简禾泪洒心田地挺尸了片刻,忽然察觉到——夜阑雨是掐住她脖子了,没下杀手,维持在了一个知到死亡的威胁、又还能呼吸到一点空气的程度。否则,以他的力气,她的喉骨早就被捏碎了。

简禾后背滚下一滴冷汗,悄悄地睁开了眼。眼睛被一只手捂住了。指缝外,淡光微闪,暮色,夜阑雨的乌发轻轻飞扬,一股温暖的灵力通过他的手灌入她的眉心,流淌到她的四肢百骸。

简禾低咳了几声:“……谢谢。”

夜阑雨扫了她一眼。的段时,他跟这个傀儡一直处于“你追我捉、你闹我绑、你倒我修”的相处模式,像这样说话倒是挺新鲜的。

不过,向一个对自杀心的人道谢,未免也太可笑了。他嗤笑一声,道:“你要谢一个想杀你的陌生人?”

简禾道:“想归想,你不是没杀么?”

这句话不知哪里刺到了夜阑雨的耳朵,他冷哼一声,道:“可笑,因为没做到最后一步,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一个身九十九刀人,因为致命的第一百刀未被捅下,的九十九刀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话毕,他又觉得与一个心智记忆未的傀儡较这些莫其妙的真的自,也是啼笑皆非。

“也不仅是这样。”简禾抚住心口,道:“虽然你看起来很凶,但不知道为么,一碰到你,我就种很熟悉、很怀念的觉,总觉得你不会杀我。”

字里行,都是在暗示夜阑雨“我不怕你,是因为这壳子是你身体分离出去的”,以打消其疑虑。

话毕,覆在她眼睛的手忽然被拿开了。简禾眨了眨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就听夜阑雨淡道:“既已了智,若不想被我关进地下,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待在这里?

简禾微惊,一轱辘爬了起来。夜阑雨这是准备把她关在这个灯也没的空屋子里?这跟监狱区别?能不能不要这么苦逼!

系统:“剧情提示:宿主,追去。”

简禾急急忙忙地踢了鞋子,可一下地,就在一瞬,方才笼罩在她头顶的阵天旋地转竟又冲了脑门,且比一次更为剧烈。简禾踉跄了一下,一头撞了夜阑雨的后背。白衣开出了朵朵妖娆的血花。

夜阑雨反应极快,反手接住了她。

“啪嗒”一声,一滴血珠滴落在了他的靴。简禾晃了晃脑袋,抬手一触,难以置信地发现自竟然又淌出了鼻血。

简禾:“……”

系统:“说了这个壳子不稳定了,暂时不能离夜阑雨太远。这不是又倒了么?”

简禾眼一黑,软倒在地。

再醒来时,她已经不在刚才的张白玉床了,而是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里。与刚才个一看就是堆砌杂物的大殿相比,这儿一看就是人住的地方。床桌椅杯碟茶碗,灯火辉煌,丹炉暗香隐隐,收拾得井井条。

她被放在了一张绵软的地毯,受不到半分寒意的侵袭,只因下面烧着地暖。

总而言,横看竖看,都像是从乞丐窝来到了金银堆。

不用说,这种待遇的,必定是夜阑雨本人的房。

事实,简禾也没猜错。不知到底是剧本的锅,还是意识进入了陌生身体的连锁反应,她现在只要离开夜阑雨十米以,就会倒霉。要么就鼻血狂流,要么就晕倒砸地。

夜阑雨心厌烦,万分不愿与人共享同一片私密空。不过,他厌恶麻烦,自然也不会自找麻烦——如果这具傀儡点闪失,姬二绝无可能善罢甘休。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把简禾留着。

时过境迁,简禾又一次睡在了夜阑雨房的地板——当然,是睡在屏风外。

夜阑雨睡觉时,素来不会发出任余的声音,只轻缓的呼吸音,让人分辨不出他是睡熟了还是在闭目养。

不过,简禾知道,他可浅眠得很,任风吹草动都能察觉。这点跟贺熠非常像,唯一的不同,便是贺熠惊醒时,会不问缘由地杀人。夜阑雨虽然没么野蛮,但免得讨嫌,还是别乱靠近了。

房灯火通明,照样没熄灯。第一天的晚,简禾枕在了自个儿的手臂,琢磨——她是越来越看不懂系统想让她做么了?不单止主线剧情没激活、1000点咸鱼值死水一般毫无进展,而且,现在的这个情形,不就于条无形的锁链把她跟夜阑雨绑在一起了么?简直是灾难Bug级的剧情走向……

Bug……对了,说起Bug,【地狱Bug条】这条谜指标冷不丁地跃入了简禾脑海。

才第一天,它应该不会啥变化。简禾不太抱希望地展开了它,登时讶然。

这是因为,【地狱Bug条】的均的第四格,竟然已经填了大概1/10的颜色。而其余的格,则还是空白的。

简禾一头雾水。

如果说这四格代表的是四位病友,按攻略的顺序来看,了颜色的这一格,应该就是夜阑雨吧?

么,这填的颜色是么意思?总不可能是心动数值吧。

才第一天,恐怕没么快能明白其深意。简禾默默思索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直到后半夜,她打了个颤,蜷缩在地,冻醒了过来。

山的半夜是很冷的,单靠地暖而无被褥,实在点强人所难。

简禾痛定思痛,一溜烟地爬了起来,可鬼鬼祟祟地走了一圈,房无任被褥,夜阑雨床倒是一张,可她手够不着。

简禾:“……”

她蹑手蹑脚地趴在了屏风外,用指节敲了敲木棱。可惜木质影响,敲击声极钝,夜阑雨朝内侧卧,毫无反应。

敲了半天都没反应,简禾撕了张宣纸,揉它成了一个纸团,朝里扔去。

系统:“……”

宣纸根本没碰到床沿就落地了。简禾探手,正欲把它捡起。一道凌厉的剑风忽地平地而起,惊魂未定,简禾的心口已被一把冷硬而发钝的剑鞘抵住了。

剑未出鞘,鞘身盘满了发哑的铜锈,微微渗红,嗡鸣不息。

床帐,夜阑雨和衣散发,坐于床,持剑的手铿然不动,道:“你鬼鬼祟祟地在做么?”

简禾举手投降,道:“没啊,我就是点儿冷,想要张被子。”

“……”夜阑雨收剑,似是要发作,但最终忍住了,将身旁的被子扔了出去。

“谢谢。”简禾喜滋滋地接了过去。

今晚不知为总是噩梦连连,醒来时,事仍然历历在目,故而醒来时,夜阑雨的心情极差,正轻轻地揉捏着自的眉心,就听到了身后又一个声音传来。

简禾探头进来,小声道:“再给我一个枕头吧……”

话没说完,一个枕头已经掷了过来,夜阑雨一手支在了膝,冷冷地看着她。

又是这种久违了的、想要把她一脚踹出去的表情——简禾很眼色拾起枕头,把头一缩,麻溜地滚了。

按原本的时,无论没要事,姬钺白每隔日都会来一趟,雷打不动,十分规律。可简禾与夜阑雨被迫“绑定”了两日后,一直没到姬钺白的现身。

是日清早,夜阑雨便动身下了山,自然也要带简禾这只跟屁虫。

不过,就简禾个人而言,她还是很愿意下山的——自贺熠的任务以后,她的每一次跳跃,都是在不断地往“过去”走的,已经与这个世界真正的时点脱节了太久了。她太想知道仙门最近可发生过么大事了。

在山探不出、也绝不可以流露出探究的心思,唯趁这个机会,在人口杂的地方听些信息回来。

汾婴山鸟蛋都不一个,料不到山下竟是一座颇为热闹的小城。才刚进城,就许惊艳的目光黏在了简禾的身。

小地方的人大没见过世面,看到丽又贵气的人就挪不开视线,遑论简禾现在的外貌,是一一复制了坐了“玉柝第一人”位年的乔迩。不过,饶是人想要搭讪,无一不会被她身旁位周身带煞的公子所慑,讪讪地空出了一条路来。

也是这趟下山,简禾才发现,原来夜阑雨与她目的也差不,一者是来采购,二者就是来亲自打听消息的。

他些数不清的马仔,被他使唤去搬食材重物山。而贴身的衣物,或是画符要用的纸笔砚台类的东西,则都是他亲自去挑选的。

毕竟,傀儡这种为杀生而诞生的阴寒凶物,充沛的阳气可能会刺激到它们。若非为了大开杀戒,最好还是别大规模下山。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虽然终日圈地自萌、躲在山捣鼓自的私藏,可夜阑雨说到底,也还是个活人。长年累月与一堆假人为伍,再爱安静的人都受不了。时不时下山,正好能咔擦掉“在沉默变态”的苗头。

看到夜阑雨一脸平静地站在了花花绿绿的裁缝铺里,掌柜的两个还流着鼻涕的小孩则躲在了柱子后,既好奇又两股战战地看着他,简禾就觉得点好笑。

要是他们知道,眼这位就是个传说头六臂、青面獠牙、要把他们抓回去生吃的恶鬼夜阑雨,恐怕会吓得直接尿裤子吧?

买完了衣服,夜阑雨自然不会用自的尊手提着,轻轻打了个眼色,就个埋伏在暗处的小傀儡提着山包似的东西,颠颠地往山走。货物巨大与其身形瘦小形成鲜明对比,简直像是蚂蚁扛着花生在走路。

简禾:“……”

总觉得酷炫的“傀儡术”也可以改叫“保姆术”呢。

……话说,当年还在夜阑雨手下混时,她不就曾经被当成是保姆使唤么?

自古以来,集教九流、五花八门的小道消息于一体地,无外乎就是酒楼、茶馆,或是风月场所。汾婴山巅积雪经年不化,只在盛夏时融化作涓涓细流淌到山脚,捊一口生饮,已是甘甜不已。置入茶叶,倒入铜壶,悬于红泥火炉,待茶香四溢时,陪着茶点入口,则更是人至味。所以,在这座与山同的小城,茶馆林立,几乎每走几十米就一。

汾婴规模最大的一茶馆就在方,旗子甩动着。夜阑雨视而不见,在桥头转了个弯。简禾奇怪道:“怎么走这个方向,你不是要找茶馆么?”

夜阑雨道:“我要去个地方。”

“哦。”简禾自觉跟:“去哪里啊。”

“茅房。”

“……”

……

简禾觉得,连人厕所也要跟着,就点变态了。

方,几民舍的空地,几个穿着布衣的小孩儿蹲在地,捡了根树枝在沙地画画。简禾没事干,便凑去,蹲了下来,黄沙,被树枝横七竖八地画出好几个奇形怪状的“人”。

几个小孩儿觉到人靠近,回头一看,纷纷被她的容貌惊得小嘴微张。

简禾笑道:“你们在做么?”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一个年纪稍大的、不怕生的男孩脆生生道:“我们在比赛,看谁画得比较好。”

简禾伸手捻起了一点沙子,指着一个四足着地的图案,嗤嗤笑道:“这是魔兽?”

一个小孩儿正在换牙,门牙漏风道:“才不是呢,这是个大魔头,夜……兰玉!”

简禾:“……”

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幅四不像一样的图,再想想夜阑雨本尊,实在是觉得,这张图画得点委屈他了。

几个小孩还在兀自争论——

“是夜阑雨啦。”

“么区别嘛,反正你们知道我说的是谁。”

“他的字好怪,好笔画。”

孩子掰着手指数数,数到最后自也糊涂了:“少笔画来着,一、二、……”

“反正就是难写,长得也难看。”

“。”简禾哥俩好地搂住了两个小孩儿的肩,哭笑不得道:“你们见过夜阑雨本人吗,怎么知道他就长这样了?”

几个孩子齐齐摇头:“没见过啊。”

缺牙的小孩危言耸听道:“没见过才好呢,见到他的人都被他吃啦。”

简禾道:“他么厉害处?”

“。我听说,他五头十臂,眼睛还会发出绿光,满嘴尖牙,满脸皱纹,满头白发,一口就能吃掉一个婴儿。”

简禾连连点头。

时才过去久,夜阑雨就在“头六臂”的基础长了两个头四只手了?这真的不是章鱼么?

“我娘还说,他喜欢趴在我们的屋顶,哪小孩子不睡觉,他就会召唤他的手下,把小孩子都抓走,抓回去炼不老仙丹!”

“这就不对啦。”简禾摇了摇食指,煞介事道:“你们刚才不是说他满脸皱纹满头白发么,要是炼了不老仙丹,他应该容颜不老啊,怎么会皱纹和白发呢?”

“这!这……”

“你们听得不,我教你们画点更厉害的。”简禾捡起了树枝。

夜阑雨出来时,看到的恰好就是这一幕。

简禾蹲在了地,在沙地画着么,一圈小孩蹲在旁边,眼睛放光,好像小兵跟随着崇拜的司令,还不时发出“哇——”、“好厉害!”、“他真的会飞吗?”类的声音。

玩瘾了,简禾笑得俯后仰,不自觉地,就又搭住了两个小孩儿的肩膀,先是在肩节奏地轻拍几下,随即抬手,由下至地揉了揉小孩儿的耳朵与头发。

夜阑雨僵立在原地,犹疑而难以置信。

两下短、一下长的拍肩,顺着肩膀朝下一揉,然后亲昵地揉他的耳垂与发旋。

这套曾在他童年时,往他身招呼过无数次的……非常熟悉的动作轨迹,让眼的这个陌生的背影,与他记忆深处的人重合到了一处,连轨迹也一模一样。

人或许能短暂地伪装成他人。但时候,一些本人都没留意的私人习惯,或是小动作,会在不经意出卖自。

简禾还在嘻嘻笑,肩膀骤然一紧,被人用力从地拉了起来。回过头,她对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简禾:“……”

完蛋了,她身后的沙地,还遗留着她败坏夜阑雨形象的罪证,转眼就被正主抓个正着了。

几个小孩儿都懵了,简禾心里七八下的,可她很快发现,从逮住她开始,夜阑雨的视线,都没从她身移开过,死死地盯着她,好似要盯出一朵花来,手劲在缓缓加大。

难道他还没看到地的画?

他怎么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简禾朝后探出一脚,悄声扫平沙地。狗胆包天地毁灭罪证后,她才恃无恐地扬扬眉,道:“怎么了你,抓得我么紧?”

此话一出,夜阑雨缓缓地闭了闭眼睛,松开了手。

不可能的。

姬钺白的结发妻乔迩,比他年少六岁,并在十五岁时香消玉殒。

而小禾是在他八岁半年开始出现在他生命的。个时候,乔迩早已出生在世。一个魂魄,又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不过,小禾确实消失了好几年。据她所说,还曾失去过记忆……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世怎会魂魄能在两具身体来回跳动?若是这样,乔迩早该在第一次离魂时就死去了!

如今,眼的这具傀儡的身体里所装载的,正是失去记忆的乔迩魂。而属于他的小禾的精魄,早就在十年被夜狗打碎了。

夜阑雨睁目,眸子飞快地掠过一抹沉黯的痛色,与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他真是疯了,怎能草率至此,看到一两个相似的动作,就心大震、险些误认了她人?

简禾弯腰,把几个流鼻涕的小孩子都催回后,回过头,忍不住倒退了小半步,道:“你到底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夜阑雨置若罔闻,一步步地朝着茶馆的方向走去。简禾只得跟,心道——既然他不肯说,或许看看进度条能帮助。

把面板一点开,简禾就意外地发现——【地狱Bug条】的第四格的进度,涨到了4/10。

简禾:“……”

不是,这到底是么意思,涨得么快,她种很不妙的预啊!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小剧场——

姬钺白:夫人,

玄衣:coffee,

夜阑雨:tea,

贺熠:or me?(龇牙)

——

补全啦,补了2500字。三更合一嘿嘿。

掉马的缺口只能从夜阑雨这边打开,发现端倪的任务只能交给他。因为对姬钺白而言,眼前的简禾就是与他成亲的乔迩,没有变过。

感谢晨光、沐目、肖歪歪。、白敬亭的小甜甜(x11)、一手凉凉送给你(x4)姑娘们的地雷!!!

专栏:感谢兮月姑娘的地雷!!!

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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