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重申一遍,书评区有人所说的那个自动弹出本书页面的功能不是我设的,我要有这么大本事早成起点风云人物了,我也没申请过此类推荐,应该说,我根本不知道有这种新鲜的推荐方法啦~~~

—————————————————————这是有些气闷的分割线——————————————————

天牢这个地方,并不是世上最阴森、最恐怖的地方,但却绝对是世上让人感觉落差最大的地方。

天牢所囚禁的每一个人,在迈过那道脱了漆的铜木大栅门之前,谁不是赫赫扬扬,体面尊贵,而对于这些刚刚离开人间富贵场,陡然跌落云端沦为阶下囚的人而言,明明并不比其他牢狱更阴酷的天牢,无异于世上最可怕的地方。

老黄头是天牢的看守,他的儿子小黄也是天牢的看守,父子两个轮番换班,守卫的是天牢中被称为寒字号的一个独立区域。虽然每天要照例巡视,日晚两班不能离人,但其实他们真正的工作也只是洒扫庭院而已。

因为寒字号牢房里根本没有囚犯,一个也没有。

这里是天牢最为特殊的一个部分,向来只关押重罪的皇族。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实际上人人都知道皇族是多么高高在上的存在,谁敢随意定他们的罪?在老黄头模糊的记忆中,只记得十几年前,这里曾经关押过一个世上最尊贵的皇子。在那之后,寒字号一直就这么空着,每天洒扫一次,干净而又冷清。

寒字号院外的空地另一边,是一条被称为“幽冥道”的长廊,长廊的彼端通向岩砖砌就的大片内牢房,犯事的官员全部都被囚禁在那里。

比起寒字号的冷清,幽冥道算得上热闹,时不时就会有哭泣的、呆滞的、狂喊乱叫的、木然的……总之,形形色色表情的人被铁链锁着拉过去。

老黄头时常会伸长了脖子观望,儿子来接班时他便发一句感慨:“都是些大老爷啊……”这句感慨好多年如一日,基本都没有变过。

当然也有人从幽冥道的那一头走出来。如果走出来的人依然披枷带锁,面容枯稿,老黄头就会在心里拜拜,念叨一声“孽消孽消早日投胎”,如果走出来的人轻松自由,旁边还有护送的差役,老黄头就会打个揖弯个腰,什么话也不说。

在枯燥无味的看守生活中,看一看幽冥道上的冷暖人生戏,也不失于一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这一天老黄头照常扫净了寒字号的院子,锁好门,站在外面的空地上,袖手躬身朝幽冥道方向呆呆看着,时不时还从袖子里的油袋中摸一颗花生米来嚼嚼。

刚嚼到第五颗的时候,幽冥道靠外一侧的栅门哗啦啦响起来,一听就知道有人在开锁。老黄头知道这代表又有新的人犯被提到此处,忙朝旁边的阴影处站了站。

门开了,先进来的是两个熟脸孔,牢头阿伟和阿牛,他们粗粗壮壮地朝两边一站,快速地躬下了腰。

老黄头哆嗦了一下,赶紧又朝墙边贴了贴

因为随后进来的那个人实在不得了,居然是这整个天牢的一号老大,提刑司安锐安大人。这位大老爷今天没穿官服,一身藏青的袍子,笑嘻嘻地抬手做出引导的姿势,道:“请,苏先生这边请。”

被安大老爷称为苏先生的是个儒衫青年,相貌瞧着还算清俊,就是瘦了些,看起来并不象是个大人物的样子。但对于提刑大老爷的恭敬客气,这青年好象安之若素,只淡淡笑了笑,步子仍是迈得不紧不慢。

一行人顺着幽冥道前行,显然是要进牢房里去探监。老黄头正皱着花白的眉毛猜测来者的身份,那个青年突然停住,视线一下子扫了过来,吓得老黄头一个趔趄,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在这里窥测。

“那边……好象不太一样……”青年指着老黄头的方向问道。

“那是寒字号房,”安锐谨慎地答着,“苏先生应该知道,就是关押皇族的地方。”

“哦。”青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在他们后面,突然有一个人影飘过,如同鬼魅般,一会儿在前一会在后,青年喊了一声什么,那人影乖乖地停了下来,仔细一看,却又是个正常俊秀的少年模样。安大老爷和两个牢头都是一脸好奇又不方便问的样子,一行人就这样穿过了长廊,消失在另一端的栅门内。

老黄头赶紧溜回自己守备范围内的院门后,呼一口气,坐下来,继续拧眉猜测来者会是何人。这个是他的乐趣,被怎么惊吓都不会放弃,也从不在乎他所猜测的结果根本没办法去验证对与不对。

这个令老黄头枯燥的一天又有了事做的青年,当然就是梅长苏。

由于誉王亲自出面安排,安锐哪里敢怠慢。尽管对方只是个无官无职的白衣书生,他依然小心地亲自出面陪同,并不敢自恃身份有所轻视。

天牢的狱房都是单间,灌浆而筑,结实异常。与所有的监牢一样,这里也只有小小的高窗,空气流通不畅,飘着一股阴冷发霉的味道。梅长苏进入内牢走廊时略停住脚步,抬手扶了扶额头,好象有些不习惯里面暗淡的光线。飞流走过来,挨在他身旁,很乖顺的样子。

“苏先生请小心脚下,”走到转弯处,安锐提醒了一句,“谢玉的监房,还在下面一层。”

梅长苏扶着飞流的手臂,迈下十几级粗石砌成的台阶,到了底层,朝里走过两三间,来到比较靠内的一间牢房外。

安锐一抬手,示意属下打开牢门。整个牢室大约有六尺见方,幽暗昏黄。只有顶上斜斜小窗户里透进了一缕惨淡的阳光,光线中有无数飘浮的灰尘颗粒,令人看了之后,倍加感觉此处的塞闷与脏污。

“苏先生请自便,我在上面等您。”安锐低声说毕,带着两个牢头退了出去。梅长苏在门外略站片刻,缓步走进牢门。

大概已经听到外面的对话,谢玉从墙角堆积的稻草堆里站了起来,拖着脚镣挪动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向来访者。

“谢侯爷,别来无恙?”梅长苏冷冷地打了一个招呼。

谢玉看着这个闲淡的年轻人,心中况味杂陈。其实自从知道他就是有麒麟才子之名的江左梅郎之后,自己明明一直都在努力防他,各种各样的手段都试过,一举一动也倍加小心。可最终的结局,居然仍是被逼至绝境,落到了这间湿冷囚室之中。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时运不济,才会凑巧被揭发出来的倒也罢了,如果竟是这位江左梅郎一手炮制出来的,那么静夜思之,未免有些毛骨悚然,心下惊栗,想不通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怎么?才半月未见,谢侯爷就不认得苏某了?”梅长苏又刺了他一句。

谢玉忍住胸口翻腾的怒气,哼了一声道:“当然认得。苏先生刚到京城时,不就是以客人的身份,住在我家里的吗?”

“没错,”梅长苏坦然道,“记得当时第一次见谢侯爷,您还是丰神如玉,姿容潇洒,朝廷柱石的威仪,简直令人不敢仰视。”

“原来苏先生今天来,只是为了落井下台,讽刺我几句。这个格调……可不够高啊。”谢玉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我今蒙冤落难,是命数不济,先生追打至此,不觉得是副小人嘴脸吗?”

梅长苏冷嘲道:“原来谢侯爷竟还知道世上有‘小人’二字。你落难不假,何曾蒙冤?你我心中都明白,卓鼎风所控桩桩件件,无一不实,你厚颜抵赖,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可惜铁证如山,黄泉路近,你这一番徒劳挣扎,何尝能保住自己的命,最多不过保全了夏江而已。”

谢玉目光微动,唇边浮起了一丝冷笑。

果然不出所料,这么快就提到了夏江。如果不是因为夏江,这位江左梅郎大约也不会尊屈来到这肮脏之所吧。

在案情如此明了的情况下,被囚半个多月仍没有处置的旨意下来,谢玉很清楚这都是因为夏江正在确实履行着他的承诺,为救他性命想方设法活动游说。而这种行为必然会触怒誉王,使这位皇子也展开相应的回击。梅长苏出现在这间囚室之中,想来就是为了釜底抽薪,从自己这里找到对付夏江的突破点。

所以谢玉做了充分的准备,把自己缩入铁壳之中,随便怎么触动,都坚持咬紧牙根不作反应。

“谢侯爷,”梅长苏走近一步,微微倾过身子,“我知道……你一见到我就忍不住会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败在我手下的,对不对?而且你直到现在,恐怕还是没有能够想出合理的原因来,对不对?你根本想不明白自己哪一步做错了,哪一步疏漏了,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一波接一波地这样发展着,突然有一天就将你打入深渊,从贵极人臣,到囚牢待死,对不对?”

听着这些冷酷刺心的话语,谢玉绷紧了脸,两颊因牙根太用力而发酸发痛,不过仍然不发一语。

“其实你用不着这么费力地想,今天我来,就是准备明明白白告诉你的。谢侯爷,你之所以会输的原因……”梅长苏的目光象冰棱一样在囚者的脸上刮着,慢慢吐出几个字,“就是因为你笨。”

谢玉的眉棱猛地一跳。

“我倒不是说你比一般人更笨,你只不过是比我笨罢了。”梅长苏悠悠一笑,“就是因为我比你聪明,所以你会怎么反应,怎么动作,计划什么,谋策什么,我都看得破。而反过来,我在想什么,我会怎么做,我到底如何筹谋,你却是半点也看不透。这么一来,你怎么可能不输,怎么可能不败?而且连输了败了之后都琢磨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的,这不是笨……又是什么呢?”

谢玉面色发白,抑住胸口的起伏,鼻息渐粗。

梅长苏在室内踱了几步,象是在观赏这简陋的房间一般,转着头看了一圈儿,最后停在谢玉面前,慢慢蹲下来,直视着他,突地一笑:“你知不知道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比你聪明?”

谢玉转过头去,坚持不理会。

“夏江。”梅长苏不以为意,仍是淡淡吐出这个名字,“夏江比你聪明太多了,所以你仍然会重蹈败在我手下的覆辙,一直这么输下去。”

梅长苏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谢玉脖子上跳动着的青筋,用平板无波却又极具蛊惑力的声调继续道:“我来告诉你聪明人会怎么对付你吧。其实只要想通了,那真的很简单。首先,他到这里来看望你这位落难侯爷,告诉你他不会袖手旁观,跟你做一个交易。你不吐露他的秘密,他为你保命。这个交易当然不是假的。他会非常认真地想方设法,让你活着走出这个天牢。你出了天牢,不判死罪,他的承诺就完成了。他救了你的命,你自然不会再供出他的任何罪行。然后你会被判徙刑,流放到寒苦之地去。也许你觉得自己熬得过那场苦,但实际上你根本没有机会去吃这份苦。因为这个时候你的案子已经结了,不会再有人来审问你,不会有人认真听你说话,你嘴里咬着夏江再多的秘密也没有机会吐露。从京城到流放地这长长一段路,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是你的鬼门关。而到了那个时候,你的死仅仅只是一个流放犯的死,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在意,就算事后有人关心有人在意又怎么样,你已经死了,在根本来不及用你所守的机密威胁任何人的情况下很容易地死掉,把所有的一切都干干净净地带到另一个世界。而夏江……他这个聪明人却会好好地活着,从此之后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这样多好,是不是?”

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谢玉额上滚了下来,滴在他脏污得看不出本色的囚衣上,晕成黑黑的一团。

“谢侯爷,”梅长苏紧逼而来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中传来的一般幽冷残酷,每一个字都扎在谢玉的心头,“你现在最好抬起头来,看着我,咱们两个人也来好好地谈一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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