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沉重的和服,范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一阵疲惫,以及突然涌上的饥饿感。明明刚才眼前还摆着豪华大餐,想想还真可笑。

婚宴结束后,新婚的兄嫂预定到楼上预约好的套房和朋友一起续摊庆祝。他们也曾极力邀范子去,但她谎称有点不舒服,总算偷偷溜了出来。

她跟先返家的父母说要留下来参加庆祝派对,其实是对两边扯了谎,不过大家忙着庆祝,正值一片混乱,应该还不至于被拆穿吧。她把脱下的和服装入和服专用的携带式皮箱交给父亲,一身轻便地钻进计程车。

庆子公寓的地址,她只剩下模糊记忆。有一次,她们一起去逛拍卖会时,范子曾去她家接过她,可是当时她是从附近最近的车站走路过去的。那是JR总武线的小岩车站。

因此,今晚她也在小岩车站前面下了计程车,一边追溯着记忆一边走去。站前有大型繁华商店街,不过现在已接近周日晚上十二点了,每家商店都已接下铁门,悄然无声。她在中途看到一家便利商店,于是买了两颗苹果、一瓶葡萄酒。本来想买贴心一点的礼物,可惜没办法,不过这样至少比空手造访好一点。

穿过繁华商店街,在安静的住宅区走着走着,逐渐认出了方向。她站在以前看过的红砖色公寓前,看看手表,正好刚过十二点零五分。

推开正面大门,范子进入大厅。管理室的玻璃窗里垂着窗帘。静悄悄的,杳无人迹。这样未免太不注意安全了,她想。她回想起庆子以前也说过,早知道应该选一间有保全系统的公寓。

她搭乘电梯上了六楼。走廊往左右两侧延伸,还是没有人影。范子小心地走着,以免鞋子发出声音。

她往挂有“关沼”门牌的门前一站,突然心跳加速,总觉得好像是要慎重其事地与人分享什么重大秘密。一想起庆子在芙蓉厅外举枪而立的表情,她才猛然体验到,今晚,在那些出席者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事情有多么严重。庆子本来企图做出惊人之举,而促使她这么做的,是范子写的那封信。

这两个人,她们两人将要独自继续庆祝……她想。比起哥哥夫妻现在正在饭店盛大庆祝的派对,这边才是更名符其实且必要的盛宴。

范子按下门铃。

无人应答。

再试一次,这次她按了两下。

没反应。

范子环顾四周,常夜灯照亮的水泥走廊上,空无一人。从六楼俯瞰的住宅区夜景超乎想像的美丽|不过已经熄灯的窗户也很多,大家都睡着了。

她换手拿好装着苹果和葡萄酒的塑胶袋,又按了一次门铃。可以听见门铃在屋中响起,可是庆子却没来应门。

难道她还没回来吗?

范子突然感到一股怯意,后退半步,仰望着大门。

庆子说不定在生气。不,她生气是应该的。那时虽然她提出邀请,可是要她跟范子心平气和地对谈,或许本来就是不可能的。这是理所当然。

妄想跟庆子对谈,把心里的话都吐露出来,博得她的原谅,也许这根本就是厚颜无耻的想法。我竟然还买葡萄酒来,真是笨透了。

她又按了一次门铃。

没反应。范子叹了一口气。

说不定,她正在洗澡……

她还不肯死心,轻轻触碰大门握把。门不可能是开着的,一定上了锁,庆子不会在家。

可是,握把转动了,门并未上锁。

她战战竞竞地打开门一看,只有玄关亮着灯,里面一片漆黑,窗帘是拉上的。

“关沼小姐。”

她试着呼唤,但仍无人回应。

“庆子姊,我是范子。”

她踩上用来脱鞋子的空地,反手把门关上后,试着放大了音量:“庆子姊,你不在家吗?”

短短走廊的右手边,她记得应该是洗手间,正面是客厅和厨房,旁边是寝室。这样的房子一个住虽嫌奢侈,但并没有宽敞到连呼叫声都听不见的地步。

她拎着塑胶袋的手开始冒汗。明明没什么好心惊胆战的,范子却紧张得猛咽口水。

她脱下鞋子,说了一声:“庆子姊,我进来罗。”这才踩上玄关踏垫。

她静静沿着走廊前行。正如记忆所及,来到了客厅和厨房。有几盆观叶植物的盆景,和一组罩着印花椅套的落地沙发。她摸索着墙壁找到开关,开了灯。白色的灯光刺痛眼睛,范子不禁皱起脸。

她知道庆子向来注重小节又爱干净,屋里收拾得有条不紊,系统厨具的水龙头闪着光。

庆子不在。

“庆子姊,我是范子。”

她一边喊着,一边缓缓走进屋内。探头搜寻每个角落,走到通往寝室的门边,她迟疑良久后,才大声说:“对不起,我要开门罗。”然后把门打开。

寝室里也没有人。

(唷呵……)

空空如也。

床铺铺得整整齐齐,枕畔有座台灯,藉由客厅流泄进来的灯光,可以看到床头柜上扣着一本书。左手边是一座订做的大型衣柜。在衣柜前面,有个乍看之下外观形似细长保险箱的柜子……

它的柜门敞开着。

整洁的屋内,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只有那个柜子。她走近几步仔细一看,里面放着大型的黑色皮箱。是乐器吗?庆子有学音乐吗?

想到这里,她猛然一惊。那个皮箱,好像是刚才庆子把枪拆开后放进去的箱子。那么,庆子果然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擅自闯进来似乎很不应该。范子连忙缩回身子,关上寝室的门,走出客厅。

她小跑步穿过走廊,走向玄关。这时,她发现刚才一直没注意到洗手间的门是开着的,入口的地方好像有一只拖鞋反面朝上滚落在地。

这不像庆子会做的事。难道说,她是突然觉得不舒服,匆忙冲出厕所里吗?

她走进洗手间,打开灯。厕所里的灯没有亮,范子轻轻敲门。

“庆子姊?你在里面吗?”

无人回答。她再用力一敲,门顺势晃动,原来并未上锁。范子瞪大了眼,举起手本想再次敲门。就在这时候,门缓缓朝外侧开启,瘫软地垂着头、双手遭到反绑的庆子,就这么缓缓地倒向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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