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车遭到弃置的宾士I90E23是一对年轻情侣发现的。午夜十二点半过后,他们正要从朋友住处回家,撞见这辆停在路上,堵住狭窄道路的肇事车辆。

他们按了几下喇叭,可是车内却没有反应。再仔细一看,驾驶座似乎不见人影。

这对情侣都已喝醉了,多少有点怕麻烦。所以他们讨论了一会儿,最后两人下了车,打公用电话通知一一零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四十五分了。

“又来了?”

黑泽洋次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

“这已经是第几辆了?”

“啊……呃,你等一下喔。”电话彼端的桶川胜男慢条斯理地回答,大概正在翻阅资料。“应该是第十三辆了吧。”

这么多吗……黑泽再次惊得目瞪口呆,同时从被窝起身,搔着蓬乱的头。枕畔的闹钟正指着凌晨一点。

干这一行早已习惯被电话吵醒,尤其像今晚由桶川值班,他会嚷着“好无聊”就打电话来,所以千万不能大意。

当然,就算桶川真的觉得无聊而打来也不会讲久。顶多两、三分钟就会挂电话。当刑警的,没有人习惯抱着电话聊天。也许是因为这一行总是在赶时间吧,不过黑泽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今晚桶川的电话是为了公事。大约十分钟前,警方接到通报,在谷原七丁目的路上,发现一辆疑似被弃置的赃车。

“手法还是跟之前一样吗?”

黑泽说的是最近这半年左右,东京都二十三区中的西北部——练马、涩谷、杉并区内,频频发生的汽车窃盗事件。歹徒专挑高级车,是很恶质的犯行。过去已发生多达十二起,其中在练马北分局辖区内发生的有四起,搞不好这次的宾士将是第五件。

歹徒的犯罪手法大致很固定。打开引擎盖接上线路,发动引擎,驾车四处兜风之后,不只把车内的东西洗劫一空,还在椅子上浇汽油纵火,或是把车子的烤漆刮得乱七八糟,扔到匪夷所思的地方后逃走。更惨的是,如果车上装有车用电话,车子事后还会接到电信公司的大笔帐单,当然,这是犯人打的电话费。

虽然不是什么凶残的案件,可是手法这么恶质且次数一多,报纸和电视新闻就会开始报导,对市民生活的影响也不容小觑。有些社区认为警方靠不住,甚至开始主动在夜晚巡逻停车场。站在练马北分区搜查三课的立场,这也关系到他们的颜面。而且最近认为犯案者是一群少年的看法逐渐占了上风。因为,有时一个晚上失窃两辆车,歹徒不但机动性十足,也令人感到其动机似乎是为了取乐,车种的选择也相当追求时髦。如果真是这样,就更得加紧追查了,因为抈少年犯罪往往会越演越烈。

不过,桶川倒是毫不烦躁。那位老爹大概又是一边拔着鼻毛一边讲电话吧,黑泽想。

“不。排除车祸这点不谈,这次的车子倒是很干净,也没有被洗劫的样子。基本上,也不是我们辖区的事,所以还不能断定是相同的犯人干的。只不过,状况有点诡异就是了。”

桶川调阅过车牌资料后,发现车主是住在江户川区南小岩某公寓大楼的女性关沼庆子,可是却无法联络到她。

“电话也没人接,开着答录机,很奇怪吧。”

黑泽的睡意总算清醒了。“那,你是说她有可能卷入什么案件?”

“也许吧。”桶川还是慢条斯理地说。“所以呢,我想请你啊,去她的公寓看看情况,就是这样。”

黑泽住的这间廉价公寓,位于墨田区的向岛。

“辛苦你了,拜托你跑一趟。隅田川东边是妖魔鬼怪的巢穴,像我们这种在山手高级住宅区长大的人可不敢去。”

黑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亏你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种话。”

桶川在落脚于练马北分局之前,曾经游走各个分局之间,算是沙场老将了,而他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向岛分局。他自己才是妖魔鬼怪吧。

“留井他们已经赶去现场了,至于公寓的地址嘛……”

黑泽迅速抄下地址。

“我跟附近的派出所联络过了,巡警会陪你一起去。如果见到她本人,就把原委告诉她,请她到现场来一趟。”

听他温吞的口气,似乎已经认定不可能见不到本人,黑泽自己也还没什么紧张感。现在是深夜,也许车主只是还没察觉车子被偷吧。一定是睡着了,所以没有接电话。

“不好意思,每次都抓老弟你公差。”

其实桶川是个籍贯不详的人物,可是讲话却有那么一点特别的口音。他每次喊黑泽这样的年轻人时一律称呼为“老弟”,听在黑泽耳里好像是“老迪”。

“睡在你旁边的美眉,由我负责道歉,你叫她来听电话。”

“很遗憾,美眉正在洗澡。”

黑泽一边伸手去拿随手搭在椅背上的衬衫,一边把传来桶川笑声的话筒挂上。很遗憾,这间屋子里没有女人生活的迹象,连一根长头发都捡不到。除非从未整理过的万年地铺,基于同情生活不规律又忙碌的主人而化身成大美女自荐枕席,否则暂时恐怕与女性无缘了。

公寓的名称叫做“克莱斯·江户川”,是一栋贴着砖红色磁砖的时髦建筑物。

“关沼庆子”的名牌站在六零四号室的信箱上。

在同行的巡警陪同下,黑泽首先前往地下专用停车场检查。虽然那只是在水泥地上用白油漆画线的简单格局,倒也停满了车子,唯有墙上贴着“关沼小姐”名牌的停车位突兀地空在那里。

“车子不在耶。”中年巡警说着用手电筒照来照去,因为他想,这位女车主有可能遭人弃置在这里。

“我们局里的人打过好几次电话了,可是都没有人接。”

“玄关的对讲机呢?”

“也按过了,没有回应,在可见范围内也看不到灯光。”

有种不好的感觉……黑泽想。她真的不在吗?如果是这样,案情就会变成是车子在外失窃,驾驶车辆的女性又下落不明……

“门是锁着的吗?”

“对。要是有备用钥匙就好了,可是管理员白天才在,所以联络不上。”

两人匆匆穿越停车场。黑泽就是在这时候踩到某种柔软的东西。他停下一看,是块像抹布的脏布。捡起来一看,才发现大约有手帕那么大。

巡警用手电筒照亮。“应该是擦车用的抹布吧。”

经他这么一说,还真的闻到一股机油的味道。黑泽也没多想,习惯性地把布塞进西装口袋。

“她住在六楼,所以也不能从阳台进去……”

面对一脸苦恼的巡警,黑泽拍拍西装暗袋。“真到了紧要关头,就用撬锁器破门而入。但愿没这个必要就好。”

六零四号室的门旁,也挂着“关沼”的名牌。黑泽确认之后,按下对讲机的按键。

他听见屋内响起铃声。可是,即使又按了第二次、第三次,还是无人应答。

黑泽仰望大门,轻轻握拳,这次试着敲门。手背撞到金属大门的声音,出乎意科地响亮。他稍微看了一下左右两邻,不过目前为止,两边似乎都没有开门的迹象。

“关沼小姐,你在家吗?”

他尽量压低声音,呼唤着。

“关沼小姐?”

这样重复数次后,终于把邻居吵醒了。传来一阵门链的沙沙声后,右邻的门悄然开启。一个眯着眼、皱着脸,和黑泽年纪差不多,身穿睡衣的男人探出脸来。

“喂,都这么晚了……”

对方才一脸不耐地说到一半,似乎就察觉到制服巡警陪同在场的意味。满脸困意的脸立刻绷得紧紧的。

“请问出了什么事吗?”对方连语调都客气起来了。

黑泽亮出证件、报上姓名,表明是来找关沼庆子后,男人揉着眼睛说道:“不知道……隔壁的事我不清楚。”

唉,公寓里多半是这样的人。

“你今天没看到她吗?”

“别说是今天了,我们根本很难碰到面。”

“这边的邻居呢?”黑泽往左邻的大门一指,男人摇摇头。

“那间是空屋。虽然有屋主,不过大概是投资客吧,好像不住这里。”然后,他露出从下窥伺的眼神。“关沼小姐闯了什么祸吗?”

“不,不是这样的。”

黑泽说着,把脸转向巡警。

“没办法,只好开开看了。”

“只好这样了。”

黑泽确认巡警已经把隔壁男子赶回门里后,这才取出撬锁器。

庆子就紧贴着大门内侧。

没办法,只好开开看了——听到这句话之前,她一直静止不动。连气都不敢出,灯也没开,一直在窥探情况。

第一通电话打来时,是凌晨一点过后。她被电话铃声吵醒,摇摇晃晃地走近电话打算接起,她想,也许是修治打来的。

可是,答录机的动作比脚步踉跄的她更快,从扬声器传出对方的声音时,她才知道这通电话绝对不能接。因为对方是警察,说是发现了庆子的车。

练马北方局?在谷原?被人开过后弃置?

这是怎么回事?织口把车钥匙和枪一起偷走了,他应该把车开走的。那辆车,怎么会在练马区呢?

(算我拜托你,请你先不要报警。)

修治的恳求在耳底回响,庆子答应他不会报警。她并不打算违约。

电话铃声后来仍频繁地不断响起。由于声音太刺耳,她把铃声调整成静音。可是,过了一会儿,变成玄关门铃也开始响了。她从门上的猫眼一看,门外站着身穿制服的巡警。大概是为了确认她的下落,所以亲自过来了吧。

仅仅一门之隔外有警察……这点,毕竟还是让庆子的心情有些动摇。是不是该出面比较好呢?想到这里,她好几次差点伸手去开门。可是,她毫无把握一旦面对警察,关于车子失窃的事是否能扯出像样的谎,遵守她跟修治的约定。

只有今晚一晚,就这么一晚而已,紧闭大门按兵不动吧。明天,如果修治拦下织口,平安回来了,如果枪拿回来了,到时候她再跟修治商量编个谎话,主动向警局报案“车子失窃”就行了。今晚姑且假装不在家——不,说是睡着了就好。因为身体很不舒服,吃了药睡着了,所以没听到动静。只要这样说就行了。

可是现在,站在门前的警察,正说“只好开开看了”……

她从不知道警方还能这么做。都这么晚了,应该联络不上管理公寓的不动产公司了,所以她以为至少不用担心门会被强行打开!

钥匙孔传来某种东西戳入,喀嚓作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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