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原本举着火把的人向崔副将请示说:“就把她关押到这里?”

崔副将沉吟了下说:“还是不要关在这里了, 先把她带到一个空置的营房里,找人看着她。”

举火把的人面色为难:“这个不好弄吧?”

崔副将却不容拒绝:“就这么办, 若是没有空置的营帐,就设法腾出一个来。”

举火把的人点了点头:“好, 我明白了。”

崔副将又压低了声音吩咐举着火把的那小兵:“给她送点吃的,送条棉被,别委屈了她,不然万一——”

崔副将心里疑惑,但如今这个小娘子身份未明,偏偏自家将军正好有事今晚不在大营,当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举火把的人听了崔副将语气, 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连忙点头答应了。

一旁的梅子听到他这番话,明白自己不用被关进旁边那个有着铁栏杆看起来就是牢房的地方,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当下急速地辩解说:“你是不是明白了我不是什么探子啊?既然明白我不是探子, 那能不能让我回去把包袱取回来?我的包袱里有几百个铜钱以及好几件换洗衣服呢, 还有前日买的包子。”

举火把的人听着梅子这番话,哭笑不得地瞅着自己的崔副将。

那位崔副将一路走来,一直听着梅子唠叨辩解,如今听到什么几百铜钱几件衣服,还有什么什么包子,脸都黑了,忍不住压着嗓子威胁说:“这些小娘子, 你若是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小心我命人将你关进那个牢房!”

他黑着脸的样子倒是颇为吓人,梅子顿时脸色苍白,瞪着眼睛捂着嘴巴,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能拼命点头。

崔副将看她被自己吓到,想着若这真是自己萧大将军的娘子,那岂不是罪过,只好长叹了一口气,放缓了声调说:“你也不用太怕,你到底是不是探子,明日便知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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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就这么被关到了一个充斥着男人汗味的营帐里,营帐角落还有一双看起来几天没洗的臭袜子。梅子怀疑这营帐在今天之前还住着满帐子的男人。

她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铺子上,嗅了嗅上面的味道,依然是男人的汗味。这床铺虽然能睡觉,可是她自然是无心睡去,况且这味道再再提醒着她这是什么地方。

如今她是连个包袱都没有了,只能抱着自己的肩膀蜷缩在床铺一角,可怜巴巴地看着外面等天亮。

他们说明日便知分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明日就能见到荆山了吗?

*****泪眼巴巴盼着天亮*******

梅子说是不想在这个充满男人味的地方睡去,可是她实在累了,抱着肩膀做了半响后,很快歪倒在那里了。

当外面号角声响起时,她猛地一惊,赶紧坐起来。揉着眼睛片刻,不见阿芒,这才想起昨天半夜的遭遇。

她站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腿脚,开始探头向外面看,只见外面的就官兵在号角声中迅速跑出军营,然后开始操练。

她忽然想起昔日萧荆山晚上或晨间喜欢打拳的事,当下不禁猜测,萧荆山那习惯或许是军中就有了的。她翘首看了半响操练,觉得肚中饥饿,习惯性地找包袱,这才想起包袱被丢在客栈了,不由得有些沮丧,这下是连口吃得都没有了。

梅子无奈地坐在床铺上半响,总算外面操练声停下了,片刻之后有人过来在营帐外唤她:“你出来吧。”

她忙起来看,却是昨晚举着火把的那位。她赶紧上前,小声问道:“现在又要做什么?”

这个举火把的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崔副将要带着你去见我们萧大将军。”

梅子一听,眼前一亮:“真的吗?那太好了!”

举火把的疑惑地看着梅子高兴的样子,不由得奇怪,难道这个人真是萧大将军在家中娶的娘子?

一路上,举火把在前,梅子在后,梅子心里既忐忑不安又兴奋不已,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上前问道:“这位大哥,请问你家将军胸前也有一道疤痕吗?”梅子兴奋之余,开始担忧也许自家男人和那个什么萧大将军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举火把的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曾扒开我家将军的胸膛,哪里知道这个。”

梅子碰了一鼻子灰,只能笑了下,继续乖巧地跟着她往前走。

一路穿行,周围或者是光着膀子的汉子,或者是手握长矛的巡逻者,看得梅子心惊胆战小心翼翼,最后总算来到了一处营帐,那营帐是黑色的,衬着金边,比普通营帐大上许多倍,营帐口处还守着两个军士。

昨晚的崔副将就站在那里等着呢,一见梅子过来,上下看了她下,见她还算精神,这才道:“随我进来吧。”

梅子听着里面有说话声,声音低沉,有些熟悉,但又听不真切,心中不由得狂跳,难道里面就有自家荆山?

崔副将见她止步不前,疑惑地看她一眼:“跟我进来啊。”

梅子连忙点头,深吸了口气,迈步走进去。

进去时,却见到里面是一个布置的颇为威严的大厅,大厅之中有几张交椅。一把交椅上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老人,老人身后站着的人,却是阿芒。

阿芒看到梅子,惊诧地叫了声:“梅子,你怎么来了?”

梅子却没有理他,梅子的目光整个被另一张交椅上坐着的人吸引住了。

那个人,黑发高挽,剑眉入鬓,目带威严,一身青袍。

他见到梅子进来的时候,先是不可置信,接着猛地站起,起身的时候袍摆飘荡。

两目交接之际,一时竟不知作何言语。

双目凝视半响,梅子双眼含了泪珠儿,红润的唇颤抖着,想叫他的名字,却怎么也叫不出。

萧荆山此时已经反应过来,阔步走到梅子面前,爱怜地看着她,见她除了精神有些憔悴并无异样,这才终于开口问:“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梅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响起,终于克制不住啜泣,动了动扁着的嘴儿,抖出了见到自家男人的第一句话:“咱家的驴丢了。”

这话说着,梅子那早已盈盈欲滴的泪珠儿终于噼里啪啦落下。

萧荆山当下也顾不得在场有下属看着,有王爷望着,抬手帮她揩了揩泪,温声安慰说:“没事的,丢了就丢了。”驴丢了不要紧,人没丢就行。

梅子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却越发委屈,想着这一路来的风霜,“哇”地大哭出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萧荆山颇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一旁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崔副将,“咳”了声说:“没事的。”当下虽然实在尴尬,但他也不忍心将自家这个分明吃了千般苦头受了万般委屈的小娘子推出怀里,只能抬起有些僵硬的手,安慰样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这一个动作,不但看得崔副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看得后面的诚王爷和小世子阿芒更是眼睛都瞪大了。阿芒不但是诧异,更是不敢置信,他如今额头都憋红了。他见到梅子竟然扑进萧荆山的怀里,终于忍不住上前,大声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父亲诚王爷就在他身后,脸色很不好看地冲他使眼色,可是他是全然无视,他自然不明白,为什么梅子忽然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竟然这么亲密地紧拥在一起!

梅子此时才意识到周围是有人的,连忙红着脸从萧荆山怀里抬起脸,又退出来,看看后面那个怒气冲天的阿芒,再看看旁边那个尚处于呆愣之中的崔副将,终于轻声解释说:“阿芒,他是我夫君。”说完又回过头对崔副将说:“你看到了,我才不是什么奸细,他是我的夫君。”

崔副将脸色发青,上前一步跪倒在萧荆山夫妇二人面前,沉声道:“见过夫人,之前是崔行有眼无珠冒犯了将军夫人,请将军责罚!”

萧荆山看看怀里脸色苍白的自家娘子,再低头望向跪在地上的得力干将,蹙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副将满怀沉痛歉意地将昨晚发生的误会说了一遍,当说到将梅子误会成奸细关在营帐里时,更是低着头不敢看自家将军。

萧荆山听了这番叙述,大手正握着梅子的小手。他的拇指一边在她手心里轻轻摩挲以示安慰,一边对跪在地上的崔副将淡淡地说:“只是个误会罢了,况且她也没出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崔副将自然知道以自家将军的秉性是不会处罚自己的,可是想到昨晚之事,心下难安,还待要说些什么,谁知道萧荆山直接挥了挥手:“先出去吧。”

崔副将当下也只好把自己万分的歉意先活生生吞下,冲着自家将军和那个之前看起来土得掉渣如今怎么看怎么温柔可人的将军夫人抱拳一礼,这才低着头退下去。

这位诚王爷自然是个颇为通情达理的人,见到人家小夫妻久别重逢的模样,当下便笑呵呵地说:“恭喜萧将军夫妻团圆!”

萧荆山当下只能先放开自家娘子的手,冲着诚王爷还礼:“让王爷见笑了。”

诚王爷又和萧荆山寒暄了两句,这才说:“萧将军贤伉俪久别重逢,本王这老头放下子就不打搅了,今日之事改日再议即可,本王先告退了。”

萧荆山知道自己在军中大营里竟然与自家娘子相会,传出去实在不妥,但此时此刻娘子继续谈论战事显然也没拿心情,况且如今这诚王爷都识情达趣的要告辞,自然连忙谢过了,抱拳说几声“见笑了”。

阿芒自从听到梅子说什么夫君是萧荆山后,就一直处于呆愣之中,如今听到自家父亲说是要走,一下子反应过来,冲上去跑到梅子身边拉住她的手,大声质问:“你个小骗子,你从来没告诉过我!”

梅子满脸不解:“什么啊,我骗你什么了?”

萧荆山自然早已注意到这个小世子和自家娘子似乎是认识的,心里虽然有疑问,但之前并未提起,如今看到这个小世子就这么大咧咧地拉着自家娘子的手,眸中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便掩盖在黑眸之下。

他含笑问自家娘子:“梅子,你什么时候竟然骗了小世子?”他是语中含笑,那笑里有宠溺,仿佛对待自家闯了祸的孩子,但是他的目光却似有若无地划过梅子被阿芒牵着的手。

梅子被阿芒牵着,并无任何不自在,她仿佛甚至没觉得这样有何不妥,只是疑惑地反问阿芒。

诚王爷何等人物,自然是看出萧荆山身上散发出的不悦,再说不管事情到底如何自家儿子的确是太过分了,便上前厉声道:“放肆,你这个逆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阿芒却满脸委屈,抬头喊道:“爹,她就是骗我的!她都没告诉我她早已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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