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 诚王爷脸都黑了,萧荆山原本挂着的那一抹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深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凌厉。

梅子此时总算反应过来,羞怒交加地甩开他的手, 大声道:“我何曾骗你,你又没问过我!我原本就是要到云州找我夫君的,你是知道我是来找他的。”

阿芒一听这个,却更加委屈:“你只说找萧荆山,可从未告诉过我他就是你的夫君!再说了,他大你那么多,我哪里会想到他竟然是你的夫君!”

这话一出, 萧荆山脸色都有些发黑。

事情发展到这份上, 诚王爷这下子真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厉声斥道:“胡说什么,你这逆子,还不跟我回去。”

说着他向萧荆山抱拳, 充满歉意地道:“犬子自小长于妇人之手, 太过宠溺以至于不知礼数,如今得罪萧将军之处还望见谅!”

萧荆山能说啥,当然也只能抱拳说声无碍。

诚王爷唯恐自己那个逆子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连忙又是道歉又是告退,还一连声说回去定当严惩这逆子。萧荆山心里自然明白,诚王爷对这个小世子一向宠溺有加,严惩是不可能, 不过还得说客套话。

总算诚王爷拉着犹自愤愤不平委屈万分的阿芒离开了,偌大的营帐里只剩下低着头紧攥着衣角的梅子,以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萧荆山。

梅子只觉得喘息都有些困难。其实她之前和阿芒相处,由于是假扮了男装的,并没有什么感觉,打打闹闹也觉得就如同和自家弟弟阿秋打闹一般。可是如今阿芒的那几句话,分明是有了其他想法的。

她偷眼瞅了下萧荆山,该不会他也误会什么吧?天地良心,她可是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啊!若是他没误会,何以黑着脸,也不看自己,也不搭理自己呢?

梅子忽然有些委屈起来,这是什么跟什么嘛,那个阿芒怎么想,关她何事啊。再说了,当初他还大方地要自己改嫁呢,如今又何必这副姿态呢。

萧荆山原本是阴沉着个脸一言不发的,此时见自家娘子嘟着小嘴,面露委屈,终究不忍心,“咳”了声,终于打破了这个营帐里胶着的沉静。

“这一路还好吧?”这话刚出声,他就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驴子丢了,梅子被当做奸细关起来了,这一路上能太平吗?

梅子小声说:“遇到好多事啊。”

萧荆山低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已经尚且有些凌乱的发丝,面上露出疼惜之色。先是抬手为她拢了拢发丝,又将她的小手抱在手心,柔声说:“没事,都过去了,这一路上你肯定吃苦头了。”

梅子扁了扁小嘴,泪水儿又重新落下来:“人家等了你一年,也不见你回个信儿,这才出来找你的。一路上又是这又是那,吓都要吓死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他,却换的他这样一副脸色对着自己。

萧荆山心里更疼,慌忙将她拢进怀里,连声宽慰说:“乖,别哭了,这都怪我不好,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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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被他这样一哄,心里顿时暖起来,但随即一路上的风霜雨雪担惊受怕都涌了上来,干脆捶着他胸膛哭道:“就是你不好,你这个狠心的人,就这么丢下我,还要我改嫁,你怎么可以这样!”

萧荆山坚毅的脸庞上悔意和愧疚交织,沉默地任凭梅子捶着,好久才说:“的确是我不好。”

萧荆山不说这话也罢,可是他说了这话,却更加勾起了梅子久挤在心头的委屈。

他连一个背影都不曾留给自己,只留下一张冰冷的信函,还有一句要她改嫁的话。她巴巴地在村里等了一年,等得花儿谢了又开,等得夏雨过去冬雪来,等来了又一年柳絮儿飘,可是却等不到一分他的消息!

想起这些,梅子从他怀里抬起头,委屈地望着他:“我自嫁你的时候,就没有其他想法了的,你当初真以为我会改嫁给别人吗?我虽然没什么见识,可也知道从一而终的道理,你说那种话把我放在哪里了?”

她忆起那漫长不安的等待,想起这一路的惊险,话里禁不住带了哭腔,垂头哀怨地道:“还是说,你根本就想让我改嫁了,好让你没有牵挂地再去找更好的?”

萧荆山的大手抚摸着她有些消瘦的脸颊:“梅子,你这是说气话罢了,你知道我不会的。”

梅子却咬着唇儿,水灵灵的眸子里带着晶莹的泪珠望着他:“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人,我是猜不透,我一辈子都明白不了!我怎么也无法明白,我要嫁给别人你一点都不在乎吗?你真得想让我改嫁给别人吗?”

萧荆山深不见底的眸子凝视着她,沉默地摇了摇头:“我不想。”

他略显粗粝的大拇指无意识地轻蹭着她的脸颊,低头缓缓地解释说:“可是如果我万一回不去呢,我怎么能让你年纪轻轻守一辈子?而且——”他望着梅子,眸子里竟然有些躲闪和狼狈之意。

梅子抬头追问:“而且什么?”

萧荆山低叹了口气,收回蹭着她脸颊的手,就连眼睛都躲开梅子望向它处。他在梅子委屈而不解的注视下,仿佛有些艰涩地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当初你嫁我其实也是不得已的。”

梅子仔细地回味他最后一句话,恍然有些明白,终于低下头来黯然地说:“你果然为人大度,原来你倒是在为我考虑,怕我心里想着别人却不得不和你过一辈子。”她蹙着眉头仿佛在思虑什么,咬着牙低声说:“你这样倒是要给我一个机会呢。”

萧荆山抬起手,想握住她的手:“梅子,这些都过去了,以后——”

梅子却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这个躲闪动作让萧荆山的手僵了下,停顿在半空中。

梅子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神色,平静地问:“若你是真心在乎我的看法,若你是一心为我的幸福着想,那你干嘛把阿芒赶跑?”

萧荆山眉头微蹙:“阿芒?”

梅子点头:“是啊。若是找不到你,我原本想着倒可以改嫁给他,他人其实是很好的,对我也不错。可是你那么凶巴巴的,都把人家阿芒吓跑了。”她观察着萧荆山已经有些沉下来的脸色,故意抱怨说:“你不要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就是故意把人家赶跑的!你不但把人家赶跑,还冲我摆脸色,你就是为了这个生气了。”

萧荆山将眸底的晦涩隐下,勉强笑了下,挑眉轻问:“哦,你原来已经有了打算,找不到我就要改嫁给他的。”

梅子使劲地点头:“是啊是啊。你一去这么久不曾回来,我自然要为自己打算好以后的日子。你留下的那一百纹银,我一路省着,倒是还剩下四十两呢,足够我和他好好过日子的了。”

她偷眼瞅他,随即垂下眸子,小声念叨说:“他和我同年,性子也开朗得很,再者他也年轻,长得又俊俏,要是带回家,我娘应该也是喜欢的。”

萧荆山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梅子,只盯的梅子浑身不自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实在熬不过,只好躲开他的目光去看营帐的帏布。

萧荆山冷笑了声:“怎么不继续说了?他也可以陪着你去林子里玩,也可以给你做哨子,是不是?”

梅子想火上浇油地点头说是,可是那目光如箭一般地射过来啊,这让梅子觉得脸上在被无数麦芒扎着般难受。而且他那高大不容忽视的身形就如山一般压迫过来,压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甚至觉得若是再被萧荆山这样盯看下去,自己简直是就要晕倒了,于是就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说说气话罢了。

可是就在这时,萧荆山忽然伸出长臂,狂猛有力地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拽进怀里,紧紧地搂住,没有一丝的空隙。

他的呼吸急促浑浊,他搂住她的臂膀用了十足的力道,他仿佛要将她嵌入他的身体里。

梅子被他箍得胳膊生疼,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弱的吟声:“疼……”

萧荆山狂热的喘息声就在她耳边,烫得她耳根发红。他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将她搂在怀里,俯首对着她的耳根低喃:“就是要你疼。”

说着这话,他还是放松了一些搂着她的力道,让梅子不再觉得被箍得生疼了。可是就在梅子刚一放松的时候,忽然耳垂间传来刺痛,她“啊”地惊叫了声,睁着不解的大眼看他。

萧荆山沉着脸,抬起刚刚咬了她耳垂的白牙,凝视着她正色说:“以后不许故意说这种话了,我会当真的。”

梅子耳垂间的疼慢慢消散,心里却逐渐涌起一股难言的甜蜜,她抿起唇,小声说:“你很久前就说过根本不在意我之前的事的,你刚才也说要再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的。”

她抬起眸子盯着他细看:“既然如此,你现在何必又这个样子呢,小家子气,小心眼儿!”

萧荆山抬起大手来,轻捧住她的小脸端详:“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梅子扭了下脸,别过眼睛不去看他:“你不说,我怎么懂。”

萧荆山看着眼前这个别扭的小娘子,忽然叹息了下,低下头来,用自己坚毅的唇覆住她的娇媚。

他怜惜地蹭过她娇嫩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他不舍地轻轻吻住,慢慢碾磨,就在这四瓣唇儿轻柔蜜意之间,他似有若无地低喃:“我怎么能让你嫁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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