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要说出姓名呢?我……还在犹豫,去东京实在太麻烦了,这也许听起来比较薄情,可我害怕和警察打交道,我是因为这个才说麻烦的,并不是嫌把尸体领回来安葬麻烦。我们一直都很关心胜子的。”

群马县吾妻郡草津街,位于JR吾妻线的长野原草津口前站往自根山方向,开车约十分钟的路程,道路左侧有一座漂亮的山庄风格的建筑物。在一块写着“水磨咖啡和手擀面”的大大的广告牌下面,还有用手写着的“有礼品赠送”几个字,这就是秋吉克之的“早苗快餐店”。

“早苗是我老婆的名字,她一直在东京做生意,认识我之后,就一起搬到这里来了。现在这家店的设想基本上都是她的主意,所以就用了她的名字。托她的福,快餐店的生意一直非常兴隆。以前这是一家很土气的小店,我从父母那里继承的是过去的那种饭馆。”

秋吉克之现年五十岁,生在草津街,长在草津街。一直到三十五岁才去东京当厨师,那时认识了夫人早苗,以结婚为由回到了家乡,继承了父母的饭馆,一直发展到现在的这家快餐店。

“胜子是我最小的妹妹,也就是我们家的二女儿,我的大妹妹已经出嫁了,现在住在琦玉县。我们家兄妹三人,只有胜子在离家出走前从来没有离开过草津,可最后就是她被人杀死在东京,实在有点滑稽。”

当他最早听说警方正在对茺川一家四口被杀案展开调查、房间里被害的中年女性的身份不明的新闻时,也没有特别在意。

“不过,在这中间也有一些消息传出来,这个死去的女性的身材啦、年龄啦以及长相等等。我觉得她的年龄和胜子差不多,我还对我老婆说,她不会就是胜子吧?她笑我说,你是想得太多了。”

就在这时,社会上公开了住在东楼的B的告白,而且社会上也开始流传说二零二五室的一家四口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只是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

“我在周刊杂志上看过这样的报道。”

“一起被杀的——报道了许多有关从窗口坠楼而亡的年轻男人的情况,好像那座公寓里的人还看到胜子和那个男人手挽手一起走过路。”

“可这只是一个误会,不是真的。”

“是吗?这么说实在太滑稽了。我看完这篇报道吓了一跳,又在想她会不会就是胜子呢?也许不应该对已经死去的人说三道四的,不过我想胜子会原谅我的。我很了解她,我和我的大妹妹为了胜子男女关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快要愁死了,她真的就是那样的女人。也不知道是太多情,还是太热情,反正她会马上就对男人着迷。一旦着了迷,她也不分前后,也不管对方是多么不可靠的男人,她都会拼了命地跟着他。而且她还说,我就喜欢长得好的男人,喜欢年轻的男人。所以,这一次我是比较认真地对我老婆说的——茺川的那个人可能就是胜子。我老婆说,我觉得不会是她,如果你真在意的话,可以去核实一下。她为什么这么说呢?可能是看了电视上的新闻吧。她说,听说有和这个女人情况差不多的离家出走的人的家庭都去了茺川北署,确认一下死于那座公寓的女人是不是自己家的人。”

请稍等一下。秋吉克之站了起来。我们和他是在“早苗快餐店”最里面的办公室里谈话的。门半开着,能听到店堂着播放着的古典音乐声。

“我去拿这个了。”

秋吉克之递过来一张照片。这虽然是一张快照,可上面却有不少人。这张照片好像是挂在墙上的。

“这是胜子离家出走前不久拍的照片,大概有十年了吧,是在店;里拍的,店里装修之后,只叫上家里人进行了庆贺,我老婆旁边的那;个人就是胜子。”

“十年前,她才三十九岁。”

“是的,也许是打扮得很时髦吧,看上去是不是很上相啊?不过,她的妆化得也很浓。”

这是一个长着胖乎乎的脸、五官端正的女性,烫过的头发染成了棕色,穿着一件用色非常大胆的毛衣,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不太正经的女人。

“拍完这张照片后,她就和当时交往着的男人分手并离家出走了。所以这是最后一张照片,只有这么一点线索。”

“这个时候的胜子和东京区被害的那位女性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你没有注意到吗?只是根据前面所说的‘和年轻男人手挽着手’等情况就认为她就是胜子,我觉得证据还不是太充分吧。”

“是这样的,到了今天还是这样的。不过,不是我护着胜子,她也有善良的一面,刚才我也说了,她非常容易着迷,可她对自己着迷的那个男人可是尽心尽力的。对方高兴,她也会像他一样高兴;别说衣服和化妆品了,就连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她也会因为对方而改变?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和胜子交往的是一个从东京到这里经营一家饮食店的男人,虽然只是道听途说,我也不是太清楚。听说他年轻时当过招待员,长得很帅,所以胜子当然也要打扮成女招待员的模样。

“我和我老婆一起去了茺川北署,介绍了有关情况,最后我一看到尸体的面部就知道那是胜子——还有指纹血型等,许多方面都和胜子一样——那个时候,我也听到了许多关于胜子在那座公寓里的生活状况,也许被害之前她过得很幸福啊?她还照顾着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你,看看这张照片,你也许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女人会精心地照顾一位年老昏聩的老人,可这就是胜子过去的样子,她在东京和那个叫砂川的男人过着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会不会也变成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模样呢?”至于那个叫砂川信夫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也不是太清楚。

我很想知道,于是我老婆对我说,我们可以去看看砂川先生真正的妻子,可我一直下不了这个决心。砂川先生虽然不是因为胜子的存在而抛妻舍子的,而且胜子和砂川的交往也是在砂川失踪后很长时间的事情了,虽然我不应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可我还是感到挺内疚的。

“如果这样的话,就算胜子最后被他杀了,或因为这种生活方式而被杀,我和我老婆也不会觉得奇怪的。可胜子却打扮得很土气,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一起去买东西或散步,这看上去是相当幸福的。这里面太复杂了。”

就这样,和砂川信夫一起被害的那位中年女性的身份终于查清了,她就是草津的秋吉胜子。在这三个人中,她是第一个被确定身份的。

搜查本部认为最难确定身份的就是死在二零二室的日式房间的那位老年妇女。对于这位估计有八十多岁的老人,很难说会不会有掌握能确定她身份的相关情况的家人。如果她有孩子的话那倒另当别论,不过,如果有自己的孩子却让一个外人来照顾老人确实也很难想像。老人生前也许只是和老伴两个人一起生活,后来老伴先去世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或者她原来就是个独居的老人,这些情况都是有可能的。这样一来,这位老人到底是什么人?她是怎么认识砂川信夫和秋吉胜子并和他们像一家人一样生活的?知道这些情况的恐怕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了。老人去世之后,恐怕就不会再有人知晓她的姓名和经历了。

除了这些想法之外,当时的搜查本部还存在着一种非常滑稽的想法。那就是即使存在着了解这位老人情况的家人,可因为面子术好看,他们也不会说出自己的姓名来的。因为在发生这样的案件,老人的身份成为问题之前,他们对需要照顾的老人不管不问,也没有积极地到处找人。

也许这只是老人的离家出走。很可能,她在和砂川信夫开始起生活的时候还糊里糊涂的。这位老人和儿媳妇或女儿等一起生活的家人相处得不是太好自己想离家出走的,后来遇见了砂川信夫或秋吉胜子,然后就决定和他们一起生活了——这种故事也可能会发生的吧。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对离家出走的老人置之不理的家人大概是不会积极的说出自己姓名的。

现实的答案是把这两种推测进行折中之后的情况。当看到公开的这位二零二五室老人的情况后,静冈县浜松市郊外的一座名名叫“明园”的收费养老院的办公室就和警方联系,他们怀疑她是五年前住在这所养老院里的一位老人。

“明园”是一所高级养老院,据说入院时要交付数千万日元的保证金。这座养老院成立还不到八年,现在已经收住了五十七名老人其中三分之一是独居老人,其他的人或者是和配偶一起交钱人住的或者是姐妹一起人住的,都有家人陪伴。

养老院怀疑二零二五室的这位老人就是院里1991年4月1日请假外出但超过规定时间仍没有回院的一位名叫三田初江的老人她当时已经八十二岁了,可除了因高血压需要吃药以外,身体的其他方面还算健康,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十岁。外出那天,她穿着和服,她对管理员说要去商场买东西。

三田初江是个非常豁达的老人,在养老院里经常照顾别人,她很受男病人的欢迎。她的丈夫在她住进养老院的十四年前就去世了她虽然有两个女儿,可没有一个是和她一起生活的。

初江的丈夫在浜松市经营着一家规模很大的汽车销售公司,经济条件相当不错。丈夫死后虽然把公司转让了,可另外还有土地和出租的公寓等财产,在经济上足够初江安度晚年的了。

据“明园”介绍,是初江自己决定住进养老院的。索要说明书和参加说明会的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据当时接待她的工作人员介绍,初江告诉他:“因为两个女儿都在为钱明争暗斗,我不想再见到她们。”

听说她还说:“我听说明园不仅是座养老院,而且更是一个让无亲无故的老人安度晚年的联合体,所以我才决定住到这里的。”事实上,在她从养老院失踪之前,在养老院的日常生活方面,初江从来都不需要护士们的照顾。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发生问题的1991年4月1日,当初江没有按规定时间回院的时候,养老院也没有太惊慌。虽然要求老人们要遵守规定时间,可即使晚回来一小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当时养老院规定的外出时间一般是到晚上七点,不过经常有身体健康的老人抗议说,这个时间还是有点太早了。

晚上九点,当管理员向值夜班的人交接时,才第一次意识到初江还没有回来已经是个问题了。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有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只是有点担心而已。他们按初江紧急联系方式上的电话号码给她两个女儿的家里打电话询问,可她们都说没有去过。最后,院方拜托她们如果知道初江的去处一定和养老院联系之后,就这么一直等待着。

可是,初江还是没有回来。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养老院决定向离他们最近的警察局报案。当时养老院里负责管理初江住的那栋楼的工作人员皆川康子和初江的关系很不错,她一夜都没睡。

“虽然初江是个健康的老人,但毕竟年龄大了,所以我们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生什么样的的问题,特别是她还患有高血压……”

对于患高血压的老年人,最让人担心的就是脑溢血,他们还想到了会不会遇到了车祸。

“会不会在外出的时候病倒被人送到了医院呢?我们又一个接一个地给市里的所有急救医院打电话,可是,哪里都没有找到像初江的人。她会不会已经不在市里呢?我们设想了许多种情况。”

“明园”制作了人院者专用的既是身份证明书又有紧急联系方式的卡片,院里要求高龄老人外出时务必要携带这种卡片。而糖尿病或心脏病患者,因为在受到外伤接受治疗时必须要格外注意,所以在他们的卡片的背面还写有卡片持有人的病史和正在服用的药物。

初江也是带着卡片出去的,所以如果她万一发病或遇到车祸,对她进行保护治疗的医疗机构一定会发现这张卡片的,并且会和明园进行联系的。最后,他们只能等待。

可是,没有人和养老院联系,三田初江也没有回来。当她外出时间超过了四十八小时的时候,明园决定向当地的警署报案。考虑到失踪者的年龄,警方也去浜松市主要的商场或购物中心进行了询问;并通过巡逻车的扩音器呼吁大家提供线索,另外他们还在当地的消防团的协助下对附近的河流和山林进行了搜索,可这些努力都是一无所获。三田初江就这样神秘地失踪了。

皆川康子考取护士资格后曾经在静冈市的市民医院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她的人品和技术被明园挖了过来。在这座以让高龄老人安度晚年出名的养老院里不能出现一位不幸的病人和孤独的独居老人。在这种理想的激励下,她每天不停地忙碌着。可尽管这样三田初江还是从眼皮底下消失了,而且还不知道她是否安好。作为负责养老院这项工作的职业人来说太没面子了,自己也特别担心,连做梦都会想到她,实在太苦恼了。

“我梦见初江很害怕地站在那里,我能看到她,而她却看不到我,我怎么喊她都听不见,而且还离我越来越远

,她正在走向一个黑暗的地方。我大叫一声,不能去那里。就在这时,我的梦醒了。”

在警方开始进行搜索的两天后,有人说在浜松车站附近的购物中心的垃圾箱里发现了一个很像老年妇女使用的手包。皆川康子跑过去一看,确实像印象中的初江用过的手包,里面装有手绢和化妆盒等零碎物品,和这些东西一起的,还有养老院的卡片。

“不过,包里没有钱包。”

三田初江很可能是在这家购物中心里面或附近被人偷去了手包。

“要是平常的初江,如果遇上小偷了,她一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或者跑到警察局去,或者和养老院联系。在这一点上,她比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要强得多,因为她不是那种坐在这里束手无策的虚弱的老人。”

正因如此,皆川康子才会感到不安。

“也许小偷在偷她包的时候还把她打了或踢了,她会不会受了伤?或者是遇到这么倒霉的事情自己受了刺激?老年人可能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引起记忆混乱或行动怪异的。所谓脑溢血,它的特征就是啪哒一声倒在地上然后就打起了呼噜,可真正的是微妙的毛细血管被堵塞,在很短的时间内脑子处于缺血状态,有时会引起意识障碍。如果受到了精神刺激,也可能会引发这种缺血性症状。于是她就会晕晕乎乎地到处乱走——在遇到热心人帮助她、警察保护她之前,她会不会再遇到另一次不测呢?”

事实上,在发现手包的那家购物中心,从半年前就开始发生以一个人行动的老年人和女性顾客为目标的盗窃案。罪犯是一群年轻的男孩和女孩,据受害人介绍,他们作案的手段非常恶劣。不是问路,就是说有个奇怪的男人跟着自己能不能一起走等等,首先是由犯罪团伙中的一名女成员以各种借口接近受害人,然后把表示同情并给予帮助的受害人带到偏僻的地方,当然犯罪团伙的其他成员都等在那里了。

除了钱包和手包,他们还要偷随身携带的装饰品和手表,甚至脚上穿的鞋。如果受害人是年轻女性,为了不让她们马上求救,他们有时还会脱去她们的外衣,只让受害人穿着内衣呆在那里。更有甚者,遇到受害人反抗的时候,他们还会集体对其施加暴力。

“我认为,初江也成了这个犯罪团伙的受害人了。警方也沿着这条线索进行调查,可罪犯总也抓不到……

“盗窃团伙不仅只在浜松市作案,他们还涉足于静冈、名古屋等地,并利用新干线作案。警方决定在广泛的范围内进行调查,并超越各自的管辖范围,但各个警察署的合作没有一点儿进展,这也是迟迟曩抓不到罪犯的原因之一。

“如果能抓到罪犯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打听出初江怎么样了?初江的包是不是他们偷的?初江现在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当然,养老院方面也尽最大努力收集有关初江本人的消息,只要听说有像初江的人,我们马上就去调查。可仍然是一无所获。据警察介绍这个偷窃团伙是一个有组织的犯罪,而且作案手段非常恶劣,也许三田初江会想方设法摆脱他们的。因为我们多少教过她要有这方面的意识。”

皆川康子一方面在为初江担心,可同时她又对初江女儿出人意料的冷淡感到惊讶。初江下落不明还不到半个月,她的两个女儿起去了养老院,她们想解除初江签订的入住合同,并要求返还保证金。

“我非常惊讶,好像初江真的不会再回来了。确实保证金的数额巨大,可如果搞不清楚本人是否安好,是不可以随便解除合同的更何况,她才失踪半个月。而且,自己的母亲很可能遇上了残暴的窃团伙,可她们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完全是公事公办。直到这时我才真正理解初江对女儿失去信心住进养老院的原因。”

在浜松、静冈、名古屋和丰桥等新干线沿线疯狂作案的盗窃团伙终于在三田初江失踪后的第十个月、也就是第二年的2月被抓捕蛸案。立下大功的是当地的浜松警察署的刑事课,他们不是抓的现行犯,而是精心调查他们的销赃渠道并将其逮捕的。一个接一个被揪出来的犯罪团伙共有八人,其中三名女性,五名未成年人,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一些无业少年。

对这八个人进行调查取证后不久,正像皆川康子希望的那样——虽然这是一个很痛苦的希望——还是问出了有关三田初江的一些情况。

“一个女孩子交代说,去年春天,在浜松的购物中心,他们曾袭击了一位老奶奶。那是一位穿着和服的老奶奶,看上去很有钱,所以我们就把她当作目标了。确实,初江打扮得很漂亮,穿着一身非常不错的和服。那个女孩还记得,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因为有许多白发,所以头发被染成了紫色。我想,这一定就是初江了。”

这个交代问题的女孩说,那是自己第一次负责欺骗受害人,所以她记得非常清楚。

“她对初江说,有一个可疑的男人一直跟着自己,所以想和她一起走。这个女孩就这样接近了她。初江惊讶地说,这太可怕了,那赶紧去警察局吧。”

当然,这个女孩想方设法拒绝去警察局。

“于是,初江说,那我打车把你送回家吧,她是一个善良的人,不会对遇到麻烦的女孩置之不理的。”

女孩和初江坐上了出租车,然后她把初江带到了自己同伙等在那里的犯罪现场。

“听说是车站后面啤酒街的里面。说是啤酒街,其实就是一些餐馆和酒馆,白天没什么人。不过,因为这些酒馆中间也不是没有公寓,所以初江也没有怀疑。”

那名当诱饵的女孩说,盗窃团伙威胁三田初江,让她交出手包和手表,初江虽然内心也比较害怕,可还是表现出了一种坚强。

“这个女孩说,老奶奶非常生气,她还教训我们说,你们做这样的事情对将来没有一点好处。当然,犯罪团伙不可能昕进去这些话的。他们只是嘿嘿地嘲笑和挖苦着她。尽管这样,初江还是没有放弃,好像有人打了她。”

另外还有人踢了被打倒在地的初江的脑袋。看到这位老人一下子没了精神,他们也突然害怕起来。

“据那个女孩交代,她还问了一句,奶奶,你不要紧吧?可初江已经动弹不了了,他们赶紧逃走了。她说以后的事情就不清楚了。不过,她一直都很担心,她会怎么样呢?”

就这样,搞清楚了初江在购物中心遇到了什么事情。问题是这之后的事情,被盗窃团伙抢劫之后,她又去了哪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初江失踪后的一年时间里,她的女儿和养老院的矛盾也越来越激化。当然,在没有搞清楚初江的生死前,养老院是不可能返还保证金的。可她们说每个月交付管理费等费用确实有困难,所以,她们一直就没有交费。尽管如此,她们还是自作主张地把初江在养老院的房间里的家具和物品都拿走了。”

初江的两个女儿甚至通知养老院,她们将就养老院在母亲失踪问题上的责任向法院提起损害赔偿诉讼。

“昕到这件事,我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就是负责管理初江、住的那栋楼的工作人员,所以我向当时的院长提出辞职,但院长没有同意。院长说,如果初江回来的话,看到一直关系很亲密的我不在了一定会感到寂寞的……院长还鼓励我不要辞职,留在院里,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寻找初江。”

不过,最后,她们并没有打这场官司。经过明园和初江两个女儿的多次协商,最后养老院向她们支付若干数额的慰问金,事情才得以解决。不过,有一点养老院一直坚持自己的主张没有做过一点让步。

那就是初江外出完全是她本人的意思,如果她能遵守院里的规定,那她就不会在外出地点被人抢劫,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养老院是没有责任的。

“可是,我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我一直都这样认为。”皆川康子说。

“在这五年问,我做过许多事情,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初江,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了。如果她真的被人殴打受了刺激,记忆混乱的话,她也会遇到热心人的帮助的,也许她正在和这位热心人一起生活。或者是因为想不起名字和住址,某个地方的公共养老院正在照顾着她。从调查结果看,她也许已经不在浜松和静冈了。我还通过查阅电话簿,一个一个地给养老院和医院打电话,全国的养老院和医院,这虽然要花很多时间,可我总觉得只要一个一个地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到她。”

负责调查这个盗窃团伙的浜松警署的部分刑警认为这位老人已经被他们杀害并被扔在了什么地方。这些被逮捕的罪犯会不会杀了人却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自己不知道呢?“当刑警对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再也忍受不了了,于是就去见那位第一个交代问题的充当诱饵的女孩。在这个犯罪团伙中,她的罪名最轻,不到一年时间就回家了。我去了她家,我向她鞠躬请求她,如果还有什么隐瞒的情况,请一定告诉我。我甚至还对她说,如果初江真的被害了,虽然这确实让人难受,可总比不知道她的死活要好吧。”

那个女孩坚持说,那个老奶奶没有死,至少自己没有杀她。最后她看到的是老人躺在满是垃圾的马路上,至于以后的事情她就不清楚了。

“我倒是想相信她的话,可是我能信吗?这确实太痛苦了。当我告辞离开走到大门口时,她的父亲出来了。他对我说,你问了我女儿很多问题,可不管你怎么问,也是没有用的。她不会说真话的,如果人已经被她杀了,只要尸体没有被发现,她是不会害怕的,所以她自己不可能会交代的。而我却和她说了那么多的话,我自己也是个十足的大笨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呢?”

如果了解一下失踪者或下落不明者的家人和朋友,你会听到和皆川康子一样的话。虽然说人死了,会让人很难过,可这也总比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死活要好吧。

“五年,实在太漫长了。”皆川康子摇了摇头。

“可能不会再找到初江了,我也有点灰心了。所以,那天当我看到报纸上说东京茺川一家四口被害的受害人的身份还没有查明——有一名老人的身份也没有查明的时候,并没有马上和初江联系在一起。太可怕了。我们楼里的老人们也在议论着这起案件,可谁也没有想到,哎,这会不会就是初江呢?”

几天后,新闻中详细介绍了三名受害人的年龄及身体特征,皆川康子虽然也看了这条新闻,但她还是没有想起什么来。

“我所认识的初江是个非常健康、身板笔直、长得很漂亮的豁达的老人。所以,虽然我的脑子里也知道她因被歹徒抢劫,身体和精神都会发生变化,可还是没有具体的样子。因此,我没有想到这位老人就是初江。”

茺川被害的那位老人平常自己不能一个人走路,只能坐在轮椅上。虽然看上去还不算太严重的老年痴呆,可根本不像三田初江那么有活力,她更像是个病人。不管是报纸还是电视,都说这位老人身体非常虚弱,因此,皆川康子很难将她和三田初江联系在一起。

“就这样,我很粗略地看了看报道。可就在这样的报道出来后的两三天吧,养老院的一位老人对我说,她会不会就是初江啊?”

我吓了一跳,听她把话说完。

“这是一位和初江同时入住的老奶奶,年龄比初江小十岁,可因为生病,她需要我们帮助。那天,我正在帮她洗澡。就在这时,她对我说,医生——她这么叫我——医生,你看了关于茺川区被害的那位老人的身体特征的报纸了吗?上面说她的小腹部有一颗浅咖啡色的痣,初江好像也有这么一颗痣,你还记得吗?”

别说记得,皆川康子根本就不知道三田初江的身上还有这么一颗痣。

“因为初江身体很不错,根本不用别人帮她换衣服或洗澡,所以我说不知道。可是,医生,我能记得,她确实有颗痣。因为有一次初江帮我洗澡,我把洗澡水弄撒了,把她的衣服弄湿了,于是她就大笑着脱了衣服和我一起洗了起来。就在那时我看到她身上的那颗痣了。她拼命地向我解释着,她甚至还能记得当时帮她洗澡的护士的名字。虽然这位护士已经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可她还是让我问一问,说她一定也还能记得。”

可这位护士并不记得三田初江的身体上有颗痣,不过她却能记得自己在帮助需要帮助的病人洗澡的时候,初江经常会去帮忙。虽然她不能干力气活,可洗洗头发,递个毛巾什么的,她做得非常认真。

“我也很吃惊,于是向院长请求让我马上去趟东京。初江的照片、医生的病历、养老院的记录,总之我把所有能带的东西全都带上了,那天我坐的是新干线。在路上,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虽然还没有最后确定,可就是想哭。”

最后,证明千住北新城西楼二零二五室的那位老年妇女就是三田初江,靠的是医学证明。初江的牙齿有治疗过的痕迹,这和202五室的那位老人完全符合。

“就算看照片,

我也认不出来她是不是初江了。”

直到现在,每次说起这件事,皆川康子仍然非常失望。

“当然,照片——是遗体的照片,肤色可能是修饰过了,看上去还接近于活着时候的颜色,可猛一看还是分辨不出来,因为她容貌的改变非常大。如果要是能听听她说话或看看她的动作,也许就会另当别论了……

“初江的女儿把她的遗体领了回去,和我想的一样,她的女儿看上去并不十分悲伤。因为一旦确认母亲已经去世,她们就可以开始办理继承遗产的手续了。

“不过,到收骨灰的那一天,我去了她的家里。她的大女儿恳切地对我说,我的母亲是个非常可怕的人。她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女性,不仅家务活干得好,而且作为企业家的父亲的妻子,她做得同样出色,她善于笼络人心。可正因如此,她对女儿的要求也非常多,而且她还想干涉女儿的生活。她对女儿的男朋友或朋友作出评价,然后说不许和他交往等等,如果女儿听完和她吵架的话,她就会把这位朋友或男朋友叫来,直接对他讲。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所以女儿们也决定进行彻底的反抗和初江对立起来。妹妹和我绝不是不爱母亲,可为了自己的人生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我知道初江的所有优点,所以也不会完全相信她女儿所说的话,不过这至少能说明自己对母亲还有一丝悔意,这不也很好吗?”“尽管如此,在这五年里,初江又是怎么生活的呢?她之所以会坐着轮椅,可能就是被抢劫受伤所致吧。而且,她的记忆大概也不会清楚了吧,如果能想起什么的话,她可能也就不会和那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了。”

这样一来,没有查明身份的受害人就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被认为是从阳台上坠楼而亡的年轻男人。

可笑的是,在普通民众所提供的关于这三个人的情况中,他的情况是最多的。浏览一下寄来的询问信,你会觉得不寒而栗,现在离开家庭杳无音信的年轻人是不是太多了?关于他,前面已经说过的东楼的B的证词以及怀疑他和秋吉胜子的关系的流言蜚语形成了许多无聊的猜测,然后又引起了下一波的猜测,一时间,各直播节目频繁出现宣称自己认识生前的他并将自己的声音进行技术处理的画面。有的说,他会不会就是大阪一位非常有名的明星,他偷了店里的钱逃走了。有的说,他会不会是那位上班才三个月就让学生怀孕、被解雇后杳无音信的某著名私立女子高中的国语老师呢?还有人说,他会不会是将本公司的电脑系统做了手脚,然后骗取大笔现金后逃之天天的某电脑公司新来的程序员呢可是,不管哪种说法,都无法很好地解释这位死去的年轻人怎么会变成了儿子生活在砂川信夫、秋吉胜子和三田初江三个人当中。

另外搜查本部还想到了这位年轻人是砂川信夫的亲生儿子并用砂川毅这个名字在首都工作的可能性,他们进行了积极的调查工作,可还是一无所获。不过,据为数不多的可信度比较高的看到他出入于二零二五室的证言,说明这位年轻人一定是有工作的。这样一来,不管是工作还是学习,为了能以适当的形式让某个地方接受他,这个年轻人一定会有一个必要的固有的身份,把这个情况向社会公布应该没有问题吧?像携款潜逃的逃犯是不可能干这种糊涂事的。

另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那就是当三个人的身份还没有搞清楚之前,早川董事长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董事长让砂川信夫把家人的居民证拿来,可他好像不太记得砂川信夫说过居民证上所写的家人的名字。由此可见,砂川家的居民证只是为了得到早川董事长的这份工作而使用的。在日常生活中,砂川信夫、秋吉胜子、三田初江和这位有问题的年轻人很可能用的都是自己的真名。在这一点上,除了记忆丧失或部分遗忘的初江,另外三个人大概可以肯定了。

砂川信夫和秋吉胜子是男女之间的问题,不管是不是同居关系,他们两人在一起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另外还有三田初江,在浜松遭人抢劫受伤后,很可能是砂川信夫发现并救了她,也可能是秋吉胜子。虽然可以有许多种想像出来的故事情节,可从他们生前的生活状况分析,两个人保护并照顾着这位老年妇女应该是确定无疑的了。

那么第四个人,那位年轻人是怎么加入到他们的生活中来的呢?或许是他最早和砂川信夫一起生活的吗?他真正的家人在哪里?人不是从树权上掉下来的,不管在哪里,他一定会有生物学上的父母的,这位年轻人的同胞兄弟也应该是健康有朝气的年龄。

可是,在收集到的询问信件中,却没有一件能和他条件相符的。

西楼的邻居们好几次看见他穿着西服坐电梯,还有人说自己在管理员办公室门前和下班回家的年轻人擦肩而过。虽然不能因为他穿着西服就断言他是一名公司职员,可这位年轻人在社会上一定有自己个人的人际关系,可奇怪的是这些关系始终未能浮出水面。

不过,从没有人询问这位年轻人的公司关系看,搜查本部又有了一种推测,那就是他会不会是在专做违法的上门销售或融资公司等和警察没有任何关系的公司里工作呢?在这位年轻人还被认为是砂川毅的时候,昨天还好好上班的职员突然无故旷工,而且没有任何联系,他所在的公司或事务所当然会觉得奇怪。可他们既没有发出寻人启事,也没有去这位职员的家里——事实上二零二五室就是没有这样的来访者或询问电话——这说明公司本身就有鬼,如果他们要求找人的话,公司会不会无缘无故地招致警察的怀疑呢?而且在首都圈里,存在着为数众多的这种违法的公司……

总之,只要查清真相,这所有的猜测和怀疑就会不言自明,而且肯定有人知道事实真相,这个人现在这个时候一定藏在东京的一个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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