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花魁依次登场表演才艺,整个寻欢居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和其他青楼不同的是,寻欢居的姑娘们只能看不能碰,花再多钱也没用。

台下众人都觉得不枉此行,但也更加期待最后一位花魁的出场。

现场的音乐声忽然停了下来,半空中洒下花瓣雨,一楼的客人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三楼。

此时,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抱着一把琵琶走出来,她半遮着面,只露出一双含着春水的双眸,略微低着头,步履轻盈地走下来。

她每走一步,都牵引着在场众人的心。

谁都想看看,这轻盈面纱下的面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暮在台上落座,她的目光轻轻地往台下一瞥,众人便屏住呼吸,直直地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

二楼的贵宾视野更好,坐在中间雅间的,能够将整个舞台一览无遗。

姜暮的手指落在琵琶上,手指轻拢,纤纤细手在弦上拨弄,乐声便如同流水一般。

她朱唇微启,用娇软的声音轻轻吟唱,一曲经过她改良版的相思引牵动所有人的心弦。

经历了几个世界,姜暮的音乐造诣已经到了新的境界,即便是简单一首琵琶曲,也被她弹奏得如同天上仙乐。

她的歌声和这个年代的委婉含蓄的风格不同,乍听之下虽然奇怪,但是慢慢听下来,便惊人天人。

清丽的嗓音透着一丝哀伤,似乎完全沉浸在此曲的情感中无法自拔。

就连听遍了各种雅乐,品味极其刁钻的慕容衡也难得露出了欣赏的表情。

慕容衍原本还在想着何时能够回去,此时他的心思也全都放在了姜暮身上。

曼妙的歌声让他无法思考其他事,他看着台上的姜暮,不禁也对这个奇特的女子感到好奇。

慕容衡比他更加沉迷,他如痴如醉地看着台上的女子,喃喃道:“四弟,你说能够弹唱出这么的美妙音乐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慕容衡痴迷音乐,这个朝代的音乐也发展到鼎盛时期,皇宫内的乐工近五千人,慕容衡自己每次宴请朝臣时,还会让教坊和司乐部编制新曲,闲暇时也喜欢召乐人在宫内演奏吟唱。

姜暮这一曲,教他惊为天人,他从未听过这样的乐曲,还有这曲词,新奇得很。

他看姜暮的眼神发光,恨不能立刻就将她请上来,与她畅谈乐理,他完全忘记了对方只是一位青楼女子。

慕容衍闻言便知道皇兄心中所想,他这位皇兄,最大的爱好就是音乐,最喜爱的乐器便是琵琶,除了朝政,就是在宫里作曲作词,常常将自己作的诗词丢给教坊和司乐部去谱曲,然后亲自在宫里弹奏琵琶给他的爱妃们听。

他后宫里的妃子,也都是精通乐理,能歌善舞的,要是哪个唱歌唱得好,弹琴弹得好的,就更能得到他的宠爱。

以至于后宫妃子们整日里混在教坊和司乐部学习诗词歌赋。

看皇兄这副模样,估计台上这位花魁,不日就要被皇兄带回后宫了。

即便身份低贱,但是只要皇兄喜欢,这都不算什么。

要知道现在最受宠的云嫔,之前只是一个教坊的乐人,就因为有一个好嗓子,有一回,在慕容衡弹琵琶的时候,跟着唱了一曲,就得了圣宠,如今也成了宫里的贵人,深得慕容衍喜爱,风光无限。

慕容衍看着姜暮,轻声道:“听她唱的那些词,想必是位擅长音律,颇有才情的美人。”

“余音绕梁,刚才那曲子真是妙极了,你说我教坊那么多人,怎么就没有人能够想出这么精妙的曲子,还有那些词,缠绵悱恻,叫人肝肠寸断……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今日真是来对了,要不然岂不是错过了如此仙乐。”

慕容衡越说越激动。

慕容衍知道他这是犯病了,每次只要有什么新的好曲子,他就会这样。

慕容衍:“皇兄说的极是。”

慕容衡叹了一声,犹豫道:“四弟,你说我要不要将她请上来。”

慕容衍也想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他虽然不如慕容衡那样痴迷乐曲,但是大安朝人人爱乐,他也不例外。

“皇兄若是喜欢,臣弟这就去将人给你带上来。”

慕容衡摇了摇头,他今日微服私访,不便在这种地方行事太过高调。

在两人交谈之时,姜暮起身将琵琶递给身侧的侍女,她亭亭玉立在台上,优雅地行了一礼,那姿态妩媚多姿,叫人心驰神往。

然而她却没有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一曲终了,便离开了舞台。

慕容衡看着姜暮窈窕的背影,对身边的侍卫道:“你去将那位姑娘请过来,就说是诚王府诚王相邀。”

慕容衍:“……”

慕容衡说完,看向慕容衍,笑了笑,“四弟,借你的名头一用。”

慕容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皇兄。”

“好了,好了,欠你一次。“慕容衡笑嘻嘻地说。

慕容衍就算心里不愿意,也没办法,这就是君臣之别。

可是没想到的是,侍卫去了之后回来竟然说对方不愿意来,就算说了是诚王相邀,也直接拒绝了,说不私下会客。

慕容衡听了却一点也不生气,笑道:“既如此,那我们便过去吧。”

慕容衍:“皇兄,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人家不愿意私下会客,那我主动去见,总行了吧。”

慕容衡非要见到刚才那女子不可,他要问一问她,刚才那曲子有几处究竟是如何弹的,还有那词,他听了一遍,没有记全,若能得到词曲回去研究一二,他定能发现其中奥妙。

慕容衡推开门便要去找姜暮,殊不知,和他一样想要求见姜暮的人已经全都涌了过去,二楼雅间的贵宾们都不约而同派人去请,也通通被拒绝了,而一楼的宾客们全都在喊着让姜暮出来再来一曲。

慕容衡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皱着眉,看向三楼姜暮所在的房间,那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他要过去也要穿过重重阻拦。

“皇……二哥,要不然今日就算了,我们改日再来。

慕容衍觉得今天只怕是见不到了。

慕容衡看了看那些高声喊着寻欢姑娘寻欢姑娘的宾客们,眉头越皱越紧,他冷淡一笑,沉声说:“见不了也要见。”

就没有他想见见不到的人,他九五之尊,要什么得不到。

越是难见,他就偏要见到。

慕容衡抬眼瞥向三楼,纵身一跃,三两步跨上扶栏,只见他身轻如燕,在空中跨了几步,踩在半空中悬挂的彩条上借力,轻而易举飞到了对面的三楼。

人群中有人看到他,发出了惊呼声。

“你们看那人!”

慕容衡一下子成为了焦点,有几位官员,也就是之前慕容衡在外面看到的那几个,看到慕容衡的时候,脸色骤然发白,吓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原本也想见一见这神秘的寻欢姑娘,结果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当今圣上。

几人瞪大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立刻低下头,顾不得许多,喊上下人慌张地离开了。

慕容衍也没想到慕容衡会这么执着,他想了想,又回到了二楼雅间等待慕容衡。

这时候诚王府的嬛若还在等着慕容衍回来用晚膳。

她等到天都黑了,叫人去门口看了几次,都说王爷还没回来。

她又派人去问送王爷入宫的马车回来没,谁知道马车早就回来了。

嬛若又气又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时候嬛若派去问门房的丫鬟回来禀告,说是听到明月居那边的人说王爷去了新开的青楼寻欢居。

嬛若脸色发青,站在门口愣了许久,丫鬟劝她回屋,她也不出声,脸色吓人得很。

许久她兴许是觉得冷了,便转头回了屋,看见一桌子的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伸手就将满桌的菜全都推到了地上。

碗碟碎了一地。

丫鬟们都吓坏了。

……

慕容衍等着着急,便让小厮回王府告诉嬛若,说自己有事耽误了,回不来,让她先吃。

而嬛若当时已经摔了满桌的菜,听到慕容衍派人来说有事耽误,她面上不露半分异色,将小厮打发走之后,才冷笑两声。

丫鬟们不敢出声,房间里静得吓人。

明月居里今天也很安静,姜暮最近经常出门,说是回将军府,但总是只带着雪藤一个人,其他丫鬟们留在王府里很是无聊,她们对雪藤一来就独得姜暮的信任和宠爱有些不满。

但又没有办法,谁让雪藤是姜将军赐给姜暮的,而且雪藤那副冷冰冰,谁也不爱搭理的模样,让这些丫鬟们都很害怕她,也不敢招惹她。

等到了夜深,才得到消息说是姜暮在将军府里住下了,明日上午才回来。

慕容衍他在二楼雅间等了一个时辰,慕容衡才回来。

看慕容衡喜不自胜的模样,慕容衍有些好奇,问道:“皇兄因何如此高兴?”

“那寻欢姑娘实在是个妙人,与我乃知音也,知音难寻,真是人间幸事。”

慕容衡心情大好,刚才姜暮将弹唱的那首相思引的词曲交给了慕容衡,一点藏私之心都没有,而且还与他畅谈了乐理,姜暮在音乐方面的造诣令他惊奇,他从未见过学识这么渊博的女子,不仅精通各种乐器,还能够听一遍就完整记住整首曲子,慕容衡弹奏了好几首自己创作的曲子给姜暮听。

只要姜暮听一遍,就能一个音不差地弹出来。

慕容衡看姜暮的眼神可以用兴奋痴迷来形容。

即便还未见到她的真容,也不重要了。

光是她的才华,就已经让他心生仰慕。

慕容衡与姜暮聊得忘了时间,要不是姜暮露出疲态,声音有些疲倦,提醒慕容衡天色不早了,慕容衡还要再和她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理。

“皇兄可有见到她的容貌?”慕容衍问道。

慕容衡对慕容衍怒目而视,“四弟可真是俗气,我与你说那寻欢姑娘的才学情操,你却只想着人家的容貌,拥有这般才情,即便生得不美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寻欢姑娘那双眸子,就已经叫人心驰神往,难以忘怀了。”

慕容衍只能说是,他想到方才见到的那双眼睛,确实令人着迷。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子,又怎会生得丑陋呢,何况既然说她是四大花魁之首,那一定是个绝世美人。

慕容衍想到这里,不禁懊恼,自己怎么会对别的女子浮想联翩,他心里应该只有嬛若才对。

……

慕容衍回到王府,已经夜深了,他回去就直奔秋雅阁,谁知道还没进到嬛若的卧房,就被秋雅阁的丫鬟拦住了,说是侧妃已经睡下了。

他刚才还看到屋里有灯光,知道嬛若一定没睡着,此时不愿意见他定是生气了。

慕容衍急着进去,冷眼看着拦路的丫鬟,“还不让开。”

丫鬟吓了一跳,原本拦着王爷她就惴惴不安,这下更是腿一软,直接退下了。

慕容衍走了进去,推开门,看到嬛若躺在床上,他便凑过去,轻言软语地哄着。

嬛若睁开眼睛,盯着慕容衍,淡淡道:“王爷晚上去了何处?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慕容衍自然不好说实话,只能说:“和皇兄议事,不小心耽搁了时间,皇兄留我用饭,我也不好推辞。”

嬛若冷冷笑了,“是吗。”

慕容衍被她的反应弄得很尴尬,“若儿,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今日我身体不适,王爷还是去别处睡吧。”

慕容衍神色难看,但还是说:“若儿怎么身体不适了?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嬛若闭上眼睛,“不用,王爷去别处睡吧。”

慕容衍:“……”

他静静看着嬛若看了一会儿,也有些恼火,他一心只想着她,却被这般对待。

他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慕容衍站在秋雅阁门口迟疑了片刻,转身去了书房。

当晚,慕容衍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竟然看到了蒙着面纱的寻欢姑娘。

他站在寻欢居的台下,寻欢姑娘在台上抱着琵琶一边吟唱一边拨弄琴弦,她的目光轻柔妩媚,透着一股子媚态,始终看着他。

寻欢居里似乎只有他一个客人,他是寻欢姑娘唯一的观众。

只见寻欢姑娘唱着唱着,就跳起了舞来,抱着的琵琶也不见了,她缓缓走向他,眼神如丝如媚,充满了挑逗。

慕容衍心生起伏,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慌乱。

直到寻欢姑娘离他越来越近,甚至将手指放在他的脸上,痴痴地看着他,摸着他的脸。

慕容衍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眼熟。

特别是那双眼睛。

他紧紧地盯着她,对方却缓缓凑近他,站在台上俯身,隔着面纱贴着他的脸。

这一刻,慕容衍梦醒了。

他睁开眼,眼神幽深,身体滚烫发热,似乎起了反应。

他喘着气,有些难以置信地掀开被子。

被子下他穿着单衣长裤,轻薄的衣料掩盖不住什么。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猛地站起来,皱紧了眉头。

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

慕容衍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入宫之后,他被慕容衡身边的小太监请到了紫宸殿,慕容衡正在批阅奏章。

听到禀报声,慕容衡抬头看向慕容衍,笑道:“你来了,你等我一会儿,等我看完这些奏章我们就走。”

慕容衍想到了些什么,但还是问道:“皇兄要去哪?”

慕容衡:“昨日去的哪,今日便去哪。”

慕容衍心思有些复杂,想到了那个梦,他的神色变得古怪,“皇兄还要去。”

慕容衡:“是啊,昨日我与寻欢姑娘约好了今日再见,昨日我们相谈甚欢,还有许多话没说完,今天我带上我前些日子新作的曲子,拿去与她品鉴。”

慕容衍:“……皇兄就如此欣赏那位寻欢姑娘?”

慕容衡:“那是自然,难道你不觉得她才情出众,天下难得一见?不对,你昨日并没有与她交谈,你不知道她有多聪慧,今日你正好与我一起去,让你知道,这寻欢姑娘可是世间难得的妙人。”

慕容衍犹豫了。

“怎么?你不想去?”慕容衡看出他的迟疑,“你不愿去那便算了,我一个人去也好。”

慕容衍闻言,忽地道:“我还是与皇兄一起去吧。”

“怎么?方才不是不想去。”慕容衡笑了,放下手里的笔,将批阅完的奏章整理好。

慕容衍道:“皇兄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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