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柏·古特曼和乔·凯罗离开了。外面的门关上之后,斯佩德一动不动地站着,盯着敞开的起居室门的把手看了足足有五分钟。他眉毛低垂,眼神阴郁,眉心那裂缝似的皱纹又深又红。他撅着嘴,柔软的嘴唇凸了出来。他又缩回嘴唇,抿成一个坚毅的V字形,走到电话旁。他没去看布里姬·奥肖内西。后者正站在桌子旁边,担忧地看着他。

他把电话拿起来,又放回书架上,弯腰去查看挂在书架一角的电话号码目录。他飞快地翻着,直到找到他要看的那一页,食指沿着其中一栏往下滑动。然后他站起身,又把电话从书架上拿起来,拨了一个号码,说:“喂,伯劳斯警长在吗?……能请你叫他一下吗?我是萨缪尔·斯佩德。”他凝视着空气等了一会儿,“你好,汤姆,有事和你说……对,很多。是这样,瑟斯比和雅各比是一个名叫威尔莫·库克的小子杀的,”他详细地描述了小伙子的外貌,“他替一个叫卡斯柏·古特曼的男人工作,”他又描述了一下古特曼,“你在我这儿见过的那个家伙,凯罗,也和他们在一起……对,就是这样……古特曼一伙人住在亚历山德拉酒店,12C套房,或者说他们之前住在那儿。他们刚离开,打算即刻出城,所以你动作要快。但我想他们不知道警察要抓他们……他们当中还有个女孩,古特曼的女儿。”他描述了一下瑞亚·古特曼,“你和那小子交手的时候当心点,他的枪法应该很不错……没错,汤姆,我这儿也有东西要给你。我想他当时用的枪在我这里……对,去吧,祝你好运!”

斯佩德缓缓地把听筒放回叉簧,又把电话放回书架上。他舔舔嘴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心是湿润的,全是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在低垂的眼帘下闪闪发光,然后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走进起居室。

布里姬·奥肖内西被他的突然走近吓了一跳,然后又笑着松了一口气。

斯佩德面对面地和她站在一起,两人离得很近。这个高个子、大骨架、肌肉结实的男人,有一双冷峻的眼睛,一个线条坚毅的下巴,此刻正带着冷冷的微笑对她说:“等他们被抓住之后,一定会把罪名推到我们头上。我们现在正坐在炸药包上,只有几分钟时间作准备,来应付警察。快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古特曼派你和凯罗去君士坦丁堡?”

她正要开口,迟疑了一下,咬着嘴唇。

他把手放到她的肩上。“该死的,快说!”他说,“我现在和你坐在一条船上,你别想糊弄过去,快说!他派你去君士坦丁堡?”

“对,他派我去的。我在那儿遇到了乔,然后……然后请他帮我。然后我们——”

“等等,你请凯罗帮你从凯米多夫那儿弄到那只鹰?”

“对。”

“偷来给古特曼?”

她又迟疑了,在他冷峻而愤怒的目光下不安地扭动着,吞了口唾沫,说:“不,那时就不是了。我们是想偷来给自己。”

“好,后来呢?”

“哦,后来我开始害怕乔会对我不公平,所以……所以我请了弗洛伊德·瑟斯比来帮我。”

“他帮你了。然后呢?”

“然后我们拿到了鹰,去了香港。”

“和凯罗一起?还是你在那之前就把他甩掉了?”

“是的,他留在了君士坦丁堡——的监狱里,为了一张支票的事。”

“那是你们故意安排出来把他困住的吧?”

她惭愧地看着斯佩德,低声说:“对。”

“好,那你和瑟斯比带着鸟到了香港。”

“嗯。后来——我对他不太了解——我不知道是否可以信赖他。我想要更安全些——总之,我认识了雅各比船长,知道他的船要来这里,所以我请他替我捎一个包裹,就是那只鸟。我不确定是不是能信任瑟斯比,也不确定乔或者古特曼手下的其他人会不会和我们坐一条船,这样似乎是最保险的方案。”

“好。接下来你和瑟斯比搭了一艘快船过来。然后呢?”

“然后——我害怕古特曼。我知道到处都有他的人、他的耳目,而他很快就知道了我们做的事情。我害怕他得知我们已经从香港启程前往旧金山。他当时在纽约,有充足的时间在我们到达的时候、或者我们到达之前就赶到旧金山。他的确这么做了。我当时还不知道,但我害怕会出这样的事,因为我得在这儿等雅各比船长的船抵达,而古特曼可能会找到我,或者找到弗洛伊德并收买他。所以我去找你,请你盯着他,来——”

“这是谎话,”斯佩德说,“瑟斯比早就上了你的钩,你很清楚这一点。他总是为女人着迷,从他的犯罪纪录就能看出来——他每次都是栽在女人手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许你不知道他那些纪录,但你知道他对你来说很安全。”

她脸刷的红了,胆怯地看着他。

他说:“你是想在雅各比带着赃物抵达之前把他除掉。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我知道他是和一个遇到麻烦的赌徒一起离开美国的。我不知道是什么麻烦,但我想,如果问题很严重,一见到有侦探监视他,他就会以为那是从前的麻烦找上门来,然后被吓跑。我没想到——”

“是你告诉他有人在跟踪他的,”斯佩德信心十足地说,“迈尔斯是不太机灵,但还没笨到第一晚就被人发现。”

“是我告诉他的,没错。那天晚上我们出门散步的时候,我假装发现阿切尔先生在跟踪我们,并把他指给弗洛伊德看,”她啜泣着说,“但请相信我,萨姆,如果我知道弗洛伊德会杀了他,我一定不会那么做的。我以为他会被吓跑,压根儿没想到他会对阿切尔开枪。”

斯佩德嘴角露出狡黠的微笑,但眼里没有半点笑意。他说:“你以为他不会开枪,这一点你可没说错,宝贝。”女郎扬起的脸庞上满是震惊。斯佩德说:“瑟斯比没对他开枪。”女郎的脸在震惊之外又添上了怀疑。斯佩德又说:“迈尔斯是不太机灵,不过上帝啊,他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侦探,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就那么被自己正在跟踪的男人逮到。枪还别在腰上,大衣扣得好好的,他就这么走到一条死胡同里去?根本不可能。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蠢,但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巷子里只有两条出去的路,从隧道上面的布什街边上都可以看见。你说过瑟斯比不是个会演戏的人,他不可能把迈尔斯骗进巷子里,也不可能逼他走进去。我再说一次,迈尔斯是蠢,但还没蠢到那个地步。”他用舌头舔舔嘴唇内侧,亲切地冲女郎微笑着,说:“但是如果他确定里面没有别的人,他就会跟着你走进去,宝贝。你是他的客户,所以只要你开口了,他就没有理由不丢下跟踪对象。而如果你又把他迷住了,让他跟你进去,他自然会去了。他就有那么蠢。他一定是上下打量着你,舔着嘴唇,满脸坏笑,而你可以在黑暗中走到他身旁,想多近就走多近,然后用你那天晚上从瑟斯比那里拿来的枪在他身上打个大洞。”

布里姬·奥肖内西从斯佩德身前退开,一直退到桌子前面。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喊道:“别,别这么对我说话,萨姆!你知道我没这么做!你知道——”

“行了,”他看着手腕上的表,“警察随时可能进来,我们正坐在炸药包上呢。给我说实话!”

她把一只手的手背贴在额头上。“噢,你为什么要指控我犯下这么可怕的——”

“你还来这一套?”他用低沉的声音不耐烦地命令道,“现在不是女学生模仿秀时间。听我说,我们俩正坐在绞刑架下!”他抓住她的手腕,让她直直地站在他面前,“快说!”

“我……我,你怎么知道他……他舔嘴唇,还看——”

斯佩德刺耳地大笑起来。“我了解迈尔斯。不过这些不重要了。你为什么要杀他?”

她把手腕从斯佩德手里挣脱出来,伸手搂住他的后颈,把他的头揽过来,直到二人嘴唇相接。她的身体从胸口到膝盖都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他伸手紧紧地搂住她。她紫罗兰色的眼睛半掩在浓密的睫毛下,嗓音轻柔而微微颤抖。“我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我真的没有。我原本的打算就是我告诉你的那样,但是当我看见弗洛伊德没被吓倒,我——”

斯佩德朝她肩上拍了一掌,说:“这是谎话,你请我和迈尔斯亲自去处理这件事,是因为你要确保去跟踪的是你认识的人,同时也认识你,这样他才会跟你走。你那天晚上从瑟斯比那里把枪拿来,并且已经租下了皇冠公寓的房间。你把皮箱放在那边,旅馆里什么都没有。我检查你的公寓的时候找到了一张租金收据,日期要比你和我说的日子早五六天。”

她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低声下气地说:“是,那是谎话,萨姆。我的确打算过,如果弗洛伊德——我……我没法看着你和你说这些,萨姆,”她把他的头拉低,贴着他的脸,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知道弗洛伊德没那么容易被吓住。但我觉得如果他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他要么会——噢,我说不出口,萨姆!”她紧紧地抱住他,抽泣起来。

斯佩德说:“你觉得弗洛伊德会和他动手,他们当中的一个会被打倒。如果被干掉的是瑟斯比,你就摆脱他了;如果死的是迈尔斯,弗洛伊德就会被抓起来,你也能甩掉他。对吗?”

“差……差不多吧。”

“而当你发现瑟斯比不打算和他动手,你就借了他的枪自己动手了。对吗?”

“对,不过不完全对。”

“差不多就行了。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你以为弗洛伊德会因为杀人而被逮捕。”

“我……我以为他们至少会把他关起来,直到雅各比船长带着鹰抵达。还有——”

“而且你当时不知道古特曼正在这儿搜寻你的踪影。你没想到这一出,否则不会除掉自己的枪手。你一听说瑟斯比被人打死,就明白古特曼已经来了。你知道你得再找一个保镖,所以又回头来找我。对吗?”

“对,但——哦,亲爱的!不只是因为这个。我早晚会回到你的身边的,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

斯佩德温柔地说:“你这个小家伙!得啦,如果运气好,你再过二十年就能从圣昆汀出来,那时候你就能再回到我身边啦。”

她把脸颊从他脸上移开,头往后仰起,不解地看着他。

他脸色苍白,温柔地说:“上帝保佑他们不会绞死你,宝贝,放过你那可爱的脖子。”他的手在她脖子上滑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喉咙。

一眨眼的工夫,她就挣脱了他的怀抱,背靠着桌子蜷起来,双手捂在喉咙上。她一脸焦虑,杏眼圆睁,干燥的嘴唇一开一合,用干哑的嗓音小声说:“你不会——”然后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斯佩德的脸变成浅黄色。他嘴上挂着微笑,眼角也带着笑纹,声音轻柔而温和。“我会让你去的。你还有机会保住性命,那意味着你过二十年就能出来了。你是个天使,我会等你的。”他清了清喉咙,“如果他们绞死你,我也会永远记着你的。”

她放开手,挺起胸膛,面色又变得风平浪静,只有眼里闪着微弱的、半信半疑的光芒。她温柔地对他笑了笑。“别这样,萨姆,即使为了好玩也别这么说。哦,有那么一会儿你真把我吓坏了!我真以为你——你知道你做事那么狂放不羁,让人难以捉摸——”她突然住了口,脸庞迎上前来,深深地凝望着他的双眼。她的脸颊和双唇微微颤抖,恐惧再次回到眼中。“什么——萨姆!”她又用手捂着喉咙蜷缩起来。

斯佩德哈哈大笑,浅黄色的脸庞被汗水打湿了。虽然他还保持着微笑,声音却不复温柔。他粗声粗气地说:“别傻了。你得出来顶罪。那几个家伙把该推的都推了之后,我们当中总得有个人顶罪。如果是我,一定会被他们绞死。换成你的话运气应该会好一点。怎么样?”

“可是——可是,萨姆,你不能这么做!我们都已经那么亲密了。你不能——”

“我不能才怪。”

她颤抖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一直在和我演戏?你只是假装在乎我——好让我上当?你根本——不在乎?你没爱过——你不爱我?”

“我想我是爱你的,”斯佩德说,“那又怎么样呢?”他脸上的肌肉鼓了起来,维持着笑容,“我不是瑟斯比。我不是雅各比。我不会上你的当。”

“这不公平,”她哭喊着,眼里涌出泪水,“这不公平。你卑鄙。你知道不是那样的。你不能那么说。”

“我不能才怪,”斯佩德说,“你上我的床是为了堵住我的嘴,让我别再盘问你。你昨天用那个求助的电话帮古特曼把我引出去。昨晚你和他们一起到这里来,自己却在外面等着和我一起进去。我们落入陷阱的时候,你躲在我怀里——让我有枪也没法拔,想动手也腾不出空。如果说他们没把你带走,那只不过是因为古特曼头脑很清醒。他根本不相信你,

除非是迫不得已;也因为他认为我会上你的当——只要我不想伤害你,也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布里姬·奥肖内西眨眨眼,泪水流了下来。她朝他踏近一步,站在那里骄傲地直视着他的双眼。“你说我是骗子,”她说,“现在你也在说谎。尽管我做过那些事,如果你敢说你内心深处并不知道我还是爱着你的,那你就是在说谎。”

斯佩德简单而生硬地鞠了个躬。他的眼睛红了,除此之外那张汗湿的黄色脸庞并没有什么改变,仍然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也许我是在说谎,”他说,“那又怎么样呢?难道我该相信你吗?给我的前任——瑟斯比设下巧妙毒计的你?为了出卖瑟斯比,像拍死一只苍蝇一样冷血地干掉和你无冤无仇的迈尔斯的你?先后出卖了古特曼、凯罗、瑟斯比——一个、两个、三个人的你?从我认识你以来,从来没有哪怕半个小时对我坦诚相待的你?不,不,亲爱的。即使我能,我也不会这么做。我凭什么呢?”

她的目光在他的逼视下一直很平静,答话时那轻柔的声音里也没有半点波澜:“你凭什么?如果你一直在和我逢场作戏,如果你不爱我,这个问题就没有答案。如果你爱过我,你就不需要答案。”

斯佩德眼里布满血丝,那个维持了许久的微笑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笑。他嘶哑地清了清喉咙,说:“现在长篇大论也没有用了。”他把一只手放到她肩上,这只手在颤抖,“我不在乎谁爱谁。我不会上你的当,不会踏上瑟斯比还有天知道别的什么人的老路。你杀了迈尔斯,你即将为此付出代价。我本来可以让其他人走掉,尽全力赶走警察来让你脱罪,但现在已经太迟了。我现在帮不了你了,而且我也不会帮。”

她伸手按住他放在她肩上的手。“那就别帮我,”她轻声说,“但别伤害我。现在让我走吧。”

“不,”他说,“如果警察来的时候我没把你交给他们,我就完了。这是让我不被其他人拖下水的唯一方法。”

“你连这个都不答应我?”

“我不会上你的当。”

“请别这么说。”她把他的手从肩上拿起来,贴着自己的脸,“你为什么一定得这么对我,萨姆?阿切尔先生对你来说怎么比得上——”

“迈尔斯,”斯佩德用刺耳的声音说,“是个狗杂种。我们共事的第一个星期我就发现了,我本来打算等到年底就把他踢走。你把他杀了对我一点害处都没有。”

“那你又是为什么?”

斯佩德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他既不微笑也不做怪相了,汗湿的黄色脸庞变得冷酷起来,皱纹显得愈发深重,眼里燃烧着怒火。他说:“听着——这么做一点用也没有,你永远也不会理解我,但我还是再试一次,不懂就算了。听着。一个男人的搭档被杀了,他就应该做点什么。无论他对这个人看法如何,这都没有区别。这个人是你的搭档,你就该有所行动。第二,我们是干侦探这一行的,那么,当你的机构里有人被杀了,让杀手跑掉就会有很坏的影响——影响到周围的人,影响这个机构,影响机构里每个地方的每个侦探。第三,我自己也是个侦探,要我抓到罪犯又把他们放走,就像要求一条狗去抓一只兔子再把兔子放掉一样。可以办得到,没问题,这种事也发生过,但这不符合我的本性。我要放你走,唯一的方法就是放掉古特曼、凯罗和那个小子,那——”

“你在开玩笑吧,”她说,“你不是指望我会认为,你所说这些理由就足以让你把我送上——”

“等我讲完你再说。第四,不管我现在想做什么,如果我放你走,就必然会和其他人一起被拖到绞刑架上。再说,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我相信你。如果我放你走,又侥幸脱身了,你手里就有了我的把柄,随便什么时候你想用来对付我都可以。这就有五点了。第六点是,既然我手里有你的把柄,我就无法确定你是不是有一天会决定在我身上也打个大洞。第七,我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也许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会迷上你,被你耍得团团转。还有第八——理由已经够多了。所有这些理由都在同一边。也许有些并不重要,这个我不会去争辩,但看看这数量。另一边我们有些什么?我们唯一拥有的就是这个事实:也许你爱我,也许我爱你。”

“爱我也好,不爱我也好,”她低声说,“你是知道答案的。”

“我不知道。为你痴狂很容易,”他贪婪地从头到脚打量着她,最后目光又回到她的眼睛上,“但我不知道那又算得了什么。有人这样过吗?假如我为你痴狂,那又怎么样呢?也许下个月我就不这样了。我经历过这种事——热情只维持了一个月。退烧后会怎样?我会觉得自己当了一回傻子。如果我放走了你,被抓了起来,我会确定我就是傻子;相反,如果我让你被抓起来,我会伤心后悔,彻夜难眠,但那都会过去的。听着,”他双手抓住她的肩,头越过她的肩膀低下来抵着她的背,身子紧靠着她,“如果这些话对你都没意义,就忘了吧。我们这样理解好了:我不放你,是因为我想放你走——去他妈的后果,我真的这么想;同时也因为你——你这该死的家伙——就是依赖着我的这种想法才能活下去,就像你同样依赖过别人的这种想法一样。”他的双手从她肩膀上移开,垂落在身畔。

她伸手摸着他的脸,又一次把他的脸拉近自己。“看着我,”她说,“实话对我说,如果那只鹰是真的,你也拿到了钱,你还会这么对我吗?”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别以为我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黑白不分。那种形象是为了我的生意——会带来高酬劳的工作,和敌人打交道也容易些。”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耸耸肩,说:“好吧,一大笔钱至少应该能让天平另一边多一样东西。”

她把脸靠在他脸上,嘴唇微微撅起并分开,悄声说:“如果你爱过我,那一边就不需要更多东西了。”

斯佩德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上你的当。”

她用嘴贴住他的嘴,缓缓地抱住他,向他怀里靠过来。门铃响的时候,她正依偎在他怀里。

斯佩德用左臂搂着布里姬·奥肖内西,打开了门。邓迪警督、汤姆·伯劳斯警长和另外两名警探站在门外。

斯佩德说:“你好,汤姆,抓到他们了?”

伯劳斯说:“抓到了。”

“好极了。进来,这里还有一个要交给你,”斯佩德把女郎推上前去,“她杀了迈尔斯。我还有一些证物:那个小伙子的枪,一把凯罗的枪,一座黑色的小雕塑——所有的破事儿都是这东西引出来的,还有一张原本用来贿赂我的千元大钞。”他看着邓迪,皱起眉头,凑上前来端详着警督的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位小伙伴到底怎么啦,汤姆?他一副心碎的模样。”他又笑了笑,“天哪,我敢打赌,他听古特曼讲故事的时候一定在想,他可终于逮到我了。”

“别说了,萨姆,”汤姆抱怨说,“我们没想——”

“他没这么想才怪呢,”斯佩德兴高采烈地说,“他可是流着口水上这儿来的。虽然你一定看出来了,我之前一直在骗古特曼。”

“别说了,”汤姆又抱怨了一句,不安地往一旁看了看他的上司,“总之,我们都是听凯罗说的。古特曼死了。我们到的时候那小子刚对他开完枪。”

斯佩德点点头。“他应该料到的。”他说。

星期一上午九点过几分,斯佩德走进办公室时,艾菲·佩林放下报纸,从他的椅子上跳起来。

他说:“早上好,宝贝。”

“那个——报纸上说的——是真的吗?”她问。

“是的,女士。”他把帽子扔在办公桌上,坐了下来。他脸色苍白,但脸上的纹路让他看起来坚定又愉快。虽然眼里还有些红血丝,但他的眼神还算清澈。女孩棕色的眼睛睁得格外大,嘴巴古怪地撅了起来。她站在他身旁,低头瞪着他。他抬起头,咧嘴一笑,取笑她说:“你那女人的直觉以后还是少用为妙。”

她的声音和脸上的表情一样古怪:“萨姆,你竟然那样对她?”

他点点头。“你的萨姆是个侦探。”他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她,伸手揽住她的腰,“她杀了迈尔斯,宝贝,”他温和地说,“眼都不眨,就像这样。”他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她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出来,就像他弄疼她了似的。“别,拜托了,别碰我。”她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对的。你是对的。但现在别碰我,现在别。”

斯佩德的脸变得像他的衣领一样白。

走廊的门铃发出响声。艾菲·佩林迅速转身走进外间的办公室,带上身后的门。她再次进来的时候,也带上了门。

她用含混的声音小声说:“爱娃来了。”

斯佩德低头看着办公桌,让人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点头。“好,”他说,然后打了个寒战,“好吧,让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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