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你可能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温切尔,可能即使你见到了也没怎么注意他。他的外表没有任何引人注目之处:身量较高且瘦,身着灰色衣服,深棕色的发梢修剪得整整齐齐,当他看报纸或查看火车时刻表时会戴上眼镜。既不英俊,也没别的出众之处。脸有点太瘦了,在迈步时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是个银行家,你会这么猜,虽然作为一个银行家,他的黑靴子显得有点朴素过时了,除非他是在得克萨斯或类似的地方工作。

也许之后你瞥进头等房间的玻璃窗,会注意到他正和六七个男人在里面打牌。在冗长的火车旅程中消磨时间而已,你会这么想,你不知道的是,温切尔从不在扑克桌前仅仅为了消磨时间而打牌。

如果你盯着那窗户看上一会儿——时间不能太长,因为有人会注意到窗帘是拉开的,并且会当着你的面把它拉上——你会看见温切尔的双手就像魔术师的手那样活动着。他洗牌洗得很快,发牌手法坚定而敏捷,牌就好像扁平的子弹那样射了出去,总是稳稳地落在应该拿到牌的那人面前。温切尔到了三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了牌桌上把牌玩得溜溜转的风云人物。

如果有个牌手说:“我要三张牌,温切尔。”在八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牌就会出现在桌上,放在他手边。

你也许还注意到,他的面部表情总是那么愉快而超然。他为此已经努力了许久,对着镜子再三练习,直到他总是知道自己的表情在那些盯着他看的人眼里是什么样的,那些人总是在寻找暗示,而他从来都没有什么破绽。

大路和扑克牌就像一架冷酷无情的机床,这些年来温切尔一直都开着这架机器,直到所有生涩的粗糙边角都被磨平成形。最后一年里,他思忖着去拉斯维加斯。他听说拉斯维加斯越来越不错,但那地方到处都是在几场牌局中拼个你死我活的硬骨头,并不适合拿着大笔钞票、总是想赚外快的二流牌手。人们说,如果你想上那儿去的话,你一定得再考虑一番,除非你真的相当不错并且颇有自知之明。和一些无耻难缠的男孩头碰头地打牌意味着,你在数年里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赌本可能在几个晚上就烟消云散,消失在一片香烟的愁云惨雾中,消失在一阵霉运的气息中,不管你最好的衣服熨得有多整齐。然而,正如布鲁·格林费斯和其他人即将证明的那样,温切尔已经达到了拉斯维加斯水准,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小车轻巧稳当地向大斯普林驶去,此时收音机里正嘈杂地播放着在印第安纳波里举行的一场比赛。温切尔调了台,找到了音乐节目,一个不错的得州男孩正在唱道:

街道那头的吉他

有点儿跑调,

但可以看到边境那头

从我们房间的窗户。

在像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要是真能这样就好了,温切尔深思着,从一扇窗户里望出去,在房间里的另一边有个女人躺在皱巴巴的床上睡觉。这种情景曾经发生过一回,那时他十八岁,在墨西哥的圣卡洛斯度过了一个周六之夜。清晨他靠在窗台上,往外向得克萨斯的方向望去,望着刚刚醒来的奇索斯山群。

那女孩名叫莉莉安,是个狂野的小家伙,既原始淳朴,又老于世故,她是R9所有者的女儿。当她的父母在一个周末去克里尔塞格诺谈生意的时候,她和温切尔就跨上了两匹马向圣卡洛斯骑去。

他依然记得她的穿着:黑色的裙子,裙边正好荡在黑色的皮靴顶部,浆成白色的衬衫,衬衫袖子偏长,样式也松松垮垮,一顶斯泰森毡帽压在她的黑发上,她的头发向后梳,搭在背上,整齐而漂亮。那年她十七岁,骑起马来就像个卡曼奇人,她爱上了骑马,而温切尔最终成了牌手。

在朝着得州打道回府的那个长长的午后,莉莉安说道:“温切尔,你应该更经常地放纵自己一下。当你不摆着那张扑克脸而是尽兴去玩的时候,你是一个非常懂得玩乐的人。”

她用靴子踢了踢那匹跑得飞快的小母马,回头向他喊道:“来啊,让我们扬起尘土,冲到河里去玩个痛快!”

在莉莉安几个月后出发去莎拉劳伦斯学院或类似的地方之前,他们两人经常偷偷地潜入峡谷。当天下雨,雨水滑入岩石的时候,泰纳河积满了水,他们在河里赤着身互相泼水,然后在粗糙的溪沙上做爱。通过莉莉安裸身时与干正事时处之泰然的样子,温切尔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并不是第一个在她的旅程中出现、和她一同在河里漂流的牛仔。在她去上大学之后,他再也没有看见过她。

大约上午十点,温切尔启动了凯迪拉克,出发去一家在科罗拉多市里的咖啡馆。他点了培根和半熟的鸡蛋,环顾着四周,心里思忖着是否有个什么温切尔餐车之类的东西存在,要是有的话应该只有一个座位。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直到那个一九六七年的纪念日那天,露辛达取走了他的点菜单,过了一会儿又从得克萨斯的科罗拉多城里的一所厨房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套粉红色的制服,手里托着他要的培根和鸡蛋。

在两对牧场房舍的桌球室里,球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索妮娅把它们紧挨着放在架子上,这是她清洁工作的一部分,主球搁在球桌的另一头。温切尔把夹克挂在一张椅子上,拿掉球架,连打了七球,然后让自己放松注意力,让全身松弛下来。当他在桌边弯下身子时,点三八手枪从他的腋窝处悬垂下来,这让他不太舒服。他取下了肩上的枪套,把手枪塞进了靴带里。

厨房的电话响了起来,铃声短促,又响了一下,然后就沉寂下来。有时候当风暴来临时它就会这样,即使那风暴是在一百七十公里开外。电话线可是拉得很长,覆盖了整个得克萨斯。温切尔走向一个书架,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了一把小提琴,它曾经属于一个名叫阿克·威廉姆斯的牛仔。温切尔从来都不算什么音乐家,但这把小提琴多年来陪伴着他在大路上度过了那些漫长的岁月。他知道的六首歌里有一首是《西伐利亚华尔兹》,他在边境的那段时间里,莉莉安很喜欢这首歌。他调了弦,关上了桌球室的灯,在黑暗里站着,拉起这首华尔兹。

露辛达也喜欢这首歌。但她最喜欢的是《银铃》。所以他开始拉《银铃》,并开始思念露辛达。他喜欢思念露辛达。在一种似乎被砂砾和烟尘、上千个旅馆房间里的旅客带进来的泥土,以及上百万双打扑克的手所弥漫的生活里,在他的记忆里,露辛达总是散发着一种甜美的气息,像刚梳洗过那样清新脱俗。当温切尔第五次奏响《银铃》时,高原沙漠上已经敲过了凌晨两点,他努力地像鲍伯·威尔士乐队那样,尽量不露痕迹地把主音从一个键调到另一个键,偶尔漏掉一段旋律,心里一直都在想着,自己和露辛达应该永远都不放弃那些他们曾经一起拥有的东西才对。

当林肯大陆沿着前街(这是九十号公路的当地叫法)开过去的时候,得克萨斯州的克里尔塞格诺镇正睡意沉沉,林肯车在一个闪烁着的红灯前停了下来,这是通往城镇的道路上唯一一个需要停下的地方。

“嗨,看哪,火车站里有辆美铁全美铁路客运公司的简称。火车。”马蒂指着自己的右侧说道:“我打赌我们本来可以坐这辆火车离开这儿的。我们本来可以有个包厢,并且在休息室里打牌或干点儿别的什么。不会有爆胎,什么烦恼都不会有。我们怎么就没坐火车呢?”

司机注视着从他前头穿过交叉口的一辆黑白色警车:“克里尔塞格诺警署,保护公民,为公民服务。”他给了那警车充分的时间开得更远些,开向它要去的地方,然后才从闪烁的红灯前把车开走,继续向东方行驶。

“美铁正喷着汽出站呢,和我们正同路。我们怎么就没坐火车呢?”

“我不知道,马蒂。没想到去坐火车,我猜。另外,火车不能给你我们需要的那种机动灵活。瞧,我们只需要再走十五英里就行了。再对一下人家给我们的那张手画地图。”

马蒂展开了那张从一本法律册子上撕下来的纸,眯起眼看了看:“没错儿,这上头就说还有十五英里。我们最好考虑把装备从引擎支架上拿下来,捏在咱们手心里。”

“我们会的,一接近我们要去的地方就这么做。”

康尼车开过了一个马鞍店,开过了索尼克快餐店,开过了窗户上覆着胶合板的乔拉酒吧,开过了停车场里的牛仔,那些牛仔正在自己的车边大饮啤酒。他们转过身来,注视着康尼车滑过他们身边,他们的帽子拉得低低的,脸部隐藏在阴影里,看起来有点挑衅。

“停车场里的那群人看上去挺讨厌的。”司机说道。

“是啊,用拴在引擎支架上的贝瑞塔给他们一炮,他们就不会那么讨厌了,对吧?”马蒂转身看着那些正盯着林肯车看个不停的牛仔说道。

开过了几家汽车旅馆,他们看到了一顶西方最棒剧组的大帐篷,上面写着:欢迎全体剧组成员。

“嗨,”马蒂说道,“他们肯定是在这儿拍电影什么的,可能在拍一部狂野西部片。我讨厌呆在这个国家,但我喜欢看关于它的电影。每当我看到一些电影里的牛仔,像拿着一把小手枪似的拿着一支点四四枪射击的时候,我总会捧腹大笑。那狗娘养的会马上跳回来,就那样举着枪,一枪把他的脸轰开了花。你看过差不多在晚上这个时候上放映的那些老式牛仔电影吗?”

“没有,大多数时候我的生活都很有规律,除了干这类活的时候。我有家庭,你知道。”

“你老婆和孩子知道你靠什么谋生吗?”

“他们认为我是个推销员。我跟他们就这么说的。我妻子有点儿怀疑,她总是这样,但我把食物带回家,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我告诉她我在推销机密的计算机零件,因为行业保密的问题,所以不能谈论细节。”

“真高兴我没结婚,”马蒂宣称:“结婚麻烦就多了。当我有这种冲动的时候,我就逛到凡镇的幽兰休息厅,在那儿叫上一点儿什么东西,仅此而已。除此之外再也没什么烦恼了。那儿也有裸体舞女……幽兰休息厅里。她们有你能见到的最大的胸。给她们一点儿小费,她们就会坐在你的大腿上,把胸贴到你脸上。有时这很带劲儿。你去过那儿吗?”

“没有。”司机把前灯打亮,此时他们正开过白金布郎克停车点,开出了克里尔塞格诺的城区范围。

“妈的,月亮没了。天上都是各种各样的云。”马蒂向前探着身子,透过挡风板朝上看去,然后在自己的椅子上转来转去,努力想从边上的窗户看到点儿什么。

“是啊,风也起来了,”司机说道,“我感觉气温在下降。”

“我没带大衣,你带了吗?根本没想到要带嘛。混账,现在还是八月份呢,你不会想到需要大衣。一次我开车去赶集的时候捡了个一级棒的便宜,他们说那大衣是直接从伦敦的塞维罗街全球最负盛名的西服订制街。进货的。喀什米尔羊毛,颜色和这辆车漂亮的奶油色很相近。要是把它带来就好了。根本没猜到我们会冻着嘛,是吧?”

“是啊,想都没想到。后面克里尔塞格诺镇边的标志说,这里的海拔是三千七百米。我想这儿的天气肯定和我们那儿的很不一样……耶稣,风确实越来越猛了,甚至坐在这辆这么重的车里都能感觉得到。还有十七公里要开,然后我们就可以准备开工了。”

“接着就可以回到看不到月亮的文明世界里去了,对吧?”马蒂大笑着说道。“我会想念在这儿看到的月亮,但这是我唯一会想念的东西,在这个地方可没别的能让我想念。尽管如此,还是应该带上我的大衣,你也这么想吧?”

司机减缓车速,把它开进了一个路边停车场。“差不多是时候准备好装备了。”

“嗨,我可不想把那些盒子从引擎支架上弄下来,这会把我的衣服弄脏的。”

“别担心,马蒂。我会来弄的。出来这一趟,我已经越来越意识到你的衣服有多贵了。”

“嗯,我并不想表现得很不配合。只是不想把这件好衣服弄得一团糟,这你知道。你不能因为这个责怪我,是吧?”

司机停下车的时候,乌云迅速地在天空移动着,风把空塑料杯吹过了干草地。

“瞧,这儿他妈的有株风滚草。就像那些老片子里那样。”马蒂兴奋地指着滚过车边的风滚草,它一路穿过了前灯的照射范围,消失在了黑暗中。

司机走出了汽车,大风拍打着他的衣服下摆,他叫马蒂在他解开那些金属盒子时帮他拿着手电。

“耶稣,该死的风又是个麻烦,是吧?虽然没我想象中那么冷。这风真恐怖,你不觉得吗?”

“马蒂,帮我把灯光照在这下头。”

“该死的头发吹到我脸上来了。我应该带上顶帽子什么的。你带帽子了吗?”

“拿稳手电,马蒂。”

司机向着引擎支架探过身去,小心地不碰到任何可能会发热的东西。他找到了盒子,手指沿着盒子摸索着,感觉着管道胶带的边缘在哪儿,找到了边缘他就能把整条胶带撕下来。一段胶带被扯松了,他把它递给马蒂。然后是另一段,又一段,一段接一段。盒子松动了,他抓住一只盒子的一端使劲扯。一只盒子落到了他的手里,金属上还连着几条胶带。另一只盒子悬在那儿,只有一根胶带还粘在支架上。司机猛拉了一下,盒子就掉了下来,他把它拿了出来。

马蒂的左手上满是浸了油的、黏黏的管道胶带。他甩了甩手,想把胶带甩掉。有片胶带粘上了他的衬衫袖口,他用手电照了照,叫道:“上帝啊,太糟糕了。看看这坨东西;在这件八十美金的衬衫上沾上了一个油油的、黏黏的污点。你见过这么糟糕的事吗?”

“你带了用来清洗枪械的溶剂,不是吗?它会把这黏玩意儿从你手上弄掉的。”

“是啊,可它不能把污渍从这件八十美金的白衬衫上弄掉。我甚至不知道,洗衣店里的兄弟们能不能把它从衬衫上弄掉。”

他们回到了车上,司机打开了一只金属盒,马蒂给他拿着手电。盒子被分隔成了一块块的空间,贝瑞塔93R静静地躺在其中一块空间的红色毛毡上。这支手枪有个木制的尾部,扳机保险的前端附着一个折叠的金属手把。当手把向下时,前面的手就可以抓住手把,大拇指弯曲地放在伸出的扳机保险上,这样就让人得以用两只手来握住一把相对较小的武器。枪管支架上印着“彼得洛·贝瑞塔·佧东·VTCAL9·帕拉贝伦”, 帕拉贝伦这个词来自古拉丁文,意思是“如果你想要和平,就先准备好战争”。

在盒子的另一块空间里堆着三本二十开的杂志,里面塞着九毫米的弹药筒。在另一个更小一点的空间里放着清洗工具和包着塑料袋的溶剂。

“兄弟,看看那个。”马蒂咧开嘴笑着说道,“你能看到的最漂亮的手枪之一。你曾经用过这些枪吗?”

“没用过这种型号的。我熟悉一种更老式一点的型号,M95开头的那种。”

“那是M951,接下来就推出了92式。这是早先的951型号的另一种改良版本。”

“这是连发操纵杆,就在这儿对吧?”司机问道,举起枪掂着它的分量,测试着它与他的手是否合拍,另一只手指着一个拇指开关。

“没错儿。拉开操纵杆,这枪就从单发变成了三颗连发,这正是最佳效果。全自动手枪再多发子弹的话就会开始失去准头。另外,这种型号还有个抵消器”——马蒂把手指放在枪管枪口末端的一个开口处——“当你开火时它会往上喷气,这样枪就会被往下压。这就抵消了你在连发状态时枪口向上抬起的趋势。老兄,他们可是给咱们送来了一流的设备。”

“他们一直是这样的,马蒂。上次给我们的是雷明顿猎枪,你还记得吗?”司机把一个弹夹塞进枪里,把金属手把折下来,透过挡风板瞄准了一个想象中的目标。

马蒂打开第二个盒子,拿出自己的手枪,模仿着司机刚才的动作。“妈的,最好先把这些脏东西从我手上擦掉,我可不想把这小宝贝弄得黏黏乎乎的。”他打开塑料袋,把溶剂倒在一块擦枪布上,擦拭着他的左手。车外头,狂风以每小时五十公里的风速呼啸着,把灰尘和啤酒罐吹过了路边的停车场。

司机把他的手枪放在自己边上的座位上,开始把车开出停车场。马蒂正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那是一个他所理解的世界,在那里他无所不能。

“老兄,哦老兄,我真喜欢握着这样的器械。如果你给逮着了,发现你带了这种枪,烟酒枪械管理局就会把你抓起来,让你在监狱中度过下半生什么的。”他慢慢地摇着枪,晃出一个弧度,把它指向他们前面的大路:“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有了这些宝贝我们很快就能完成工作,是吧?”他拿起他用来擦手的布,用布的一角擦了擦已经很干净的枪,很小心地不让自己手上任何残余的黏性物质沾到枪上。

“还有八公里,马蒂。应该很快就能到那个叫作斯莱特溪谷的地方了。”

“我都快等不及了。”马蒂说道,他放下枪,整理了一下翻领,用手掸了掸夹克的袖子,再次研究了一下他衬衫袖口上的污渍。他已经觉得有点饿了。

露辛达是个来自骡蹄县附近的得州女子,那是个叫作劳诺·埃斯塔卡多的平原乡村。回溯到温切尔遇见她的那个时候,她并非普通人眼中的美女,但从另一方面来讲,她长得也绝不算难看。她是那种年轻时平淡无奇,韶华渐逝,她也逐渐有了某种独特韵味,当你仔细看她的时候,你会觉得她比草草看一眼时更有风致。她有着某种女人年岁渐长后绽出的那种微笑、姿态,以及说话时藏在声音后头的那种轻柔从容的笑声。似乎世界已经把一切能给予的都给予了她们,而前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应是一种改进,或至少不至于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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