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问覃乐风,他和现在的健身教练男友是不是互相了解。

覃乐风作为他的私人感情顾问,很有经验地对他说:“傻瓜,如果两个人真的完全了解了对方,那么离感情变淡就不远了,谈恋爱的人最好能保持若有似无的神秘感才不会那么乏味。”

郁南不解:“那包括对方的生活背景、性格喜好也得有神秘感吗?”

他回忆了一下,感觉自己在宫丞面前好像就没有神秘感,因为他简直想什么都告诉宫丞。

覃乐风又说:“那可不行,那还怎么谈恋爱。”

两人站在路边等覃乐风的男友。

对方说郁南是覃乐风的好友,今晚要请他吃饭。

天起闷热,快要下雨了,他们躲在树荫下。

说完全不了解其实不对,因为郁南也了解宫丞的某些方面,比如他的工作、他的脾气、他会烹饪会骑马等等,但是涉及到更为私人的他就一概不知了。

郁南懵懂,第一次恋爱给他许多无措感。

他把问覃乐风:“是不是因为我年纪太小了,他和我没有共同语言,才不愿意告诉我?”

这样的处理方式给郁南距离感,明明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还是总觉得他和宫丞不够亲密。这让他产生自我怀疑,患得患失的恋爱必备副作用。

郁南很少会有心事。

覃乐风发现郁南真的投入得有些深了,他原以为这就是郁南的一次普通恋爱而已。

从自卑、纹身再到被宫丞接走,付出身心的每一个过程都比覃乐风想象中来得激烈,他有种感觉,郁南几乎用灵魂在谈恋爱。

当初鼓励郁南去接受一段感情到底是对是错,覃乐风都无法分辨。

他安慰郁南:“怎么会?如果真的嫌你年纪小就不会追你了。”

郁南想想也有道理,除去这些,宫丞对他的温柔又不是假的。

他想明白了,微微一笑:“好希望我能再大一些啊,如果我现在有二十五岁、三十岁就好了。”

覃乐风刚说了一句“傻子”,就有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

是他那位健身教练男友。

三人一起去吃火锅,覃乐风的新男友姓莫,比他们大几岁,郁南便尊称对方为莫哥。莫哥很健谈,身上有一股社畜气息,是一个颓废的、通透的肌肉男,完全是覃乐风喜欢的类型。

作为一个健身教练很难不劝人运动健身,莫哥一边给覃乐风夹菜一边说:“你们都可以来,我免费给你们两个做私教。乐乐还好一点,郁南就太瘦了。”

覃乐风不以为意:“你别看我郁宝贝瘦,你这一身肌肉还不一定打得过他。”

莫哥惊讶:“你不是开玩笑?”

覃乐风苦逼道:“我常年被他压着欺负,嘤嘤嘤。”

郁南正色道:“这是真的。”

看他一本正经,莫哥其实有些想笑,他是有点不信的,就算郁南压得住覃乐风,凭着小身板也不一定压得住他。

覃乐风开始给他科普郁南的舅舅以及郁南“打架”的历史,聊到开心处,还约好吃完饭一起去打拳。

都是年轻人,说走就走。

莫哥的健身房有拳击台,他和郁南都做好防护,痛痛快快打了一场。

果然不是覃乐风吹嘘,郁南打拳很有一套,看得出来是练家子教过的。他出拳又快又狠,加之身体柔软,好几次都把莫哥逼到角落。

不过郁南的招式都是一些巧劲,若是遇到莫哥这种力量级选手,他还是没多大赢面。考虑到郁南是覃乐风的朋友,莫哥有意让他,很快被郁南发现了。

郁南发现了也不阻止,反而进攻得更快。

等莫哥彻底输掉,他才挥汗如雨,抬着下巴说:“在武道里让着对手并不会得到感恩,只会迎来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莫哥被逗笑。

郁南这才收起那股子赢了之后的得意,赧然道:“这句话是我舅舅说的,谢谢莫哥让我。”

出健身房后才发现雨下得很大了。

深城仍是雨季,覃乐风告诉莫哥:“今天这场雨下得有我在千佛山和你玩网络恋爱养成的时候那么大。”

那时候两人每天发些聊骚的图片互相试探,有时候还是在网上随便找来的,郁南都看到过好几次,没想到真的有奔现的一天。

屋檐下两人含情脉脉,他们认识不久,相处起来却很轻松,彼此之间平等又爱开玩笑,郁南很羡慕他们的相处方式。

做一晚上电灯泡的郁南想回去了。

覃乐风不放心郁南这样回家,便让莫哥开车送。

郁南上楼之后,莫哥才说:“你这个朋友的性格很有意思,不过我觉得他好像有心事。”

覃乐风点点头。

顿了顿,他又模糊了一些信息,把情况说给年纪大一些的莫哥听。

覃乐风刚满二十,虽然恋爱的经验多浪的经验也多,却没一个靠谱的对象像莫哥这样给人踏实与安全感,他需要一个足够成熟的人给他意见。

莫哥听完,皱着眉:“乐乐,说错了你也不要生气,我看郁南也不像是那种人。我是觉得你这么一说——对方一边保持距离一边很大方,怎么那么像是包养啊?”

覃乐风终于明白是哪里给他异样的感觉了。

他怔愣当场:“但是郁南没有拿他的钱,最多就是介绍一下人脉带他看看展览什么的。”

上次郁南的家人来宫丞给的卡,郁南一分也没动过。

莫哥说:“我给不少所谓的成功人士做私教,你知不知道铺路也算是包养的一种?当然我就是随口一说,也不能说人家就是我说的这样。这件事,我们还不要背着郁南讨论了吧,很可能是我想错了,你可以和他谈一谈。”

覃乐风也希望自己是想错了。

可是雨下得那么大,就像要发生什么了一样。

郁南回到家,玄关的灯自动亮起,令他惊讶的是客厅也亮着灯。

难道是宫丞提前回来了?!

他心里一阵激动。

郁南换了鞋走进客厅,迫不及待地寻找宫丞的身影,房间里却走出来一个人,低着头用毛巾擦拭头发上的水滴。

那人有一头浅色发,半湿微卷,轮廓有混血儿味道,是个十分有气质的人。

郁南恰好认识。

“路易?”他怔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路易看上去也始料未及,顿了一秒后放下毛巾,扶额道:“太抱歉了,郁南。”

郁南:“……”

“不知道你住在这里,密码没有改我就直接进来了。”路易很懊恼的样子。

他见郁南满脸错愕,又解释道,“我在附近看场地设计,正巧雨下得太大,就想上来暂时住一晚。以前这里一直是空置的,宫丞也几乎不来,我以为还是没人住才来的,不是有意要打扰你。”

对方轻声细语,态度礼貌,郁南无法就这样将他赶走,只觉得离奇——在男朋友的房子看见男朋友的前男友,要郁南说,这件事的离奇程度可以在他这十九年的人生里占据榜首。

偏偏路易令他讨厌不起来。

或者说,没有令他讨厌的理由,上一次路易还指点了他画墙绘,第二次见面也淡淡地打了招呼。封子瑞说,路易那次来工地是专门去看他的,可是郁南思来想去,还是没感觉到敌意。

对他来说,路易只是一个过去式,他从来没想过会在宫丞房子看见他。

郁南心情复杂,表情疑惑。

灯光中他的面目还带着稚气,也有一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意气,那是被宠爱出来的孩子才会有的特质。

他身上穿着宫丞请设计师亲手打造的定制款,屋里处处是他的痕迹:散落的草稿、玩过还没收拾的游戏机、零食口袋、公仔,还有茶几上那个刚画完底色的滴胶。

这里是郁南的游乐场。

这里属于郁南。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郁南很是疑惑,“为什么你还要到他家里来?我听说分手之后都不适合做朋友的。”

他是真诚疑惑,路易却笑了下:“是分手了,你不要紧张。”

郁南:“我没有紧张。”

“谢谢。”路易将毛巾放在沙发上,头发理至耳后,呈现出一股知性的柔美,“我只是以前来过几次,这里离cbd近,有时候休息很方便。刚刚发现格局变了,原来那间卧室变成了画室,是你的?”

郁南说:“对呀。”

“真好。”路易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墙上那幅画画得不错,以假乱真。”

墙上挂的那幅画是宫丞的肖像,郁南重绘的那幅。

他奇怪路易为什么会知道那是他画的。

路易好像真的只是来避雨,不巧被郁南碰到而已。

他拿过自己的公文包:“真的很抱歉,搞出这种乌龙,真是太尴尬了。希望你不要告诉宫丞,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想让他误会我还纠缠不放。”

路易的态度很明确,处理得还算优雅。

郁南晕头转向地看着他。

“拜托。”路易对他笑了笑,“淋成落汤鸡闯进前男友的房子这种事,我还想要点面子,他要是知道了会嘲笑我的。”

郁南皱着好看的眉。

他的人生经验与社交反应,完全不足以他支撑这种场面。

“哦。”

郁南几乎是顺着应了一声,却一路送着路易到了玄关,就像在赶他走一样。

路易走到门口,又顿住,温和建议:“对了,你们把密码改了吧。”

郁南站在门里,未等他开口,路易补充,“毕竟是我的生日,这样留着不太好。”

路易走了。

郁南站了很久才关上门。

他迈动着两条腿走到沙发前,路易用的毛巾还在,上面黏着几根浅棕色长发。

落地窗外雨已经停了,只有夜色通过无数水珠折射得亦幻亦真。

郁南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

611205。

61就是路易,那么路易出生于十二月五号呢。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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