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 皇上他走了。“赵嬷嬷上前禀报,又宽慰道:“皇上即便去见了昭嫔,也并未逗留多久, 美人莫要多想了。”

闻言,陆诗雨心里才稍稍好受。

今日是她头一天入宫, 皇上本该让她侍.寝, 可皇上却又去了温舒宜那边,这怎叫她能咽下这口气?!

“狐媚子!一定是她坏了我的好事!此前已害了几位兄长, 眼下又对我不利,她就是陆家的克星!”陆诗雨恨不能冲过去狠狠教训温舒宜一番。

可温舒宜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罪臣之女,而是位份在她之上的昭嫔娘娘。

便是她见着温舒宜, 还得恭敬行礼。

思及此,陆诗雨更是烦闷狂躁。

亏得她今日精心准备了半天, 结果皇上碰都没碰她。

“嬷嬷,你说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嫌我太过做作?皇上就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陆诗雨今日装作娇软无力, 一切全是朝着温舒宜东施效颦。

赵嬷嬷沉思, “倘若皇上当真心心念念着隔壁的昭嫔, 也不至于这个时辰离开,许是皇上念及美人今日才刚入宫, 身子骨又娇柔, 皇上怜惜美人,这才命了公公给您摁压脚底呢。美人可千万莫要多想。”

这番话总算是让陆诗雨心头好受了不少。

****

次日, 各个宫里都吩咐宫人送了贺礼过来。

这厢,温舒宜也对徐嬷嬷道:“嬷嬷,去我私库里随意挑一匹料子送过去。”

徐嬷嬷听了这话,不免一笑,“娘娘, 您这是不打算与陆美人交好?”

温舒宜太了解陆诗雨这人了。

她自幼便是大舅舅与顾氏的掌上明珠,性子养的骄纵跋扈,即便入了宫也改不了她的暴脾气。

温舒宜的外祖父曾是皇上的太傅,可外祖父都过世数年了,陆家手头已无任何实权,不过是顶着爵位领朝廷俸禄,一旦陆诗雨在宫里多行不义,皇上必然不会保她。

温舒宜淡淡一笑,“嬷嬷,这宫里活的越长久的,便是越会隐忍的人。”

徐嬷嬷当即会意,“娘娘,一会陆美人给卫婕妤请安,您要过去么?”

卫婕妤居于昭华宫主殿,温舒宜与陆诗雨住偏殿,自是要给卫婕妤请安。

温舒宜揉了揉怀中的小狐狸,这小东西身上香香的,半点没有骚味,还会时不时在温舒宜下巴处蹭蹭,引得美人一阵娇笑。

“去,怎么能不去,陆家那样坏我名声,陆诗雨入宫必然会寻我麻烦,正好闲着,且去会会她。”温舒宜娇笑着。

徐嬷嬷见她面若夹桃,水眸潋滟,仅是一个眼梢微挑的神情已是勾魂摄魄。

徐嬷嬷一惊,这才短短几日,她只觉得温舒宜一日比一日明艳,仿佛美人格外得上苍眷顾,每一个不经意间的神态也是得天独厚的妩媚。

这要再过几年,真不知该会如何倾城国色,也难怪皇上屡屡在她身上破例。

****

温舒宜去主殿时,陆诗雨也恰从偏殿出来。

陆诗雨妆容精致,穿着一身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低领裙装,垂云髻斜插凤蝶鎏金簪,眉心描了花钿,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陆诗雨虽只是一个八品美人,但这身装扮放在宫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妃位。

陆诗雨初来皇宫,本想艳压群芳,可她刚走出偏殿,第一眼瞧见温舒宜,就立刻觉得自己像只开屏的孔雀。

温舒宜只梳了简单的发髻,用了一根翠玉簪子,眉心是一朵梅花的花钿,一袭粉装,腰身纤细柔软,明明是清淡到了极致的装扮,可偏生她天生风情万种,媚态是从骨子里渗出,绝非是靠着妆容能够与她比拟的。

冤家狭路相逢,陆诗雨比温舒宜年长一岁,但搁在宫里,温舒宜高出了好几个位份,饶是陆诗雨心性浮躁傲慢,也不得不屈服于宫里的规矩。

温舒宜抱着小狐狸,眸光倦怠,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令男子失神,令女子嫉恨疯狂。

玉珠道了一句,“陆美人,怎么见着娘娘也不行礼?”

陆诗雨气的鼻孔都大了,赵嬷嬷用手戳了她一下,陆诗雨只好闷声闷气道:“妾身给昭嫔娘娘请安。”

她态度敷衍,明显不敬。

玉珠愤愤不平,欲要再说什么,温舒宜打断了她,莞尔一笑,“妹妹昨个儿伺.候皇上,难免损耗了身子,就莫要多礼了。”

侍.寝有多辛劳,温舒宜比谁都清楚。

不过,她见陆诗雨似乎神情亢奋,并无半点颓唐之色,又对昨晚皇上的表现甚是好奇,听徐嬷嬷说,皇上昨日当真只有半刻钟呢……

陆诗雨的脸瞬间灰了。

她昨晚别说是侍.寝了,就连皇上的手都没碰着!

“哼,你很得意是不是?我可告诉你,不要以为眼下你的位份高就可以为所欲为,皇上只是被你暂时蒙蔽了双眼罢了,等皇上知道你的真面目,必然不会再多看你一眼!忘了告诉你了,我的几位兄长即将回京,你最好别再祸害兄长们!”

温舒宜神情寡淡。

心道,这陆诗雨真是个没脑子的。

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除却她倒霉之外,陆家兄弟几个谁又能得到皇上重用?

“放肆!不得对娘娘如此无礼!”玉珠就没见过如此傲慢的女子。

陆诗雨甩了手中帕子,带着她的人往正殿方向走。

徐嬷嬷在温舒宜耳侧轻叹,“娘娘,顾家倒是心大,把这么个人物送入宫里,也不怕招惹是非。”

温舒宜举起小狐狸,放在脸上蹭了蹭,它身上的白毛,抚在脸上十分舒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上膝下无一子,不止是陆家,恐怕燕京高门大户都想塞了女儿入宫吧。”

徐嬷嬷附和,“也是,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是罕见的美男子,单是那气度、相貌,便是旁的男子难以企及的,更何况……皇上是天子啊。”

温舒宜稍稍一愣。

耳朵尖尖莫名其妙烫了起来。

她一开始只顾着护着温府,入宫之后如履薄冰,误打误撞得了皇上宠爱。皇上在她眼里一直都是情绪不定、阴骘多变,她对皇上的敬畏与惧怕占了大半情绪,倒是忽略了皇上原本的容貌……

温舒宜并没有因为陆诗雨的不敬而愠怒。

她那个大舅母一心惦记荣华富贵,对自己的女儿过度自信,估计眼下憧憬着陆诗雨扶摇直上,飞上皇家枝头当上真正的凤凰呢。

人贵在自知,但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有自知之明。

“娘娘,太后这几日送来的汤药,您可是都吐尽了?”徐嬷嬷压低了声音问,又壮胆道:“皇上二十有四了,一旦皇长子降生,必然得到皇上倾力栽培,娘娘……这可是让温家重振门庭大好机会。”

温舒宜心动了。

她要洗脱爹爹的罪名,要恢复温家往日荣耀,还要护着阿兄与阿弟。

生下皇长子的确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即便日后帝王宠爱不在,她也有一个孩子傍身。

可不知为何,温舒宜心头隐隐发酸。

她也憧憬过这辈子与自己的夫君恩爱逾常,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未想过用一个孩子去拴住男人。

“嬷嬷,我会尽力的。”她淡淡应了一句,神情萧索。

****

勤政殿,文武百官分列出席,帝王冠冕上琉璃珠晃动,晨曦的光,照着帝王清隽的脸上,威压飒气。

三朝元老廖大人跪地,激昂呈词,“皇上,忠言逆耳啊!老臣所言句句属实,上月广西洪涝,与昨夜城东走水,皆与宫中灾星有关,臣命高人夜观天象,又加以占卜之术,得知宫中西南角煞星作祟,那位置正是温氏女!”

随着廖大人一言,当即有人出列附和,“皇上,温氏女命数不详,未入宫之前,坊间就传言温氏乃狐妖转世,是祸水啊!”

“五年前温家军于嘉林关全军覆灭,害我大周颜面尽失,丢失岭南腹地,皇上登基之际大赦天下,并未对温府治罪,这已是皇恩浩荡!温氏女不可留啊,皇上!”

“臣以死谏恳请皇上废谪温氏!”

宋相唇角溢出一抹浅笑,他望向了龙椅上尊贵无边的男人,很享受将帝王逼到妥协境地的滋味。

隔着一层琉璃珠,褚彦的一双幽眸如深海般沉寂,里面仿佛藏着深不可测。

他看了一眼傅生。

傅生会意,昨夜城东起火之时,他便已入宫禀报褚彦。

褚彦让他连夜查出失火真相,并在今日早朝上揭露。

当然了,揭露的时机很重要。

傅生耐着性子,一直等到宋相一党的大臣进谏结束,以及帝王给了他眼神暗示时,傅生才出列。

他是本朝三品以上官员之中最为年轻的一人,又是帝王从年少时候就开始培养起来的心腹,在朝中地位可谓是举足轻重。大臣们惧他、恨他,也艳羡他。

但傅生对这些皆毫不在意。

年轻男子清冽的嗓音响彻大殿,比方才几位年老体衰的大臣,要气势卓群的多。

“皇上,臣有奏!”

褚彦应了一声,“嗯。”

傅生遂将城东走水一事详细道来。

“皇上,臣昨夜亲自巡逻,昨夜走水之时,臣恰好就在城东附近。据臣所查,真正着火的地方是教坊司,又因昨夜风向朝东,这才致使火势一直蔓延。臣彻夜究查,发现教坊司失火乃人为所致,目前已发现五具尸首,其中一人是甄大人嫡亲侄儿,而且臣还发现,此人胸口被人刺穿,应是先被人杀,而又纵火毁尸。”

傅生说到这里,漂亮的丹凤眼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宋相,语气突然诡谲了起来,“甄大人此前暴毙在了瘦马榻上,而好巧不巧,甄家的案子已交由刑部,甄大人的侄儿就被人暗杀在了教坊司,臣……怀疑,这是一个阴谋,臣恳请彻查此事!”

傅生素来直接。

这也是朝中大臣害怕他的原因。

宋相身子一僵。

而这时,傅生又侧过头看了宋相一眼。眼神直勾勾。

在场文武百官皆是数年修炼成精的人物,立刻明白了过来。

害死甄大人暴毙的瘦马,是宋家人送的。

甄大人曾是宋相一党。

甄大人的侄儿突然被暗杀。

宋相一党在朝堂上针对温氏女。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温家头上。

的确,怎么瞧着都是一个阴谋啊!

既然纵火乃人为,那就和煞星、狐妖传言没甚干系了。

方才还信誓旦旦,称自己忠言逆耳的大臣们,一个个面若死灰。

对傅生更是厌恶。

奈何敢怒不敢言。

人家手里可是握着麒麟卫呢!

傅生一惯擅长打脸,朝中一半大臣已深有体会。

一时间再无人直接称温舒宜是红颜祸水、狐妖转世。

下朝后,宋相发现傅生在殿外等着什么人,他装作什么也没瞧见,径直往前走。

然而,傅生身形高大,腿又长,两个健步就赶上了他。

“宋相,急着出宫么?”傅生笑出了两只小梨涡。

宋相一看见他就偏头疼,“傅大人有何事?”

傅生又笑了笑,眼眸灿若星辰,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只有起了怀心事的时候才会笑,他一般待人真诚时都是一本正经的。

“也无他事,不过只是想提醒宋相一句,纸包不住火,有些事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这几日会时常出入温府,着实不太想看见宋相的人。”

忍!

丞相肚里能撑船,没有什么事不是一个丞相忍不了的!

宋相的确派了人盯着温府。

他哪里会料到,傅生与温家那瘸子的情谊那样深厚!

“哼!本相听不懂傅大人在说什么!”宋相甩袖而去。

刚没走几步,就听见那讨厌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相爷,我这里倒是抓了几个人,若是相爷当真不知情,那便押入军营吧。”

宋相身子一歪,险些崴了脚。

不过几个探子罢了,便是直接发卖了,他也无所谓。

但今日这脸……被打的太疼了!

****

“傅生人呢?”

褚彦每次下朝后,都会留下傅生单独交代任务。

见人迟迟不出现,褚彦问了一句,他语气烦闷,没甚耐心。自从偷亲了温舒宜,又被她当场发现之后,褚彦便只觉颜面无存。

李忠道:“回皇上,傅大人又去招惹宋相去了。”

傅生嘴皮子功夫厉害,褚彦但笑不语。

一想到温舒宜装睡,褚彦心情复杂。

她既得知朕偷亲她,为何还装睡?

给朕留面子?还是羞涩?

帝王当然希望是因为后者。

帝王的脸色更是阴郁了,“李公公,白墨泽带入宫的那只小狐狸是不是公的?”

李忠一僵。

这才想起来,白家兄妹的确进贡了一只雪色狐狸,但皇上又转手赐给了昭嫔。

狐狸到底是公,还是母,他如何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褚骄傲:朕的情敌太多,除了人类之外,还有妖族的。

小狐狸:这是污蔑,人家哪里妖了?

褚骄傲:除了朕之外,宫里不允许出现雄性,抓去.阉.了吧。

小狐狸:嘤嘤嘤……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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