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放学,律子回家以后,树里和几个女生叫我和优美子留在教室。我心想终于来了,背紧绷起来。

她们在说的时候,我一直待在优美子旁边。我甚至打定主意万一有什么状况,就要牵着她的手一起逃走。那个时候我们三个是最要好的,所以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

可是令在场每个人都跌破眼镜的是,听完以后,优美子面不改色,只说了句:“我知道。”

众人都愣住了看她:“咦?”

优美子小巧的嘴唇在漂亮的脸蛋上微微噘起,点了点头说:

“我知道律子妈妈的事。我刚跟她变得要好的时候,我家也出过那种事,我妈妈和律子的妈妈谈过了。我妈妈叫律子的妈妈不可以再做那种事。”

我哑然无言。

从昨天开始,就是一连串令人惊讶的事,然而这是其中最让人震惊的。优美子缓缓移动视线接着说:

“我早就知道了。”

然后她静静地站起来,瞥了我一眼。看到她的眼神瞬间,我对坐在这种地方的自己感到羞耻极了。我慌忙地跟着她一起站起来,抓起书包,匆匆追上离去的她。树里她们只是傻在那里,没有人追上来。

去到走廊,穿过玄关,直到来到水田的田梗前,优美子都没有说话。不久后,她低低地开口了:

“对不起。”

优美子终于转头看我了。她脸上浮现微微的笑意,令我松了一口气。

“我一直没跟你说,对不起。我一直想告诉你的。”

“没关系。”

原来优美子早就知道了。我大受打击,若说不在乎是骗人的,但总而言之,我比以前更要尊敬优美子了。她早在大家闹起来以前就知道这件事,却没有到处张扬。她现在还是律子的好朋友,跟律子的母亲对话也一如既往。

“我妈妈说可以跟律子当朋友没关系。”

优美子的母亲不愧是钢琴老师,气质优雅,可能是因为也教高中生,说起话来直爽俐落,帅气极了。而且她比我母亲更要年轻许多,给人印象十分时髦。

“要来我家吗?”

优美子问,我点点头:“嗯。”

马路前就是律子家了。我不禁祈祷檐廊的窗户是关着的。

从明天开始,好好地像往常那样三个人一起回家吧——我下定决心。今天好像排挤律子似地和优美子两个人在一起,总觉得好内疚。

我尽量静悄悄地俯着头经过屋子前。律子或许也正躲着我们。我没有去确定檐廊的窗户是不是开着的,但屋子那里连平常总是可以听到的律子弟弟的声音也都没了。

这条路是几乎所有的同学上下学必经之路。大家聊的内容,屋子里一定听得到吧。树里她们也每天走这条路回家。

来到优美子家时,她的母亲端出冰果汁来。她们两个好像在说些什么,一会儿后才出来客厅。我在摆着钢琴的凉爽房间里,手搁在膝头上,乖乖坐着等。

现在正好是没有钢琴课的空档。优美子的母亲要我和优美子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斜对面的钢琴椅上,然后慢慢地开口问我:

“小满,你已经有月经了吗?”

“还没有。”

我吓了一跳,摇了摇头。我听说班上快的女生已经有了,可是这是不好跟朋友当面谈论的话题。优美子的母亲静静地点头说:“这样啊。”我很在意在旁边默默吸果汁的优美子。优美子已经有月经了吗?优美子的个子比我矮,也比我瘦。——律子呢?她个子很高,胸部也很大。

“我想律子的妈妈不是因为缺钱才那样做的。”

话题突然跳到律子的妈妈身上,我的胸口猛地一跳。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大人提起律子家的问题。

“女人有的时候会突然变得暴躁易怒。等到小满有生理期以后或许就会懂了,但有的时候,那是自己怎么样都克制不了的。我想律子的妈妈就是这样。”

我想当时我并不是立刻完全了解了优美子母亲的意思。不过即使不懂,我还是可以记下来。事后我一再反复思量这天的事,每次玩味,都陷入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情,怀疑那真的是现实吗?深藏在心里的这段记忆,就好似一段白日梦。

这天,我好羡慕默默坐在母亲旁边的优美子。我就没办法问自己的母亲这种问题。

班上同学的父母反应不一,但听说没有人积极带头把事情闹大。这是一所每学年只有一班的小学校。律子的弟弟班上一定也是同样的情形。听说这件事在家长教师会上也成为话题,老师们当然也都听说了。

不知道这件事受到多么严肃的讨论。关于什么人怎么样直接警告律子的母亲,也有诸多传闻,但真假扑朔迷离。我没听到律子的母亲被警察抓走的消息,后来她也照样参加教学参观活动和运动会,也和其他家长亲密地聊天。每个人都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或许这就是大人吧。

而我们小孩子之间也是,一阵子以后,责备律子的流言就平息下来了。虽然还是一样会有人在背地里说坏话,但这些声音也没入了地下,不再有人肆无忌惮地说三道四了。告诉我传闻的树里她们也继续和律子变得要好。我不知道大家私底下怎么想,但他们会这样,有两个理由。

一是已经厌倦炒作这个话题了。

第二个理由则毫无疑问是优美子的力量。因为班上学钢琴的同学大部分都是去优美子的母亲那里,所以他们会避免和优美子起冲突。更重要的是,优美子毅然的严正态度让人一下子失去了霸凌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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