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观光巴士来了。

“各位!这里是千代田区永田町一丁目。眼前的白色大殿堂是众所周知的国会议事堂,是昭和十年重建的。建筑面积大约一万二千五百平方米,占地总面积约五万二千五百平方米,高度达二十一米,中央塔高达六十五米。建筑群左边是众议院,右边是参议院,国会正在开会。”导游姑娘的白手套,随着话筒声音摆动。

巴士停在国会前庭南区道边。

“众议院旁边是国会所属下的各局、众议院会客厅,马路的左边是众议院事务局,它的南面是国会记者会馆。左侧有总理府,由于树木挡着看不见了,正面是首相官邸。议事堂后面有众议院馋员第一会馆,第二会馆和参议晓议员会馆,里面安排了议员们的办公室。”

导游姑娘换了换擎着话筒的手。

“各位!这片高地标高三十米,四方都是斜坡,北面是三宅坂和梨树坂,西侧是富士见坂。高地的南侧有三边坂、山王坂和胡颓坂,东面有汐见坂。”

观光巴士徐徐滑到国会前庭南区,小心地靠在拥挤在那里的车群边沿。

“各位!这就是汐见坂。远古时,这一带是海岸,渔夫们站在高地上观测了海潮的涨落,所以叫它汐见坂。”

带着白手套的姑娘一面指着汐见坂斜坡下的高层建筑群,一面说:“现在的霞关成了官厅街了。请看!下面是外务省和科学技术厅,左边是运输省、建设省和自治省,马路那边是农林水产者和厚生省,左边的皇宫对面楼顶上有塔楼的,那是警视厅。斜坡下面的右侧有中央联合厅舍、大藏省、会计检查院和文部省、通产省。”

她又换了换擎着话筒的手。

“各位都已经看到了,高地上面的永田町已成为立法机构的中心,高地下面的霞关已成为行政机抅的中心。有了这两者的结合,这一带已成为日本政治的神经中枢了。这样看来,把汐见坂改为‘政治见坂’更妥当一些吧!……大家累了吧。请参观下面!”

观光巴士把春天轻细的尘埃扬到路边银杏树根上,开走了。

众议院议员第一会馆、第二会馆和参议院议员会馆都是七层楼房,是用咖啡色砖砌成。它的窗户框架,象北欧的建筑物一样都是白色。楼的底层,有高高天花板的门厅,里面设有休息室、接待室和传达室。穿戴着威严制服和制帽的警卫站在狭窄的楼梯口,叫他为“卫视”。他们属于议院事务局警务科。

有一位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把会客证向警卫出示后,走进有电梯的大厅。一张晒黑了的扁平的脸,中心好象被铁槌打塌下去似的,鼻翼扁平,凹进去的细细的眼睛,嘴象老人一样瘪进去。稀疏的头发象快要干枯的草,疏疏地缠在一起,下巴下面象核桃般大小的喉结突起着。因为经常低头写东西,衬衣的领尖翘了上去。穿旧了的风衣里面是西服,上衣兜里装着小笔记本。

大厅右面还有一个传达室。有两个女人并排坐着。那位矮身材中年男子似乎经常出入议员会馆。他以熟悉的神情向传达室的姑娘用笑脸打招呼,但她们连他笑意的一半也没有还他。这时候,一个胸上佩带着中央是一朵金色小菊花,周围一圈是浓胭脂色环的议员徽章的青年,同佩带秘书证章的上了年纪的男人和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秘书,从旁边的电梯里走了出来。女秘书到传达室交了钥匙后叮咛了几句。停有许多黑色轿车的停车场响起了女广播员呼叫那青年议员司机的声音,青年议员敏捷地往外走去。在他的背后,小个子中年人以嘲讽的笑容目送着他。这时,他看到了在警卫的举手礼下迈着舒缓的步伐走进来的进入花甲之年的议员。

“宫下先生!”男人叫了他。

“啊,是你呀。”

被叫作宫下先生的五十八、九岁的矮胖议员回头看着走近他的瘦小男人。

“先生,碰巧了,我正有消息要告诉您。”

因为他个子矮,用鞋尖着地走着,并想把议员请到没有人的地方去。

“有个客人有急事在办公室等我,以后谈行不行?”议员显出不耐烦的神色。

“以后?好吧。过一会儿我到先生的房间去。”

“唔,可以。”宫下议员勉强地回答。

大厅右边有四个电梯。传达室附近的是议员专用电梯,其余三个电梯是一般人用的。有十来个男女在电梯前站着,他们都是中年人,是地方来的。男的提着包狱,女的挎着用竹针盖着的竹篮,好象是鲜鱼,看起来是给议员带来的礼物。电梯的那边是通往地下的走廊。地下一层是议员食堂,二层是一般食堂,还有通到议事堂的地下通道,三层是存车场,四层是司机休息室。从前面的电梯里出来了五、六个人,有的佩带着记者证章,他们和等在电梯旁的人互相看了看就走开了。从地方来的人走进了电梯,他们不知道这电梯是到地下的。五分钟后,提着礼品的这些男女们又回到了一层大厅。

“从什么地方来的?”

在同一个电梯里的小个子男人向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男人问。

“XX县的XX。”

“是吗?那么要见平井先生吧?”

“是的。”

他们以惊讶的表情看着这个一下子说对了他们想见的议员的人。

小个子男人的名字叫西田八郎,是议院内发行的《院内报》的记者。他没有记者证章,专门用会客单进出议员会馆。议员会馆的内部设计都是一个模式,每层的两侧各有二十个议员办公室,以及水房、厕所、库房,两侧整齐地排列着的房门。

西田每次看到会馉里面的这个场景时就联想起一本《八轩长屋》的小说。这是因为,大选中落选的议员在退出议员会馆时也常常在夜间偷偷地搬走的。落选对议员来说是不光采的,所以他们没有勇气在白天公开搬出去。每次大选中有三分之一的议员落选,这些办公室在新当选者搬进来以前是空着的。西田看到这些时就想起《八轩长屋》的“出租”纸条,为此私下给议员会馆起了“议员长屋”的别称。那每层中央共用的烧水房和小说里的大杂院的水井差不多,女秘书在烧水房“交换情报”的情景,很象住在大杂院的女人们在水井旁闲聊的样子。

西田向前走去。女广播员的声音震动着全馆。

“浅野先生的车!”

“古光议员的司机!”

“江尻先生的车!”

“门田先生的车!”

“近藤先生的司机!”

广播里不断叫着议员的名字和在会馆前的地下存车处里、等待着的司机,很象宴会散了之后的情景。这大概是快到中午了,所以留在会馆的议员被邀请到所谓的派系“学习会”的午餐会去。西田站在走廊仔细听着广播里有没有宫下正则议员的名字,但没有叫宫下的司机。西田走向中尾秀太郎议员的办公室。

中尾是西田在会客单上常用的名字,有事没事都要在他的办公室露一面,这是由于西田的家乡是中尾议员的选区的缘故。中尾也觉得西田是同县同乡,不好拒绝这个《院内报》记者拜托的事。西田从不要求什么特别的照顾,只求借用中尾的名字能出入会馆,中尾的秘书也就答应了。因为如果拒绝这个事,一旦招来《院内报》记者的反感,他们可能散布恶毒的谣言,这是议员们的共同弱点。在同一个选区,对在野党议员散布谣言还无关紧要,但记者利用执政党内的对立派系议员散布种种流言蜚语诬蔑诽谤,就会使竞选人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议员办公室的门有的紧闭的,有的则留着一条缝隙。在半开门的一个房间看见了刚才在电梯上拿着鲜鱼的那些人,他听到了平井议员在里面高兴地大声说话的声音和来访者的高腔西部方言。可能平井议员要听他们的请愿,秘书还要领他们参观国会。

西田走过了这房间,连门也不敲就推开了中尾秀太郎议员办公室的门。门厅是秘书室,正面还有第二道门。进了第二道门才是有明亮窗户的议员办公室,面积有二十平方米。秘书室不到十平方米,这里安排了第一秘书、第二秘书和女秘书的三张办公桌和书柜、文件柜,还有接待用的桌椅,显得很狭窄。桌子上摆满了帐本、文件夹、剪报夹,还堆着文件、收插、杂志、报纸,加上两部电话,没有什么空余地方,但是布置得井井有条。两个秘书带着怀疑的眼光回头看着不敲门进来的这位不速之客,一个是年轻的第二秘书,另一个是廿五、六岁的女办事员即所谓的女秘书。看到来访者是《院内报》记者西田八郎,他们立即沉下脸,转向桌子,第二秘书接着看报,女秘书继续做人名档案。

西田说了声:“你好!”第二秘书微微动了动下巴。

“先生呢?”西田转向女秘书问。

“外出了,今天不回来!”她冷冰冰地回答。

“那就拜托你啦!”

女秘书不做声,只是点了个头,第二秘书还在看报。

“经常麻烦你啦!”为的是能利用中尾名字填写会客单表示谢意。

“是!”女秘书冷冰冰地答应一声。

能在会客单填写议员名字虽然是议员对他的好意,但通知传达室允许进入的实际上是秘书的帮忙。想到这些,西田做出笑容向女秘书献殷勤地说:

“吉田姑娘,下一次我带给你一盒巧克力!”

“谢谢。”她不露笑容地动了动嘴唇,第二秘书轻轻地把眼皮抬了一下。

到了走廊,西田象往常一样后悔自己不该对秘书们那样卑屈,现在他们一定在嘲笑自己,会说我是没有出息的情报贩子。西田一面向楼梯走,一面在想对女秘书说下一次带来巧克力来是多余的。说过之后立即后悔,这是自己改不了的老毛病。西田常对这里那里的女秘书许愿要送点心,但几乎没有送过。中尾议员的那个厉害的女秘书之所以撅嘴,正是了解西田开的是空头支票。西田有自己的苦衷,因为他手头不富裕,常常说了无法兑现。

作为国会《院内报》记者的西田,知道议员秘书除了固定收入外还有相当可观的额外收入,他们比自己富裕得多。第一、第二秘书,当然是国家公务员,私人秘书和被称为女秘书的女办事员是与议员有关系的公司的派遣人员,他们的薪水是公司支付的,专用司机也是公司派来的人。议员不管用了多少私人秘书、女办事员和司机,他们的薪水不用自己掏。连当上大臣的大议员,他们的随从人员的薪水也是由选区的企业支付的。西田经常看到,议员们接受不要收据的政治献金或者分享不少钱,但对自己的随从人员却十分吝啬。公司派来的这些随从人员的基本薪水和公司职员是同样的,加薪时也有份,不过可能少一些,也许还没有加班费。西田估计,议员可能每月会给他们三万元左右来弥补这个不足。有一定收入对收入不固定的西田来说,是值得羡慕的事。正是由于收入不固定,送巧克力的事也变成空头支票。

虽然说同是国会《院内报》记者,但情况各异。有定期发行报纸的,有偶尔发行八开大小,传单一样的报纸;最差的记者连这种传单大小的报也印不出,只在议员中间跳来跳去传播小道消息。西田八郎是属于最后一类的记者。西田八郎并非一开始就这样落魄。他曾在地方报社的东京分社承办政治版。地方性的中小报社一般从通讯社分到一些稿件分别按治治、经济版面编排,但西田的报社是地方集团报,在邻近县还有一定的发行网。十年前,主办政治版的主编与分社社长闹翻后退出报社去办当时还盛行的《院内报》。西田在这位主编的劝诱下和他一起退了社,成为《院内报》的成员,这报社里还有从别处来的两个人。开始办得很顺利,但过了两年,“社长”病故,其余三个人又干了一个时期,后来发生了内部分歧。加之,这时《院内报》也走下坡路,纷纷停刊。那两个人一看报社没什么前途就辞了职,只留下西田一个人。

西田的“顾客”大都分是保守党议员,但最近更难弄到钱了。原因很多,其中之一是老一辈议员减少,而年轻议员日益增多起来:随着老议员的死亡或引退,他们的儿子、女婿等“二世”议员进入政界,加上有家世渊源的新贵议员,年轻议员现在已占了一百人左右。过去,老议员对《院内报》记者还给一点钱,新议员就不同了,西田没有钱印报,只是《国会邮报》的名称还留在西田名片上,仍用从前的办法从议员那里搞到一些钱,以一个空头的报社记者身份在永田町混到现在。

刚才被西田用嘲笑的目光瞧着,从会馆迈开大步出去的川村正明“二世”议员就是这种新议员的典型。川村曾经傲慢地说过:“父亲的旧关系是老子个人的,和作儿子的我没什么关系。”《院内报》记者听了无不恼火,有人当面训斥他:“喂,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要欺人太甚!”这话代表了处于同一境地的《院内报》记者愤懑的情绪。在维护《院內报》记者的名誉和地位这点上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但为了争夺

金钱,他们之间也常常要大打出手。

《院内报》不景气的另外原因是过去一些有野心的议员把《院内报》做为一种武器来利用过,现在有薪水的官僚出身议员日益增加,并且各自参加派系,对舆论工具的要求不象过去那么迫切。自从制定政治资金法以来,大批的捐款都经过党组织和派系,从而议员个人所得部分大大减少。一般议员只领取他们所属派系头头分给的钱,想另搞点钱全看议员的本事如何。这样,资助《院内报》的余地就减少了。

再者,《院内报》已经不能再按第三类印刷品优惠办法邮寄。这使那些把《院内报》做为宣传品大量向自己的选区散发的议员增加了邮费负担。这些对《院内报》的几重限制,使不办报的《院内报》记者,即被称作“走廊闲溜人”的“情报贩子”与日俱增,对西田八郎是等于增加了竞争对手。

西田下到三层。宫下正则议员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另一端。西田轻步走向宫下办公室,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这是职业的习惯。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在宫下办公室门前走廊上堆放着用塑料绳捆好的废旧报纸和杂志。西田弯着腰看了看即将卖给收买破烂货商贩的旧报和杂志堆,除了一般报刊外,还有《院内报》。西田早已看过这几期《院内报》,文章很激烈地抨击了属于实力派的某重要议员。但第三者读起来很难看懂问题的关键、因为它故意避开了具体事件。西田很了解其中的奧妙,他认为这种抨击文章肯定不再有了,因为他们之间会进行幕后交易。

在这堆旧报上放着《文艺杂志·朱眼》。这是一本薄簿的同人杂志,杂志名是二号铅字印的,塑料绳也没有能挡住“朱眼”两个大字。西田到现在也没有放弃对文学的兴趣。他觉得在带有火药味的《院内报》里混杂着的文艺同人杂志,很象在泥池里发现了一朵清雅的鲜花。西田本人也和爱好文学的同伴一起组织了同人诗刊《季节风》,因为目前没有钱只能打字油印。

《朱眼》是地方性同人杂志,但是铅印的。西田很想翻开看看,但用塑料绳交叉捆着没有法子。西田只好蹲在那里用手指掀开杂志边,但能看见的只是最下面的几行铅字。

到底谁读这样的杂志呢?西田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名牌。名牌上写着“户崎俊三”。户崎是保守党的长老议员,已当选过七次议员,还做过大臣。西田觉得已过了七十的老人不会看这种文艺杂志。也许是秘书的,也不会是上了年纪的第一秘书和第二秘书;可能是女秘书。

西田和户崎没有交往,不能随便跟他的秘书要走《朱眼》。说一句“你们不要的《朱眼》我拿走了”倒是容易,但已有五十岁,双鬓斑白的男子要这种同人杂志,怎么想也觉得不合适。西田常常对自己说:虽然自己做象情报贩子一样的工作,但文学是我的精神支柱,我不会变成没有良心的人。可是没有勇气向不认识的人表白自己。西田还是想看《朱眼》,他想,反正这是送给收买破烂的商贩,可以不跟他们打照呼拿走,照常捆好就行。走廊里没有人影,西田准备要解开绳结时,他又突然觉得议员或秘书马上就要出来。虽说是已经不要的杂志,但放在他们的门前就还属于房间主人,我不做声拿走,会不会被说成是小偷呢?

这时,走廊的那头出现了一个人,有三十四、五岁的高个子男人。西田慌张地站起身来故作镇静地走开了。西田一眼就看出他是政府官员,估计为新议员讲课而来,手里拿的一定是资料。因为新上任的议员们不熟悉国会工作,请了政府的有关官员利用午饭时间给他们介绍情况。

西田经常看到这种场面。到议员办公室讲课的一般都是各省、厅的科长或科长助理一级的人。他们虽然讲得很多,但新议员们往往听不懂。在国会开会期迫近的情況下,这些议员们便失去了信心,向讲课的官员请求道:

“请你把我提的问题写在纸上。”

“不知大臣和其他政府官员对我的质询如何回答,我又怎么接着提出下一个问题呢?请你把政府可能回答的内容也一起写上。然后还帮助我写第二次质询稿吧。”

政府有关部门为了抓住这个机会宣传自己的工作成就,便立即承诺他们的要求,把宣扬本部门工作成绩的资料写在质询和答辩稿里,并把它整理成资料刊登在官报的号外上。议员们大量购买这期官报号外,把它发送到他们的支持者和选民,以此宣扬自己在国会的工作成就。

西田看准课长那瘦小的背影走远后,走到有“宫下正则”名牌的房间门前。

宫下正则有五十九岁,前自治省局长,当选过四次议员,曾任过政务次官,现任递信委员会理事。

《院内报》记者是可以不敲门进去的。西田一开门便看见年轻的第二秘书正在把剪下来的报纸贴在剪报册上,桌子旁象下雪一样零散着纸片。女秘书在一个角落里正在沏红茶。里面的门半开着,从门缝里看到一个宽肩膀的第一秘书木泽房吉坐在宫下议员的大桌子对面椅子上。西田正要找宫下议员时,里面传来了曾听见过的声音。从他那细细的声音和关西方言中判断,他是丸山耕一议员的第一秘书有川昌造。丸山耕一有六十三岁,当选过六次议员,前环境厅长官、(国务大臣),现属于国会商工委员会。

丸山议员和这个房间主人宫下议员都不在家。两位第一秘书乘他们不在家,正在这里闲聊。西田不喜欢有川昌造。有川的举止作风像女人似的,与他那健壮的身体极不相配。西田从未受过丸山议员的照顾。这是有川在那里搞鬼的缘故。虽然有川说着一口柔和的关西方言,讲话经常不得要领,但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西田感到,有川昌造在这里不好办,只好到第二秘书那里。

“有川先生继续呆在这里吗?”

西田一面看着沏红茶的那位身材苗条的女秘书,向第二秘书问。他稍稍抬起了刚理发过的头,低声回答。

“快要吃午饭了,他会走的。”

第二秘书年轻,有二十八岁,叫堀口武夫。来到东京的財间不长,看起来比其他秘书朴实些。他是宫下选举区的当地秘书团头子堀口弥太郎的儿子。西田听说过,武夫曾在家乡做过堀口弥太郎的助手。由于堀口武夫想到东京找个事干,弥太郎就让他到宫下那里工作,当了宫下的第二秘书。

堀口弥太郎曾经是小沼议员的秘书,这位议员死去后宫下继承了他的选举地盘当上了议员,从此弥太郎就做了宫下的秘书。弥太郎近七十岁,但身体尚好,继续守护着宫下的选举地盘,是个“家乡老臣”,为此宫下在堀口弥太郞面前耍不了威风。宫下虽然知道他是落后于时代的人,还是不得不听这位“家乡老臣”的话。

有川该回去吃午饭了,西田在走廊里正等他走。西田在想,木泽秘书也许会保管着宫下议员给自己的钱。

这时,从走廊那头有一群提着礼物的人,分成两排向这里走来。在他们的后面,《国会万朝报》记者古沼文八,抱着茶色大信封,低着头急急忙忙走过来了。《国会万朝报》是定期发行的大型《院内报》。西田觉得自己只是名义上的《院内报》记者,对此有自卑感,也不喜欢古沼的傲慢态度,因此看到他,匆匆躲跑进廊边上的烧水房。

《院内报》记者在走廊互相碰见时,彼此把脸转过去,没有什么亲近感。古沼文八从烧水房门前走过,木泽和有川也从议员办公室走出来。等西田从烧水房跑出来一看,只见到木泽和有川肩并肩地走向电梯的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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