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夫人的情书给人的印象是出自纯洁的爱情,完全象是女学生手笔。她已有五十多岁,但女人的情感抒写出来的情书竟变成了不到二十岁少女的“单纯稚气”的文风。

恋爱是感情的交流,不必象写文章那样费功夫,只要写出真情就可以了,也不需要高深的知识和教养。越是有一心一意的爱,热烈的爱,情书的文风就越象是少男少女写的。

土井抱着这种观点读了文子夫人的情书,现在他怀疑自己的这种看法了。

文子夫人当初的纯洁爱情也许是真实的。这从稚气的文风里可以看得出。她并非一开始就想愚弄外浦秘书,甚至她也许下过为爱情牺牲一切的决心。但后来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她也许留恋起大政治家夫人的地位和今秋十一月中旬就将成为总理大臣夫人的优越高贵的地位。她的这种打算是理所当然,谁也无法谴责的。但对外浦来说,夫人向他宣告过去是“撒谎”时,他会立刻感到被她愚弄了。土井一直认为,外浦是为了今后的“交易”,把情书郑重地保存下来的坏人。但从另外角度去分析更可以认为,外浦是出于感激夫人对他的爱,才不肯烧掉情书,也不愿意撕毁它,甚至连她匆忙交给自己手里的约会便条也用熨斗熨平了之后保存了下来。夫人提出“分手”的那一瞬间起,外浦保存这些情书的目的立即发生了变化,对情书的“珍爱”变成了“怨恨”。为此,外浦立即辞了寺西的秘书,去了智利。也许他已经知道自己患癌症,所以离开日本时,把怨恨的情书托付给了后辈学友,然后在智利“自杀”了。

从隔壁的工作间传来了佐伯昌子写字的声音。土井呆呆地看着蓝色的天空和对面大楼阳台上开始发红的盆景树叶。可是土井的大脑还在不停地活动。

……从疑点的“假设”进一步分析问题时,外浦的各种谜,便一个一个地解开了。如外浦向东方开发的和久宏提出去智利的原因;在圣地亚哥郊外的车祸;把一直保存下来的文子夫人的情书交给大学后辈学友等等,都可以从这里得到答案。

土井一直认为,外浦是为了今后一己之利保存了这些信件,而当外浦知道自己患癌症后把这能谋利的权利“让给”了自己。但这种分析有无法解释之点,假定外浦是被文子夫人背弃,那么,这种看法就能说得通了。

外浦保存在保险箱里的信件里没有一封信是她要求分手,直到最后一刻还说是“永不分离”。但是看过《春分过后》,听了千代子叙说的“撒谎”情节,土井推想出,外浦从文子夫人受到了与千代子正相反的愚弄。

是不是外浦收到了文子夫人提出“分手”的信,但没有交给自己?因为这不仅是外浦的自尊心所不容,也完全暴露出转交情书的恶意。土井似乎听见外浦在说:“这里虽然没有有关分手的信,但你是会理解其中的奥妙……”由此看来,被文子夫人所愚弄的外浦,抱着一种无法解脱之情,把信件交给后辈学友,然后结束了自己为时不长的生命。

土井觉得,自己对文子夫人的内疚之感减轻了。他曾像收信人外浦已故,这些信件应归还给发信人文子夫人。现在根据自己的新的推论,觉得这些信件留给自己是对的。

佐伯昌子把译好的速记稿放到土井的桌子上。她总是每译完一段就把文稿送到土井那里。因为有的要换用语,改助词,明确主语和改变措词。现在放到桌子上的是一位靠近政宪党的某中间政党国会议员的“演讲集”。土井看了,自己也觉得不够理想,但又不好修改。这是勉强接受下来的稿子。因此不情愿的情绪在文章里表现了出来。他想,等有时间时把某些段换掉再写。——“换掉”。

这换掉的想法突然转到另外事情上。土井想,外浦节子会不会发现,存放在保险箱里的笔记本不是外浦写的?她已经对笔记本的字体产生怀疑了吗。如果她知道笔记本是替代品,也自然会强烈地关注它。她将会采取什么行动呢?也许直接报告寺西正毅。笔记本上记的都是荒唐的编造,这点土井比任何人都清楚。寺西正毅一看便识破是编造的。寺西便会说:“太太这完全是假的,原件有人掉换了”。一旦追查,最大嫌疑者便是自己,但土井又觉得只要他们不知道外浦存放在保险箱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也就无法追查了。

寺西正毅正在国外周游。他为了“视察”亚洲各国,赶在今秋“继承”政权之前,进行非正式的巡回访问。保守阵营内的反对派妒嫉地议论着:“这家伙觉得已经当上总理啦!”

土井想,假使外浦夫人找寺西商量笔记本之事,那得要等寺西归国后。只要寺西夫人不说,谁也不可能知道保险箱里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既使外浦节子向寺西和其他人打听,他们也无法想到。无论是政界参谋也好,警察官僚出身的三原传六议员也好,不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想象力。文子夫人绝不会自己说出情书之事,这对不久要成为首相夫人的她来说等于自杀。一旦寺西上台,夫人的丑事将会影响到他的地位。这是因为,一国的总理大臣一定要有和他相匹配的、人格高尚、能治理好家庭的夫人。政策路线问题,可以与在野党展开激烈的争论,也可以压住党内反主流派,但假如家庭出了丑事,那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土井想到这里时,悟出了外浦卓郎保存情书,而且把它交给自己的意图有格外重大的意义。他认为,外浦的智利之死一定是自杀,他以死换来的有价值的“炸药”交给了后辈学友。外浦不仅指定自己为保险箱代理人,而且把自己指定为执行任务的代理人。土井不想把信件交还给文子夫人,也不想采取某种行动。土井的心事越加沉重了。这时土井想起了索性把信存放到佐伯昌子家里的念头。土井假装成对修改“演讲集”厌倦而到这里来聊天的样子,走进了佐伯昌子的办公室。

“佐伯小姐!”

她放下了铅笔。

“上次托你租房子的事,有合适的么?”

“对,对,忘记向您报告了。对不起!”昌子对着土井说。“在世田谷的梅丘和赤堤有合适的房子。两幢都是新建的,只有四、五年,我没有去看,不过车站前面的不动产商人说,是八十二平方米左右的房子,做为小家庭住所很合适。我没有向他说土井先生是单身。可是,住在梅丘或赤堤,对上下班不方便吧。”

“是远了一点。”

“我觉得远,所以没有去看,我想再去找找比较近的地方。”

“对不起。”土井致谢后以漫不经心的样子问着。“佐伯小姐,近来你丈夫还好吗?”

佐伯昌子的丈夫因体弱多病在家里闲住。昌子出来工作,补贴家里的生活费。

“还是在游手好闲呢。”昌子感到不十分光彩的样子。

“身体好吗?”

“托您的福,还行。我下班前他帮我做些厨房的活儿。”

土井心想,昌子的丈夫整天呆在家里!索性把“信”交给她丈夫看管?这样,被盗的危险性是极小的。

土井几乎要说出来,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转念一想,他每天闲在家里感到厌倦,会不会偷看这些“信”?危险!

“请他多多保重。”土井说了以后离开了佐伯昌子。他担心聪明的佐伯昌子对他的有目的的漫谈有所察觉。

土井天天把“信”装在公文包带回到自己的小小公寓。走进房间先查看室内,仔细地看一看屋里的每个角落,这已成了土井近来的习惯。他苦于找不到收藏“信”的地方,神经极度紧张。

他总觉得,不管你隐藏得多么好,只要有人趁你外出时来查,便会翻箱倒柜。他想,赶快找独门独院的租房,那里一定能找到适当地方。在地板下,在院子里,只要有土就有地方埋藏,埋在地里便能避免火灾。佐伯昌子告诉土井在麻布十号有出租房。土井去看过这栋房,它被公寓包围着处于被高层楼房看管和监视的位置。第二次是,昌子介绍的市谷车站前的不动产商。这栋房子在高地斜坡上,附近房屋稠密,还有一个大印刷厂,卡车来往频繁。找一个理想的房子真难!

土井最近总觉得有人跟踪,更使他神经紧张。在路上被人碰撞时,下意识地用双手抱紧公文包。这种事常常出现。土井并不认为,这是神经过敏。

外浦节子为保险箱一事来访后已过了两个星期。假如寺西正毅那里有什么情况,应该有反应的时候了。晚上回到公寓,仔细检查一遍,这已成了土井本能的习惯,为此看不下书,写不好文章,土井从衣柜里拿出旧室内便服穿在身上。这时头脑里忽然闪现了一个念头,便脱下已经穿好的室内便服,把它铺在床上。

在国营电车信浓町车站附近,有一家名为“商事公司”的不动产商。公司的老板那里来了锦织议员的秘书畑中。他俩在“社长室”里谈话。这位老板是政宪党的支持者,又是锦织议员的支持者。

十几平方米的“社长室”隔壁二十多平方米的“营业部”。它面对着车站熟四谷三丁目的宽广的公路。“营业部”里来了女顾客,向“营业部”职员询问种种租房细节,好象她是来找租房的。在“社长室”虽清楚地听到“营业部”里说话的声音。畑中秘书一面和老板说话,一面听着女顾客和职员的对话。

“家里有几口人?”

“一个人,不,不是我,是我认识的一位先生。”她说,房子不大不要紧,尽可能是新房子。职员介绍了几个地方。

“有没有离永田町近的地方?”

畑中听到了永田町这句,注意力集中到隔壁。

“哦,在永田町的公司上班吗?”

“是,这个……”

职员拿出了原宿,青田、涩谷,神田、代代木等地的租房登录表,女顾客好象看中了青山三丁目后面的房子。职员把房子门牌号码和房东名字告诉了她。

“您自己去跟房东谈吧?”

“不是,不是我,是叫土井先生。”

畑中从椅子上站起来,从门缝里看着“营业部”。说话的是短头发,小脸,过了三十岁的女人,在亚当饭店土井信行办公室见过这个女人。听说她是土井的速记员,仿佛还得她的模样。她走了以后,畑中秘书思索着。

畑中听说过,土井信行住在公寓。听刚才那个女人说,他好象要租独座房子。单身汉住在公寓应该更方便,他为何要租独座房?畑中由于被土井撕毁代写《伟人——寺西正毅》的约定,对他怀恨在心。

有些事关政治的事都是混浊的,有权势的“要人”,身居深宅大院,同一般老百姓距离太远,谁能看得透,认得清呢?但一件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此案也是在外浦节子到寺西公馆访问寺西文子时已露出了破绽。

“啊,欢迎!”

到了会客厅的文子,亲热地欢迎着急忙从椅子站起来行礼的节子。

“昨天过了七七忌辰,调此来致谢。”

节手把带来的方绸巾包礼物放在桌上。

“啊呦,已经七七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呀。”

寺西夫人性格爽快,平易近人,年内可能要出现一个有特色的首相夫人了。

文子脱口而出七七忌日来得快,这不仅忽略了对外浦节子的尊重,而且明显地表现出,外浦死后她对他的关心就变得淡漠了。

“外浦先生太可惜了,万万没有想到他在国外车祸中去世呀。”文子的话才转变成忆念的口气。

“现在我还觉得做梦呢。出车祸是意外,可是外浦患癌症更出人意料。”节子脸上虽带着微笑,但用手帕捂着鼻子。

“真的。”文子用淡淡的口气说。“他经常说疲倦,疲倦的,他自己难道也不知道得癌症吗?”

“现在回想起来他大概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不过对我是绝对保密的。”

“太太没有从外浦的样子里有所预感么?”

“没有察觉,因为外浦一直健康。大学时期,曾当过橄榄球队的候补队员。”

“他的身体确实很好,隆起的肩膀,胳膊和大腿的肌肉象钢铁一样坚实呀。”

节子听了这样具体的回忆,显出怀疑的神色,对此文子紧张了起来。

“丈夫和我都……”她赶紧换了语句,突出了“丈夫”。

“……他说,外浦先生的疲劳是工作繁忙带来的,感到艰内疚啊”文子向节子说。

“丈夫和我曾经建议他到医院检查,外浦先生却不愿意,这都是秘书工作繁忙带来的。现在后悔的是,当时应该劝他,甚至强迫他到医院就好了。听说现在早期发现的话,可以动手术医治。”

文子清楚地回忆起劝告外浦就诊的情景和自己写在“信”上的文句。节子当然不会知道其内幕了。

“没有把外浦带到医院就诊,是我的责任。”

她不是想打消寺西夫妇的自咎,而是强调着妻子应尽的义务。

“可是夫人,我现在觉得外浦因交通事故突

然去世比癌症长期痛苦要好得多,我在圣地亚哥见过外浦的遗体,是很安详的面容,好象继续做着愉快的梦一样。”节子说。

文子沉默了。外浦的梦会是愉快的吗?文子用黑色墨水书写的“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的字迹和颜色,还清楚地留在她的眼里。就从那时起,外浦就辞了寺西的秘书到智利去了。

“对,这对你来说是一种安慰吧。”

文子沉默了片刻后说。当然这不是对自己的安慰。回想起来,现在还感到不是滋味。

“是,是那样的。”节子点头说。

“这就好了。”文子以温和的口气说了之后看着节子。

“你瘦了!”

文子没有说出她想说的“你比过去漂亮了”这句话。她想,节子今后会谈恋爱,也会结婚的。

“不要老愁眉不展,你还是年轻,前途还是充满希望的呀!”

文子一面安慰她,一面不禁妒嫉起来。自己和节子的年岁差距太大了。

“我也只能想着同外浦共同生活中愉快的时光了。”

只要知情人一听就明白,节子说的话是对文子的反驳,文子的脸有些变色。

“今天一进到贵府的门厅时便感觉到了。”外浦节子拿着手帕说。

“我就想起同外浦一起愉快的时光。先生和夫人还宴请过我们两三次呢!”

“啊,对了。”文子虽带笑脸,但心中却有一种难言之苦。

宴请外浦夫妇,那是为了不让寺西和节子察觉她和外浦关系而采取的一种手段。事后,外浦见到文子时,他痛苦地说过“以后请你不要这样!”文子说“我并不是高兴做这种事,是为了不让别人察觉。要把我们的关系保持下去只好这样,我比你更痛苦。为了我们的爱情只好忍受。”

把真情告诉别人不一定使人幸福。面前的节子不是幸福地回忆着同外浦一起被邀到这里的情景吗?

“今天你在这里多呆一些时间吧。丈夫去了国外,咱们俩久别相会喝点葡萄酒,愉快地叙叙别情吧。”文子快活起来。

“谢谢。”节子有些严肃起来,迟疑了片刻说,“这件事原来是准备先生归国以后说的,但是老在心上挂着等不及了,特意先来向夫人说说。”

“什么事啊?”

文子虽然表面上说得轻松,但看得出心里有所警觉。

“外浦在向岛的一个银行租了私人保险箱。我原来不知道,外浦去世以后银行通知我的。”

“出租保险箱?”文子似乎预感到什么,现出惊惧的神情。

“是的,好象在那里保存了什么贵重品。可是外浦去智利时,指定土井先生做保险箱代理人了。他是大学时期外浦的后辈学友,这事我以前不知道。”

“土井先生?”

“叫土井信行,平常同外浦没有什么深交的人。外浦生前我只在成田见过他一面。”

“外浦先生为什么让没有深交的土井先生当贵重的保险箱代理人呢?”文子问了后,突然感到担心。

“我也不知道,外浦什么也没有说。”

听了节子的回答,文子不禁沉吟道:

“奇怪呀?”

她皱着眉头,表露出深思的样子。

“外浦先生在保险箱里放了什么东西呢?”文子虽然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但觉得咽喉发干,不觉用力咽了口唾沫。

“只有一册笔记本。”

“笔记本?”

文子脸上显出有些放心的神情,接着问:

“那个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呢?”

“用速记符号写的,没有法看懂。外浦懂得熊崎式速记,所以用它记录的。我请人看了笔记本,他说,和他的速记法不同,所以无法完全看懂,但大概是有关金钱出纳方面的事,里面有提供献金的人名和钱的数目。”

“啊,是么?。”

文子展开了愁眉,好象一块石头落了地。这表情引起了节子的注意。

“可是我怎么也理解不了。”

“为什么?”

“在银行保险箱里只有一本这样的笔记本,我觉得反常。您想,政治献金笔记本虽然是保密,但不应该只有一本啊。”

节子的意思是,秘书的献金记录是为避免嫌疑私自记录下来的,但象寺西这样的派系头目的献金来源很广,不会只有一本记录本。

“那倒是……”文子想了片刻反问道:“那么,你是怎么想呢?”

“我想得也许很离奇……”节子犹豫地说。文子夫人又皱起眉来。节子看来文子夫人似乎想帮助她去猜想。

“土井先生也不知道这件事吗?”

“我问过土井先生,他说没有看过保险箱里面的东西。他说,做为代理人要确认保险箱曾经进过保险箱贮藏室,只从外面看了看保险箱。”

“你刚才说过,他是外浦先生的大学后辈学友,他从事什么职业的呀?”

“听说为政治家们代写著作之类的。”

文子的表情暗淡起来。节子看到她的变化说:

“我不是怀疑土井先生掉换了里面的东西。我想把笔记本上的速记符号全部译成文字后请寺西先生过过目,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寺西先生归国后,请夫人托先生鉴别可以吗?”

“可以吧!”文子虽然口中答应,但表情并不明朗。她沉思了片刻,好象下了决心似地对节子说:“我跟土井先生见见面怎样,在我的丈夫归国以前……”

“啊,夫人要见他?”

节子吃惊地看了文子的脸,文子低下了头。

“是的,如果可能的话。有些事你是不好问的,如果换了我,可以不客气地问他。你能不能把土井先生介绍给我呢?”

“是。”

节子顺口答应了。她觉得,文子夫人的要求是意外的,而且是离奇的。要在寺西归国前和土井见面,这就更使人费解了。节子不禁思索起来,文子夫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外浦节子拿了一册笔记本到了寺西正毅的第一秘书梶谷富士弥那里。寺西办事处在纪屋井町的大楼里。梶谷把节子领到另外一个房间。他和外浦很熟,但初次见到他的妻子。寒暄几句后,节子打开方绸巾包,把笔记本交给了梶谷。

“这是外浦的笔记本,是用速记记录的,内容好象是外浦经手的政治献金记录。”

“是。”梶谷打开第记本看了一眼。

“啊呀,这个象蚯蚓爬似的符号一点也看不懂!”说着苦笑了。

“我是来请梶谷先生鉴定的。”

“鉴定?鉴定什么?我对速记符号毫无知识。”

“速记符号专家是能搞清的。请您鉴定的是它的内容,要弄清楚外浦是不是真的经手过这些献金。”

“我不了解外浦先生经手的献金情况。这方面,寺西先生和外浦先生是单线联系的,这只好等到先生回国以后请他看了。”

“寺西先生过目以前我想请梶谷先生鉴定。”

“太太为什么这样重视这件事呢?”

“我总觉得,这个笔记本是顶替了原有在保险箱里的假货,它是胡编的东西,梶谷先生定能分辨清楚的。”

节子从谈论笔记本时寺西夫人那种不自然的表情,联想到夫人可能隐瞒着什么重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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