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又是一个与时间竞赛的陷阱——电台新闻又开始每三十分钟报道一次疯子的杀人谜语,去到黄昏的电视新闻报告之后,街头巷尾一定到处是谴责警察的声音。

这几年,人权呼声高振云霄,警察面对气焰嚣张的黑社会人物也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任由包同辱骂不敢反抗。所以,当杀人预告成为明天报章头条的时候,重案组必定成千夫所指,连警察发言人也会视石勒为杀父仇人。

上一次去到陷阱边缘的时候,他们找到莫应彪转移大众的视线,这一次,绞索的影子已在眼前晃动。

他们坐在摩斯集团的豪华接待室已经超过三十分钟,脑里游浮不去的是二个个小时后将会面对的厄境,对那个已经两次进来添加茶水的标致女郎殷勤举动毫无感激心情。看来,这位古福成先生的确口理万机,就像三十分钟前的另一位漂亮女郎——古福成的首席秘书说的,古先生的时间排得密密麻麻,她必须替老板取消一些预先约定的会议,才能和这两位贸然上门的警察见面。

石勒和刘陶来这里之前,曾经从情报科拿到一份简单的资料介绍,知道摩斯集团是由一百三十二间公司构成的庞大结体,有些公司的总经理曾经向传媒抱怨,某些时候要等上一个月,才能得到二十分钟的机会和古福成先生见面,在为重要的决策作出最后拍板的时候,总没有时间能跟上司谈谈构思和理念。

古福成有五个英文秘书和七个中文秘书为他工作,这些秘书的助手和秘书的秘书加起来,已超过一问中型公司的规模。所以。被这个工作狂晾在会客室里的警察没有怨言,因为,首席秘书梁小姐告诉他们。会议一定会准时在三十五分钟后结束,石勒可以选择三十五分钟后回来,或者在会客室等候。

果然,存预定的时间里,首席秘书娉娉婷婷地走进来,邀请他们到总裁办公室。

“你好,”古福成亲自来到办公室门口迎接,在和他们逐一握手的时候目光透过眼镜瞥了手里的便条一眼,说道:“石督察,刘警长,请过来这边。”

这是一间比石勒屋子还大的办公室,装潢豪华,家具名贵。主人带领警察在一张可以让二十多人一齐开会的巨大会议桌边坐下,看来,这位富豪最感惬意的地方就是主席位置的这张椅子。

“两位,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古福成没有浪费时间。

事实上,以他的权势,本来就不必为这两个小小的警察浪费时间。他大呵以让律师跟他们见面,或者在见面的时候会有律师在场。

“古先生认识莫应彪先生吗?”石勒直接了当地问。

“认识,摩斯集团的雍景电讯和快速宽频集团有业务来往。”

古福成回答得不加思索。

坐得这么近,石勒才感到这副经常出现在经济版的国字脸眼神深邃,有一种慑人的力量。也因为他是警察,有二十年被人瞪视的经验,使他看得到这对一直睥睨着自己的目光里要多复杂有多复杂,里面填满着讶异、愤懑和不信任。

石勒解释警方拘捕莫应彪的理据和释放他的理由,然后,他俯前说道:“莫应彪先生失踪了?”古福成眯起的眼晴里不怒而威。“督察,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他在失踪之前打了一个电话来这里,古先生,他是不是打给你?”

“是打给我。”

“你是跟他最后通话的人。古先生,我能不能知道电话的内容。”

“当然可以。我一开始就打算告诉你,才没有安排律师在场。莫应彪先生在电话里说,他已经回家,很想休息一下。”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古先生。”

“莫应彪先生和我有十二年的宾主关系,他在三年前自立门户,我是他的快速宽频集团股东之一。他离开的时候我告诉他,刚毅木讷,近仁;巧言令色,小人。提醒他看清楚,眼前的文明世界,懂得摆噱头的口甜舌滑坏蛋都能呼风唤雨。他们耍手腕、玩花招后还被吹捧为社会良心。我们这种拙于口舌的实干人才再不是社会进步的动力了。我要他远远地离开传媒,不要惹上那些用口沫赚取名利的人。他在电话里说,经过这一次,知道我说得对,打电话来说句感谢。”

心头一热,一股热气从石勒脊背冲上脑门,他把嘴唇抿得紧紧地。古福成这几句话说到他心里,这段日子,上下左右夹攻,死受差事,驴样活儿,当警察当到这几年这样憋憋屈屈真叫窝囊透了。

“今天上午,疯子在‘香港心声’节目里宣布杀了第二个人,”

石勒说。

他看见古福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莫太太发觉丈夫从屋里失踪,我们怀疑莫应彪先生有生命危险,希望能尽快找到他。”

“你有什么证据判断疯子会看上他?”石勒诚恳地解释:“理由跟疯子为什么要把他的指纹放在凶案现场,还千方百计要警察找到它一样。”

古福成用眼角瞟视两名警察,目光里都是猜疑。“我看不到莫应彪先生有什么仇人,他处事圆滑,从不会得罪人。”

“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他,恐怕凶多吉少。你知道,疯子手段毒辣,我们十分担心。”

“他不是给你一个谜语?你解谜就知道去那里找到受害人吗?”说完这句话,面色惨淡的古福成站起来示意送客。

离开摩斯集团,警长对上司说,“我看这有钱佬正走霉运,以死人来说,他的气色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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