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艳艳与裘丛雪的打斗原因异常简单,裘丛雪将百里轻淼送到冥火坛便回到总坛复命,总坛上遇到舒艳艳。舒艳艳没想到裘丛雪还活着,一时竟失了神,盯着她无法移开视线。

裘丛雪自改修散仙后,黑袍下的身体凹凸有致,失去了以往充满质感的森森白骨与无数血腥恐怖的厉鬼,对此她始终是有些自卑的。在冥火坛时也尽量避开自己曾经的下属,怕失了鬼修的排面。

此刻见舒艳艳盯着自己不放,顿时认为她在嘲笑自己,当下不悦道:“谁准你看我的。”

“我看你一眼又怎么了,”舒艳艳高傲地昂起头道,“本护法看你一眼,是你的荣幸。”

于是两人便大打出手,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闻人厄带着殷寒江赶到时,裘丛雪追着舒艳艳满山跑,阮坛主时不时偷袭裘丛雪一下,边偷袭边道:“让你收那么多恶心的下属,我日你……我打死你!”

短期内,阮坛主大概是不敢说脏话骂人了,闻人厄满意点头,他们玄渊宗总算是像点样子了。

“停手。”闻人厄单手拿着七杀戟,一声轻喝,三人感受到远超大乘期的威压,他们根本弄不清闻人厄现在已经多强了,顿时收手来到闻人厄面前跪下。

裘丛雪抢先道:“尊主,属下……”

“本尊已经知道了,”闻人厄打断她,“你可以在总坛待一段时日,等事成再带百里轻淼回上清派。”

“尊主,我的冥火坛……”裘丛雪难得地犹豫了下,“算了,还是给师从心吧。”

她现在在玄渊宗的地位有些尴尬,方才裘丛雪几乎是压着舒艳艳打,玄渊宗除了闻人厄,实力最强的就是裘丛雪了。可现在四大坛主两位护法的位置已经满了,裘丛雪视线扫过袁坛主与阮坛主,努力挑选目标,宰了谁抢夺对方的分坛比较好呢?

袁坛主被她看得背脊发寒,忙道:“尊主,玄渊宗总坛事务繁重,需要协调与其他分坛的关系,裘坛主的脑子,咳,性格不适合接管总坛,我看阮坛主的龟甲坛比较适合。”

“袁坛主,你算盘打得倒是好!”阮坛主怒气冲冲道。

“诸位不必担心,本尊已有打算。”闻人厄道,“裘坛主立下大功,即日起晋升为护法,位列四位坛主之上。”

舒艳艳脸僵硬起来,她不敢反抗闻人厄,顿时看向袁坛主,眼神像淬了毒般,既然护法当不上,最差也是总坛坛主。

袁坛主满脸是汗,裘丛雪他可以用智商不高来搪塞,舒护法可怎么办呢?

“本尊说的是左护法。”闻人厄道。

这下护法和坛主们松了口气,裘丛雪一想到自己升职又与舒艳艳平齐,心中十分满意,自卑之心终于减缓一些。

殷寒江深深地望着闻人厄,全然没有为失去左护法一职忧心,他从不在意地位或权势,这些舒护法与几位坛主拼命争抢的东西,尊上会随手丢给他。

感受到殷寒江的视线,闻人厄道:“原左护法殷寒江为玄渊宗副宗主,日后他的话就是本尊的话。”

果然如此,殷寒江平静地低下头,这就是他的尊上。

舒艳艳皱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闻人厄带着殷宗主和苗坛主赶往冥火坛时,她才想清楚,以往与她平级的殷寒江现在压她一头,而裘丛雪竟然与她平级,她的地位不升反降。

裘丛雪活着,她本来还高兴了片刻,现在嘛……

左右护法对视,均是看出彼此眼中的敌意。

闻人厄不会理会新任左护法与右护法之间的爱恨情仇,他丢下遁光比较慢的苗坛主,带着殷寒江飞快来到冥火坛山脚下,落地后便问道:“殷护法……是殷宗主了,你近日情绪不高,是否对本尊的安排不满?”

换成舒艳艳定要揣摩尊主这话是何意,是否对自己不满,该如何应答。殷寒江却毫不在意,率直地回答道:“能离尊上更近一步,属下欢喜都来不及,怎会不满。”

“本尊怎么觉得你最近离我更远了。”闻人厄细瞧殷寒江,见他垂着头,看不到正脸,心下有些不悦,“本尊不喜你跪我,不喜你低着头,不喜看不到你的脸。”

殷寒江顺从地抬起头正视闻人厄,眼中饱含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与仰慕相似,又多了些闻人厄看不透的东西。

“这就对了,你已经是副宗主,一言一行代表着本尊的意思,拿出气势来。”闻人厄鼓励殷寒江。

“是。”殷寒江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他对尊上是什么感情,并不影响与尊上的关系。殷寒江心中最重要的人是闻人厄,这一点没有任何变化,这便足够了。

闻人厄很关注百里轻淼与钟离谦的情况,他与殷寒江隐去身形,来到关押百里轻淼的地方。

百里轻淼平躺着被绑在一张木板床上,蒙着眼睛,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师坛主。

冥火坛阴气太重,阳光无法照射进来,纵使白日也阴沉沉的。师坛主将一盏油灯放在桌子上,轻咳两声,拿出一根针放于油灯上烘烤。

“你是什么人?”百里轻淼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颤意,她的胸口紧张地一起一伏,却还是坚强道,“我师父呢?你们把我师父怎么了?你们要是敢伤她一根头发,来日我定要你们十倍百倍来还!”

“咳咳咳,”师从心话未说先咳嗽,咳够了才道,“她谁敢惹,你还是先担心下自己吧。”

说罢他手中拿着两根针,一根针刺在百里轻淼中指尖上,取了两滴心头血。放下百里轻淼的血,他拿出另外一根沾着钟离谦指尖血的银针,摘下百里轻淼的蒙眼布。

百里轻淼睁眼,只见自己身在一个阴暗的房屋中,旁边坐着一个面露病容的男子。这男子面相只有二十来岁,年轻得很,肤色极白,白到指尖在油灯昏暗的光下竟有一丝透明。

他的衣服也是一件轻薄的白色单衣外披着一件黑色大氅,黑棕色的毛领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长长的睫毛垂下,正专注地看着手上的银针。他默念心决,单手飞快地打出灵诀,百里轻淼从未见过哪个人施展灵诀的速度竟如此快,她仅能看清残影。

“定!”师坛主一声呵斥,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银针,咒术已成。

接下来只要将两滴鲜血分别滴入百里轻淼双眼中,她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第一眼看到的就永远是钟离谦了。

“说起来,我施咒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神奇的施咒要求呢。”师坛主边滴血边嘟囔道,“尊上真是个看不透的人啊。”

他先滴了左眼,再移到右眼时,手指猛地一跳,第二滴血没有进入百里轻淼的右眼,顺着鼻尖滑下去。

“怎么了?”师坛主举起自己干瘦的手,翻来覆去看,“奇怪,怎么会抖呢?”

“你对我做了什么?在我眼里滴了什么!”百里轻淼强撑着没哭,咬牙道。

哭是给关心自己的人看的,而不是在敌人面前示弱的!百里轻淼虽然爱哭,却不会在这个时候做无用功。

“不对啊。”师坛主将视线移到百里轻淼脸上,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屋外暗中观察的闻人厄也觉得师从心的状态不对,他忙掏出《虐恋风华》,发现上面的字迹正在疯狂发生改变。

原书贺闻朝与紫灵阁主大婚之日,百里轻淼先是在钟离谦帮助下逃脱,与钟离谦互换姓名后分开。大婚当晚洞房夜时,她又遇到一直关心着她的闻人厄,闻人厄陪她渡过那个难熬的夜,并许诺成神会帮她将牛郎织女星安排在一起。

今天刚巧是贺闻朝和柳新叶成婚的日子,百里轻淼身边没有男二男三,只剩下一个正在施咒的师从心。

闻人厄眼看着书中的字迹飞快地变成:师从心看着泪痕未干的百里轻淼,被她脆弱却又坚强的姿态吸引,烛火下百里轻淼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神光,师从心的心乱了。

闻人厄:“……”

又见神光,师坛主也能看到神光?而且这段话之前分明是给闻人厄的,现在就换了个人名。

师从心脑海中也浮现出那行字,他举起油灯,细细观察百里轻淼的脸,掐指测算天机,得出答案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得太剧烈,仿佛要将肺咳出来,百里轻淼听声音都觉得惊心动魄,感觉身边的人马上就要咳死。

闻人厄皱眉,殷寒江忙戴上鬼面具,一晃身出现在室内,单手拎起师从心,将人拽了出去,留下百里轻淼一人在房内满头雾水。

“尊主,咳咳咳……”师从心狂咳,好半天才缓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属下好像不能再对她下手了。”

“为何?”

师从心回答道:“属下修人间七苦,“生、老、病、死、怨、离、求而不得”中的病,这本是从佛家中转换而来的道,修者必须体会百病缠身、五劳七伤的滋味,品人间苦楚,才能登上大道。我方才看那女子时,竟有种被神威震慑的感觉。

“就好像,她本该是属下的上级,比裘坛主与尊上更高一级……不不不,比不上尊上。属下一看到她,就好像……苗坛主的蛊虫遇到母蛊,像着魔般地想为她生为她死为她付出一切呢。”

闻人厄:“……”

百里轻淼前世,司灾厄、疾病、死亡,可不就是师从心的本源么,他将来就算是成仙成神,也只会是百里轻淼的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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