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五三二团的路上,米佧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个不停:“雅言姐说部队是出了名的酒风彪悍,军衔和酒量成正比,是真的吗?贺熹姐酒量好到能帮厉参谋长挡酒,可我沾酒就醉,怎么帮你啊?贺团长和牧可嫂子也在吗?他们每年过年都在部队吗?”等等。

难得有机会让她更深入地了解他的职业,邢克垒很耐心地一一作答,末了总结:“鉴于庆功宴那晚你的突出表现,我决定不到非常时期不给你碰酒。”

见他笑得别有深意,米佧皱眉:“什么是非常时期?”

单手扶着方向盘,邢克垒拿右手握住她的小手:“比如你不听话的时候,或者,”略顿,他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结婚以后你不让我上床的时候。”

米佧抽手打他,将目光投向窗外倒退的风景,她轻声说:“谁要嫁给你啦。”

邢克垒未语先笑:“这么笨,我不要的话你就砸手里了。”

米佧攀过身去咬他。

越野车车速很快但很稳,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邢克垒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开到了。临近六点,他携米佧准时到达五三二团团长贺泓勋家,开门的是他的小妻子牧可,见到米佧,牧可热情地拉她进门,同时抱怨:“邢克垒你迟到了,等会儿少灌我老公点酒当作惩罚啊。”

邢克垒的时间观念是非常强的,连表都不用看,他调侃:“嫂子你诓我了,要不咱请谁报个时?如果我是在预定时间内到达,今晚的酒贺团长包圆了怎么样?”

炮营长安基迎上来,照着他肩膀就是一拳:“行不行啊你,这么晚才到。?老实交代,是不是路上停车和你小媳妇亲热了?”

安基粗野惯了,邢克垒早已见怪不怪,他眉一挑:“怎么,你嫉妒?用不用来个现场直播,然后再请你们点评一下?”话语间,还脸皮特厚地揽臂搂过米佧作势要亲她脸。

米佧偏头躲过,目光掠过客厅的众人,没发现某个身影,她立场明确地和男朋友站到同一战壕,调侃起安基来:“安营长你怎么是一个人呢,革命尚未成功呀!?”

邢克垒点头附和:“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自知他和向薇那点事全团都知道了。安基眉扬嘴硬:“比比咱俩谁先领证,敢不敢?”

“八字没一撇呢还敢打赌,小心连内裤都输了。”邢克垒嘲笑完他,顺势抓住米佧的手,做可怜状,“好媳妇,我敢不敢这个问题,答案就是你一句话。”

米佧掐他一把:“美得你!”

见他被拒绝了还是一副很幸福的样子,安基就笑:“不是我说你啊邢克垒,也别太惯着了,差不多行了。”末了还促狭地朝米佧眨眨眼。

自从对抗交锋过后,邢克垒和安基就熟了,见面总得抬几句杠。邢克垒闻言反驳:“就这么一个媳妇儿,不惯着她难道惯着你?我就乐意宝贝着,怎么着吧你。”

“怎么着?揍你!”安基边笑边就动起手来,邢克垒也不客气,一脸笑意地迎上去。

眼见两个三十而立的大军官在客厅疯起来,牧可推贺泓勋:“你倒是管管啊,就知道看热闹。”

贺泓勋笑:“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管得动他们?我就坐这儿盯着,看他们谁砸了咱家东西,让他们赔钱。”

和政委宁安磊说话的厉行施施然接口:“嫂子你不用担心,这才是第一轮,等会儿酒桌上,更有他们闹的。”

牧可叉腰:“怎么你们这帮老爷们儿内心如此幼稚!”看向邢克垒和安基,她河东狮吼,“打归打,谁要是踩到小黑,我就不客气啦!”

话音未落,还没和贺熹接上头的米佧忽然尖叫着扑向邢克垒。速度之快,动作之迅捷,把邢克垒吓了一跳。稳稳地接住她跌过来的身体,他急问:“怎么了啊?”

躲在邢克垒怀里,米佧开口时声音带着哭腔:“黑……狗子”

“什么东西?”邢克垒像抱孩子一样抱住她,偏头看看脚边摇着尾巴的奶白色拉布拉多,控制不住地笑起来。

不止是他,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

黑猴子歪着脑袋,转着小眼睛,不明所以。等了半天见它超级喜爱的小妞看都不看它一眼,悻悻地蹭回主人身边,不高兴地哼哼了两声。

贺熹摸摸它光滑的毛:“告诉你了不要出来吓佧佧,小心邢克垒打你!”

仿佛听懂了主人的话,黑猴子耷拉着脑袋趴在厉行脚边,寻求保护。

众目睽睽之下,邢克垒是很享受小媳妇腻他的。轻轻拍着米佧的背,他逗她:“你看你人气多高,连小狗都是你粉丝。”

贺熹打断他:“不是狗,是犬,谢谢!”

“对对,是犬,一只名为猴子的犬。哎,嫂子你干吗打我啊?你敢说它之前不叫黑猴子?参谋长你管管,嫂子当着米佧的面对我动手动脚的多不好。”话音刚落,邢克垒侧身躲开厉行伸过来绊他的腿。

略坐了会儿,安基掐着时间出去了,米佧这才知道部队有个传统,就是过年时,营连职主官要替战士站岗。身为炮营长,他给战士站岗去了。除此之外,米佧了解到除夕之夜五三二团各个连队在自己的食堂聚餐,而身为团首长的贺泓勋以及厉行等人要去各连队慰问战士们。

对于军营,米佧是陌生的。为了给准家属长普及军营文化,贺泓勋让邢克垒带她去。不过邢克垒不是五三二团的人不便露面,就领着米佧在战士看不到的地方,为她现场解说。

去连队的路上,邢克垒告诉东张西望的米佧:“现在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很多战士都在工作。”

米佧偏头,目光中询问的意味明显。

走在军营里,哪怕是黑天,邢克垒也很注意影响,和米佧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他解释:“部队是个战斗的集体,平时是保持三级战备状态。过年过节人容易放松警惕,所以按照惯例就要战备升级。两眼一闭,提高警惕,就是这个道理。”

难怪身处和平年代过年过节军人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放假回家和家人团聚。望向身边挺拔坚毅的职业军人,想到此刻军营里坚守岗位的战士,米佧心中生出一种名为“敬佩”的情绪。

在贺泓勋的带领下,几位团首长每个连队都去了。米佧看见连队食堂里上百名战士仿佛一个人般动作整齐地起立,敬礼,和团首长们充满问候的回礼、握手、敬酒,以及那些新兵娃儿们掉下的眼泪,她忍不住一次次湿了眼眶。

尤其到了一营三连,当政委宁安磊宣布三连长以及两名战士每人有一个惊喜后,三位千山万水跋涉而来的军嫂哭着扑进丈夫怀里,米佧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了眼泪。

感动这东西,或许世间随处可见。然而在军营这个不同于别处的地方,那种平凡得容易被世人忽略的情感,那些弥足珍贵的久别重逢,深深触动了米佧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在战士们看不见的角落,她弯身,给那些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而舍弃了小家的男人们,以及为他们撑起整片天空的伟大的嫂子们,深深鞠了一躬。

面对米佧九十度俯身的动作,邢克垒给她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后来米佧才明白,军人为妻子敬礼,有着愧疚和感谢的双重意思。而这份旁人无法得到的厚重,是身为军嫂独享的。忽然觉得距离邢克垒更近了一步,米佧为有他这样的男朋友感到骄傲。握紧他的手,她含泪微笑。

慰问完基层战士,贺泓勋几位团首长回到机关食堂。辛苦一年,今晚他们也要携夫人们一起聚个餐。刚入座,米佧的手机就响了。看看来电显示,她凑到邢克垒耳边:“我爸爸。”

邢克垒示意她接听,丝毫不担心他教米佧把家中座机呼叫转移到手机上的事被发现。

米佧起身往外走,同时按下通话键:“爸爸。”

米屹东的语气有些许不满,他问:“怎么这么慢?”

米佧被邢克垒搂着腰来到外面,听到他在耳边低低地说:“别怕。”她的紧张感缓解了不少,故作平静地回答:“我在看电视,没听见。”

邢克垒站在米佧旁边,用高大的身体为她挡住夜风。听到她说谎,他使眼色笑她。米佧一边洗耳恭听父亲大人的嘱咐一边打他,然后懂事地给家中长辈拜年,末了还向爷爷撒了个小娇:“爷爷别落下我的压岁钱哦,我存起来以后带你周游世界。”

由于小孙女没回来过年,米爷爷责备了米屹东一天,此时听到米佧糯糯的声音,老人家笑呵呵的:“忘不了,已经交给你姐姐让她带回去给你了。佧佧呀,什么时候爷爷才能封双份红包啊?”

这是在变相催她交男朋友吗?偏头望着邢克垒刚毅的下巴,米佧俏皮地回答:“那我努力一下,明年带他回去给您审查呗。”

人精儿似的邢克垒瞬间领悟,俯身亲了米佧脸蛋一下,眼底满溢着幸福之感。

那端的老人家全然不知道小孙女这边别有洞天,顿时笑得合不拢嘴:“那爷爷可就给我孙女婿准备着了。”

米佧脸红地推搡邢克垒,孩子气地要求:“要比姐夫的多哦,要不我会被人家嫌弃的。”

老人家给孙女吃定心丸:“谁敢嫌弃我孙女,爷爷拿拐杖敲他。”又和米佧聊了几句家常,挂电话前他说,“佧佧啊,等会儿你王妈会给你煮长寿面,记得吃完再睡觉,听见没有?”

王妈已经被她放假了呢。米佧淘气地吐吐舌头:“听见了。”

结束通话,米佧缩在邢克垒怀里,望向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清瞳内有隐约的失落划过。

似是捕捉到了米佧眼里一闪而逝的情绪,邢克垒抱了抱她:“想家了?”

米佧先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仰起小脸:“一点点。”

邢克垒收拢手臂抱住她,温热的呼吸抚过她耳郭:“好媳妇!”当然清楚米佧是头一回不和家人一起过年,他心存感激。

深知他也是放弃了难得的和家人团聚的机会陪她,米佧笑得眉眼弯弯:“我答应爷爷明年带你去见他,还跟他说给你封个大红包,到时候你拿了红包要全部上交给我哦。”

邢克垒偏头低低笑起来:“小财迷。”

米佧小狗一样在他怀里拱了拱,忽然想到什么,她抬头问:“过年了呢,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给我点压岁钱啊?”

邢克垒牵起她的手进屋,厚脸皮地丢过来一句:“解放军同志是无产阶级。”

米佧鄙视他:“小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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