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海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进来的就颜玉云和黄小姐, 还有那个叫小李的秘书。

赵德海赶紧问:“姐, 怎么样了?”

顾云娇和顾眠也站了起来。

“都坐吧。”颜玉云笑了笑说, 然后和黄小姐分别坐下,没搭理赵德海,直接顾云娇对话:“你是她妈妈吧?请问怎么称呼?”

顾云娇有点紧张:“对,我是她妈妈,我叫顾云娇。”

颜玉云又看着顾眠, 微笑着问:“你呢?”

顾眠说了自己的名字。

颜玉云说道:“好的,是这样。顾眠, 我们呢,对你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所以恭喜你,通过了我们的面试。 ”

赵德海顿时喜笑颜开。

顾云娇也松了口气。

再看顾眠, 顾眠只是礼貌的微微一笑, 说谢谢。

看起来比两个大人还要沉稳。

刚才在摄影棚里已经感受到了, 所以现在也不算十分惊奇。

颜玉云又接着看着顾云娇说道:“现在我们来谈一下待遇问题。我们这边的话是按照天数算钱,一天拍够八个小时, 两百块, 如果加班拍的话是三十块钱一个小时。这已经是比较优于我们其他小模特的价钱了,你们看看这个条件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签一下合同。”

不只是顾云娇,赵德海也惊呆了。

他之前还以为最多也就百来块钱呢, 没想到居然能有两百块钱一天!

他在这里打工,做一个月也才六百呢。

顾眠冷静的问:“请问你们的拍摄时间怎么安排?因为我现在还在上学,所以时间上怕有冲突。”

颜玉云和黄小姐都有些惊异的看了顾眠一眼,这话实在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说的话,这些天她们也接触了不少这个年纪的小模特,虽然个个鬼灵精的,有时也会故作成熟,但是说起话来,就知道还是个孩子,可顾眠完全不会给人这种感觉,她并不是在装成熟,而是真的成熟。

颜玉云顿了顿才说:“这个你不用担心,不是急单的话,你星期六星期天过来就行了。如果是平时下午或者晚上拍,我们给你算二十五块钱一个小时。吃饭也是在我们的员工食堂,如果拍的晚,我们也可以安排车送你回去。”

顾眠听完,点点头:“好的,那我没有别的问题了。谢谢。”

颜玉云看看她,又看看顾云娇:“那我们现在就把合同签了?”

顾云娇下意识又看向顾眠,她现在脑袋还是懵的。

两百块钱啊。

她得做好几天呢。

顾眠一天就能赚到了。

看到顾眠点点头,顾云娇才说:“可以的。”

颜玉云不禁对顾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对母女实在很有意思,妈妈懵懵懂懂没有主意,遇事第一时间就看自己的女儿,看起来顾眠反倒是那个拿主意的。

小李把合同拿过来,交给顾云娇。

顾云娇直接就给了顾眠:“眠眠,要不还是你看吧,我也不会看这个......”

顾眠也没说什么,拿着合同开始逐字逐句的看起来。

颜玉云又和黄小姐对视一眼,觉得眼前这情形实在有点荒谬,居然让个十一岁的孩子来看合同。

赵德海也急:“还是我来看吧。”

“稍等一下。”顾眠翻过一页:“我马上看完了。”

赵德海悻悻的收回手。

顾眠阅读的速度很快,合同条例也比较简单,她很快看完,交给了赵德海:“叔叔你看一下。”

赵德海接过来,坐下来用手比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比看自己的合同还认真。

趁着这段时间,顾眠问道:“请问我一个月可以拍几天?”

颜玉云说:“现在正好是拍夏天的新款了,这两个月的工作量还是挺大的,应该都能拍个十几天左右。不过具体的还是要看成品出来,市场反应好不好。”

顾眠点头。

赵德海用了比顾眠两倍长的时间看完了,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颜玉云笑着问道:“怎么样?有问题吗?”

“没问题。”顾眠把合同交给顾云娇:“妈妈,你签吧。”

“我签吗?”顾云娇有点紧张的拿起笔。

“嗯,就在这里。”顾眠翻过一页,指到签字的地方。

“那我签了。”

“签吧。”

黄小姐挑起眉。

这到底谁是妈妈谁是女儿?

顾云娇谨慎的把字签好了,她文化水平不高,签的字也像小学生。

小李有拿来印泥:“这里再盖一下手印。”

顾云娇大概是手印盖多了,盖出了后遗症,脸色有点发白。

顾眠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没关系的,妈妈,盖吧。”

顾云娇定了定神,然后盖上了自己的手印。

合同是一式两份。

颜玉云和黄小姐都起身站起来:“你们家里有电话吧?到时候拍摄,我们打电话给你们。 ”

顾云娇露出尴尬的表情。

顾眠说:“我家里还没装电话,但是会尽快装上的,能提前告诉我们,什么时候过来拍吗?下次来,我们应该就装好电话了。”

颜玉云说:“那就星期六过来吧,九点开拍,你们最好提前一点到。在家里吃或者到这边来吃早饭都可以,我们这边可以包两个人的三餐。”

顾云娇感谢道:“那太谢谢了。”

颜玉云笑了笑,说:“那就先这样吧,小李,安排车送她们回去。”

小李对她们说:“跟我来吧。”

顾云娇对着颜玉云和黄小姐鞠了一躬:“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顾眠也微微点头致意。

赵德海搓着手:“姐,以后就拜托你多关照关照她们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上车前,顾眠往里面看了一眼,想到了那个少年,也不知道他成功没有,不过他条件那么好,应该没什么问题。

突然,一颗豆子从天上掉下来,正中她的头顶,她抬手摸头,往上看。

林越正站在二楼窗台,手里抓一把豆子,见她捂着脑袋抬头,不禁挑眉一笑。

本以为顾眠会生气。

谁知道顾眠仰着脸,也对他笑了。

他微微一怔。

就听到顾眠:“你面试过了吗?”

林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托着下巴,挑眉:“当然。你呢?”

“我也过了。”顾眠笑的更灿烂了。

车里的顾云娇叫她。

“我先走了。再见。”顾眠冲他摆摆手,然后钻进车里,关上车门。

林越就托着下巴,目送车子渐渐驶远。

想到顾眠刚才那个灿烂笑脸,忍不住嘴角一挑,日行一善的感觉还挺好。

“赵叔叔,一起去吃个饭吧。”下车后,顾眠对赵德海说。

“哎,好,是该好好庆祝一下。”赵德海说。

“回家里吃吧?我现在去买点菜。”顾云娇说。

“很晚了,别麻烦了。就随便找个小馆子吧,吃不了多少钱。”顾眠知道顾云娇是想省钱。

三人找了家小饭馆,让老板炒了几个小菜,又叫了瓶啤酒。

顾眠以茶代酒,郑重其事的敬了赵德海一杯。

这次机会,对她而言意义非凡,可能是整个命运的改变。

赵德海被顾眠这么郑重的道谢,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帮什么忙,是你自己争气......”

顾眠三言两语,说的赵德海拍着胸脯表示以后只要有能用得上他的地方,他一定义不容辞。

之后各自回家。

顾云娇还在为了吃饭的五十多块钱心疼。

“明天开始找房子吧。”顾眠洗完澡出来后说。

“啊?”顾云娇惊讶的愣住。

“换个大一点的房子。”顾眠躺进被子里。

顾云娇说:“为什么要换啊?这里不是挺好的吗,房租也便宜,这一片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便宜的了。”

顾眠闭上眼:“不仅要换房子,还要装电话。”

“装电话这里也能装啊。”顾云娇说:“妈妈知道,你现在能赚到钱了,可是那种工作不稳定的,说不要你了就不要你了。”

顾眠不再和她说话,决定把这件事情拜托赵德海。

顾云娇还在絮絮叨叨,见顾眠一直没说话,以为她睡着了,这才收了声。

星期六,顾眠和顾云娇早早地到了,被带到员工食堂吃了早饭,然后就带到了化妆室里排队化妆。

七八个男孩女孩挤在一间化妆室里,吵吵闹闹的。

大的十三四岁,小的五六岁。

但是看得出来,家境都非常不错,不仅小孩,陪同来的妈妈也大部分都打扮的比较时髦。

顾眠和顾云娇都穿的十分朴素,全靠脸撑。

顾云娇显然有点不适应这种场合,战战兢兢的样子。

顾眠倒是淡定,坐在一边等的时候顺便观察那些小模特,却发现昨天那个少年并不在其中。

顾眠一进来,就成了众人焦点。

顾眠实在太漂亮,能被选中当小模特的小女孩自然都是漂亮可爱的,但顾眠的那种漂亮,是无论放在怎样的人群里,都是不会被忽略的那一个。

化好妆的小模特很快就被带出去了。

化妆间里渐渐清净下来。

顾眠化好妆也被带进了摄影棚,前面还有两个小模特在拍,顾眠一进摄影棚,就不断有目光看过来,顾眠似乎毫无所觉,看了一会儿就被服装师带去换上了要拍的衣服。

顾眠换了条短袖白色蕾丝裙出来,头发被扎成斜辫垂在右肩,搭上一顶米白色的藤编帽,和手提的藤编包,很好的营造出了清新感。

“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选进来的?笑都不会笑还拍什么!”

顾眠刚出来,就听到摄影师在大发脾气。

照相机前面一个八九岁穿着黄色小碎花裙的小女孩直接被吓哭了,女孩儿的妈妈正在哄。

摄影师毫无同情心的喊道:“要哭去边上哭!别耽误我的进度!”

立刻有工作人员进去把她们带了出来。

几个还没轮到的小模特顿时都紧张起来。

“顾眠,到你了!”旁边有工作人员叫到顾眠的名字。

听到顾眠的名字,一边交代事情的黄小姐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交代完就亲自走了过来。

顾眠已经开拍了。

她就站在摄影机前,按照摄影师的指令,不停换着动作,表情。

“笑,哎!对,再笑的灿烂一点!哎!可以!......把裙子捏起来.....来,转个圈,表情收一下,来,看镜头,头微微低一点,嘴角微微笑一下,哎!就这样。再来,把手里的甩起来,往右边......眼神柔和一点,哎,好!太棒了!”

那边围观的小模特和家长都看得呆了。

黄小姐双手环胸,盯着边上电脑出来的照片,微微挑眉,这出片率,比她们常合作的小模特都高了。

顾眠一套衣服拍完,就去换衣间换另一套衣服了。

摄影师看着刚刚拍出来的成果,对黄小姐说:“这小姑娘你们从哪挖过来的?这条件也太好了,你看看这效果,简直绝了,这么小,气质就那么好,怎么拍都行。”

黄小姐招手叫来助手:“去跟服装师说,给顾眠加拍十套衣服。”

助手一点头,去了。

中午吃饭就在休息室里,还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

下午拍到五点,小模特陆陆续续都下班走了。

顾眠被留了下来,拍到晚上八点。

顾云娇自然是高兴的,这加拍的时间,一个小时三十块钱呢!

顾眠累的在车上就睡着了,回到家,洗了个澡,蒙头就睡,把顾云娇心疼的不行。

第二天又是一整天的拍摄,拍的更晚,拍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拍完了直接结了这两天的工资。

690块钱!

顾云娇拿到手里还有点不敢置信,她要做大半个月才能赚到那么多钱,顾眠两天就赚到了。

顾眠来不及高兴,一上车就累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顾云娇把昨天那690块钱给了她,说这是她赚的钱,要她自己收好,顾眠也没推拒,自己收起来了,去学校上课,困得眼睛睁不开,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补觉。

顾眠找到赵德海,把之前承诺的一百块钱给了赵德海,又委托他帮忙找房子。

赵德海收了钱,又得了顾眠的拜托,立刻应承下来。

他现在反正也是个无业游民,正好闲着没事做。

没想到一天就找好了。

第二天下午放学,赵德海就在校门口等着,说是房子找好了,带她去看。

顾眠要求不高,稍微大一点,有个窗,厕所稍微宽一点,有个晾衣服的地方就行。

赵德海说:“我今天跑了一天,腿都跑断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又跟房东还了半天价,就等你过来看满不满意了。”

顾眠也没跟顾云娇说,跟着赵德海去看了房子,就在她们住的隔壁楼,三楼,大单间,还有个能站三个人的小阳台,比她们原先住的地方大了一倍,只是房租也涨了一倍,原来是一百二,被赵德海死磨硬泡,砍到了一百。

顾眠挺满意。

把顾云娇带过来一看,顾云娇反应强烈,埋怨她有了钱就乱花,甚至后悔把钱给了顾眠,也被顾眠三言两语安抚好了。

赵德海又一趟趟的帮忙给她们搬了家。

“哟,云娇,这是怎么了?这是要搬家啊?发财啦?”有认识顾云娇的邻居看到她们搬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特别是看到搬家的赵德海。

“云娇,这是要嫁人了啊?”

顾云娇解释:“没有,没有,就是搬到旁边去了,赵大哥是过来帮忙的。眠眠大了,住那么小的房子不方便,换个稍微方便点的房子。”

“这是真发财了啊,还能换房子住了?”

顾云娇也不再解释,只是抓紧了时间搬东西。

顾眠出生就在这儿住,住了近十年,平时攒了不少零七碎八的东西,她样样舍不得丢,都想带过去,顾眠强制性丢掉不少东西。

顾云娇炒了几个小菜,又留了赵德海吃饭,赵德海客气几句就留下来吃了饭,顺便主动把装电话的事情也揽了。

顾云娇虽然搬家不情愿,但是真的换了个大点的房子,心里还是高兴的,躺到床上了还在说:“明天我去看看哪里有没有桌子捡,给你捡一张回来摆在窗边上写作业。”

顾眠闭上眼,嘴角微微扬起来:“嗯。”

她知道,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

......

......

顾眠头痛欲裂的从床上坐起来,按着太阳穴,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场景,整个人都有些混乱。

不是狭窄逼仄的小出租屋,也不是昨天刚搬进去的大单间。

她身上穿着舒服的棉质睡衣,正在一间宽敞明亮,装修非常精美的卧室里。

她抬起手。

这是一双成年女人的手。

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十分显眼。

顾眠愣神的时候,卧室房门打开。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看着她。

顾眠懵了一下,和他大眼瞪小眼。

“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顾眠的头也仿佛被这关门声震得疼起来,她捂着太阳穴,呻.吟一声倒了下去。

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倒进了她的脑子里。

“妈妈呢?”外面客厅,女孩儿问道。

“还在睡,走吧。”少年面无表情的说。

“那早饭呢?”

“去外面吃。”少年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

女孩看着房门犹豫了一下,跟着少年往外走去。

“哥,爸爸和妈妈是不是真的要离婚了?”女孩背着书包不安的问。

“离婚就离婚,无所谓。”少年冷着脸。

女孩咬咬唇,眼眶已经红了:“那......那你要爸爸还是要妈妈?”

少年冷冷的:“我们有的选吗?”

卧室里。

顾眠拖着宿醉的身体从床上爬下来,拖着步子进了浴室。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陌生的,成熟而又苍白的脸。

她是“顾眠”。

一个三十二岁,且育有两个孩子的家庭主妇。

作者有话要说:

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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