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彦在六穴打完,走到俱乐部,已经中午12点半了。和他一起打球的还有铁雄、熙子夫妇。

一彦的成绩不怎么样,犯规8次。而铁雄则一直顺利,很是得意。熙子的成绩还不如一彦。俩人失误很多,不时得去找球,为此大大遭到铁雄的嘲笑。既使球上了草坪,也常常打成错误的短击球。

一彦打了16下,铁雄24下,熙子36下。本来这样的局势一彦是不应当输的,但他今天还是输得很惨。打完时铁雄犯规4次,熙子犯规12次。

“怎么了,你们俩个?”

他们失误太多,铁雄不由得皱起眉头。

“还想着昨天的事啊?”

“我不象大哥你那么极乐蜻蜓似的玩世不恭,向来很敏感。”

“是吗?你要是太反常了,大概会被金田一先生怀疑上。到底你有什么心思?”

“你别乱扯些别的,先住嘴一会吧。唉呀,他妈的不好!”

“哈哈!你这是往哪打球呀。”

一彦今天确实有点反常,他把球打到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熙子却是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嘻嘻地笑,独自在洼中苦战着。

“你们俩真成问题。再这么让人扫兴的话,我也不打了。昨天夜里不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吗?”

“结果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我昨天夜里怕叔叔出点差错醒了三次,秋山他一夜都没睡。”

“对不起,对不起!早知道这样我要是也住在万山庄就好了。”

“现在说起这话来了。”

一彦昨晚上和的场英明一起住在万山庄。据说秋山卓造昨夜通宵未合眼。

“可是老爷子倒是很镇定来着。熙子,老爷子说什么了吗?”

“不,没有。”

熙子今天格外话少。一彦注意到这点,就没敢多问。

“老爷子这人很特别,心上都长毛。不过他有秋山和便衣跟着,打起高尔夫来也够扫兴的了。”

“成绩怎么样?一会咱们问问就知道了。如果他表面上满不在乎,但打起球来老输的话就有点怪了。”

熙子的玩笑中带着几分担心。这时忠熙正在和凤千代子、的场英明在前边场地打球,他们有警惕性很高的秋山和便衣在暗中保护。如果不这样,秋山就不允许他到这来玩。铁雄等三人已经最落后了,所以无论一彦和熙子失误再多,他们倒是不用担心被别的组赶上。这个高尔夫球场只有12个场地,但却起伏不平,打起来很不容易。

“呀!那不是美沙吗?”

在第6场地打完,他们来到距俱乐部50米的地方时,熙子突然小声说了句。大家抬头望去,只见美沙正站在俱乐部的阳台上有些胆怯地招着手。她穿着黄格子的毛衣,头上围着粉红色的纱巾,非常可爱。她拍手的动作毫不夸张,让人看上去顿生怜爱。

一彦站在那目视着前方,脸上表情稍有一点严肃,但又马上笑开了。

“美沙,你来得正好啊!”

他朝美沙使劲摆着手,美沙也顺势加快了招手频率。一彦迅速地环视一下四周,发现好象并没有什么人在暗中保护她。

“真可怜这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一彦听见铁雄的话,问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指津村的事吗?”

“是的。”

“没有的事,津村怎么会袭击美沙呢!那些纯粹都是那帮人的幻想。”

熙子不理铁雄用十分奇怪的目光望着自己,竟自挥着手。

不一会,他们到了俱乐部里边。

“美沙,欢迎你来呀。你奶奶什么也没说吗?”

“她说你去吧!”

“噢,这可太好了。”

熙子应付地说。但她马上反应过来,问道:

“美沙,你吃饭了吗?”

“吃了,我在家刚吃完。”

倶乐部里人差不多都吃完了饭,纷纷走到休息厅和阳台上。大厅里总共有二十几个人,其中一些人已经准备离开这里,重新回到运动场上。有三个便衣偷偷监视着这里,其中一个人就是古川刑事。

忠熙等人还坐在桌边,忠熙的球伴是凤千代子和的场英明。在他们不远的桌子上,秋山正埋头吃着一大碗咖喱饭。在忠熙对面的桌子上,金田一耕助和另外一个体格健壮的人正坐在那里一边喝咖啡一边抽烟。一彦看见他们不由得吃了一惊。

“咦,金田一先生,您怎么来了?”

“怎么来了?好容易蒙您招待我,也就顾不上是不是运动盲了……噢,对不起。”

凤千代子埋头吃着饭。忠熙望着几乎空了的盘子说:

“我已经差不多了,的场先生好象……”

“我也吃完了。凤女士,你可别让饭噎住嗓子。”

“嘻嘻,没事儿。”

“对不起,对不起。对了,樱井先生,这位警部先生说‘昨天蒙你照顾……’”

一彦和熙子诧异了一下,向金田一耕助旁边的那个男人望去,只见等等力警部还是穿着那件浆过的纯白开襟衬衣,怎么看也看不出他居然是个警察。

“樱井先生,昨天太对不起了。”

“不不,彼此彼此。我那时不知道你是警视厅的人。”

“为这事昨天已经挨了金田一先生好顿埋怨。我倒不是有意骗人,只不过随机应变,顺杆往上爬的。太抱歉了。”

“他一惯见到警察就有些自卑。噢,请别见怪。对了,你们请,你们请,我们该走了。”

“没关系,我们在这边吃。姐姐,咱们坐这儿吧。”

这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吃完出去了。他们都是应忠熙邀请来这的,一定都知道昨天发生的事。但是没什么人多去问。饭厅里到处都是空座位,一彦和熙子把空着的椅凑到一起,大家每人要了一份简单的饭菜。

“美沙,到这边来,给你要点蛋糕、红茶什么的,怎么样?”

“一彦哥哥,谢谢。”

美沙非常高兴。

铁雄坐在等等力警部边上。

“警部先生,您已经有了点收获吗?”

“收获?”

“昨天您和笛小路老夫人还有我一起旅行一遭,难道没弄出点什么吗?”

“我说,樱井先生,如果我当时已经知道这里出了事,肯定会本能地警觉起来,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四处观察。可偏偏那时我还不知道。”

“我倒不要紧,可笛小路老夫人好象很在意,她怀疑良己被跟踪了。”

“怎么会呢?”

“不管怎么说,这对我来说倒是好事。我有了不在现场的证明了。”

“大哥,亏你这么想,难怪人家叫你玩世不恭的极乐蜻蜓。”

一彦在一边插上一句话。看来他是一边顾着饭里的东西,一边伸长耳朵听着这边的谈话。

“极乐蜻蜓?太棒了,不过这是什么意思?”

“听说越是强调自己不在现场的越有可能是罪犯,反正我读的推理小说都这么说。”

“不过我不要紧。据爱因斯坦法则说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在两个空间存在。当然,我要是有两个魂的话就说着了。”

忠熙在一边抽着烟,装着不介意地偷偷观察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的表情。他听了铁雄的话,不由得笑了。

“铁雄,你怎么又搬出你那一套法则。当然了,谁也没认为你有两个魂。”

“所以我说不要紧吗。我要是现在突然变成象《海氏物语》里的六条御息所那样,成了一个吓人的幽灵,你们会吓坏的吧。”

众人听了这话都哈哈大笑了。凤千代子捧着肚子直笑,熙子则把盘子推到一边,大概她笑得吃不动了。忠熙默默地看着熙子,只有美沙显得很拘谨。

“不过警部先生”

的场英明插了进来。

“你认识笛小路老夫人吗?”

“当然认识了。”

等等力警部痛快地答道:“我见过她一次,我觉着这真算是奇缘。凤女士”

“嗯?”

“您要是见到你婆婆,请代我向她致歉吧。”

“知道了。”

“噢,这可坏了,我们不是都被你见过了吗?”

铁雄非常不安地说,大家又一起哄笑了。只有一彦故做正经地说:

“姐姐,你应当管得严一些才是。我看大哥他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没关系的,一彦。他很善于说些傻话逗人笑,但实际上并不傻。一彦你也知道他什么事情都在心里算计好了。”

熙子有点兴奋,但她从那会起情绪就开始变好了。她不管大家都在看她,竟自说着:

“对了,金田一先生,您打算怎么办?同我们一起去玩吗?”

“这个……夫人,这位警部先生和我不一样,很有运动细胞。他听说今天有比赛,就硬要一块来,弄得我顾不上失礼,就把他带到这来了。好在南条先生也玩高尔夫球,所有的装备都齐全。当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水平怎样……”

“那么金田一先生,您呢?”

“我去参观参观,看看大家的技艺如何。”

“唉呀,太可怕了。一彦,你是干事,你打算让先生进哪组?”

“到我们那去吧,反正我们最落后。我一边比赛,一边还得当美沙的教练。”

“一彦,金田一先生不和我们在一起呀?”

忠熙有些奇怪。

“叔叔您不是有秋山跟着吗?我看金田一先生还是和警部先生搭配比较合适。”

“唉呀,那么你让先生来参观我们?太可怕了。”

“没关系,哥哥你又不是六条御息所。”

但这次谁都没笑。

这个组分得的确有点怪,忠熙是一付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凤千代子稍稍板着脸。金田一耕助和一彦从傍晚就叮叮当当吵个不停,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已经过了一点钟,第一组就要进入场地了。参加者中有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部和美沙,他们三个人是下午临时加进去的。除了他们三个人以外,还有其他二十一个人,分成六个小组,有的是三人组,有的是四人组。忠熙的搭档是凤千代子和的场英明,当然那个保镖秋山卓造也是跟在一起的。每个组的间隔时间是六分钟。从第一组出发以后,轮到一彦他们这殿后的一组时,中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一彦看上去十分诚实,这一段时间,他不停地关照着美沙,从俱乐部会所给准备好的用具中,一会儿给美沙挑选球杆,一会儿又挑选皮鞋。

“一彦君,承蒙您照顾了。”凤千代子从一边走过来,伸手替美沙整了整衣服,看上去,还真有点做母亲的样子。

“这没什么。美沙小姐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呀,和去年比起来,真成了大人了。”

“嗯,嘻嘻。”美沙显得很快活。这姑娘离开她奶奶后,看上去长得很健康。不过,由于处境的缘故,不知什么地方显得有点儿畏首畏尾的样子。

轻井泽的天气没个准儿,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可是到了转弯的地方,乌云就开始向一块儿跑,刚才还竖在面前的离山,转眼之间就被浓雾藏了起来。这条跑道正好经过离山脚下。

“一彦君,那,美沙就拜托您了。”

凤千代子和忠熙、的场英明一行人离开了出发点。这时,已经过去约摸一个半小时了。走在他们后边的是秋山和球场服务员。两个便衣警察若无其事地紧跟在后面。六分钟后,殿后的一组又出发了,这一组中加进了古川刑事。

金田一耕助也弄不清一彦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正是他把自己拉进今天这场竞赛中来的。对于这件事,一彦在天近黄昏时对他说了下面一段话:

“在打高尔夫球这类活动中,各人的性格就会暴露出来,从这里边可以分辨出谁是罪犯。这种事在推理小说中不是常常见到吗?”

一彦大概是想通过观察这些人的比赛状况,来印证他们各自的性格,然后推断出谁是罪犯吧。可是,这种方法在高尔夫球场里是行不通的。

打高尔夫球和玩扑克牌、下围棋、象棋全不一样,它虽然要把大家都集合在一起。但是,选手们还要分成几个组。眼下和这件事关系比较大的凤千代子和飞鸟忠熙被编入同一组,比他的早六分钟就出发了。首先,这两个人的情况就观察不到。如今,在自己身边的是一彦、铁雄和熙子。一彦的意思是不是要自己注意观察铁雄和熙子这两个人呢?

下午的出发点是第七穴。根据这个高尔夫球场的说明书,第七穴长有三百六十八码,书上提醒说在第二百三十码的左边有一片树林,右边横着一道小沟,球最好稍稍向左边一点儿打。草地在一个陡坡上。球必须打两下才能进穴。第一打球落地后

,第二打要注意让球停在坡的下面。并写着禁止球飞越草地的规定。可是,铁雄不单把球打进了穴内,还让球飞过了草地。所以,他马上被校友队的那些人拉了去,从进入赛场开始就劳累不堪。与此相反,熙子的情绪倒十分高昂,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彦担任美沙的指导,一个人身兼两职,忙成一团。不过,下午的成绩要比上午好多了。到了下午,三个人的兴致终于有了变化。同组的等等力警部不熟悉场地,虽然有这些不利条件,但是他有先见之明,成绩似乎渐渐赶了上去。

金田一耕助穿着草鞋在草地上走来走去,一边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些人的游戏,心中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常常提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弄得等等力警部面红耳赤。

在第八穴,熙子没能把球从球座上打出去。这时,金田一耕助突决然想起了什么,前天傍晚,给星墅温泉的津村真二挂电话的女人会不会是眼前这个熙子呢?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的脑细胞开始飞快地转动起来。

那么说,熙子也是在去年的日本美术展览会上见到津村真二的。对这个人,就连铁雄也不会漠不关心的,熙子就更甭提了。料来津村那边也是一样的吧。津村很象个美男子,熙子也如此有魅力。打这以后,两个人若是背地里悄悄地发展关系,也不能说这有什么不自然的吧。

从晚天晚上到今天早晨,金田一耕助一直在和等等力警部谈论这些事。按照警部的意思,樱井铁雄是个地地道道的花花公子,他妻子熙子暗地里背叛他,说起来也不是不可理解的。就象近藤刑事昨天晚上说的那样,当今正是流行闹剧的时代。

金田一耕助当然明白,象这样光凭主观臆断去搜查罪犯是很难靠得住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无力从这个诱惑中脱出身来。这样一来,铁雄手下人的猜测就不单单是猜测了。铁雄知道妻子不贞,可能会不动声色地讥讽过她。可又不象。在那样的场合,凤千代子是一定会让人生疑的。铁雄是出于一时的侠义心和骑士风度,才没有把手下人的猜测说出来吗?他也许不知道,这样做反而害了自己的妻子。

事到如今,金田一耕助不能不责怪自己,没有仔细观察坐在一边的熙子的脸色。如今,能够确切讲出来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在昨天晚上,熙子尽最使自己的举动不那么引人注目。她平时总是这个样子吗?噢,那么说,一彦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了?对,今天一定要注意熙子干了些什么。

第八穴有一百九十六码,距离也不算运。熙子没能把球从球座上打出去,不过,后来就能熟练地使用不同的高尔夫球杆了。在这里,铁雄的成绩也不太理想。

整个下午,一彦不停地跑来跑去,好象很顺利,不过,由于还要同时指导美沙,显得很费劲,等等力警部打的球倒没出什么错儿。

在从第八穴到第九穴的路上,金田一耕助总是不停地想着昨天的事。在汽车里,等等力警部发挥圣德太子的技法,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推测是一彦把铁雄和熙子撮合在一起的。说他昨天亲眼看到,那两个人对一彦明显露出尊敬的表情。既然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还要跟着别人去告发熙子呢?还是说一彦今天的邀请活动和熙子没关系,而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呢?难道正象自己手下人猜测的那样,一彦不会特意邀请他自己的,而是被别人邀请来的。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金田一耕助就不能总是保持沉默,让自己沉迷于这种不切实际的想象中去,他也是比等等力警部有之过而无不及的圣德太子。

于是,金田一耕助边有分寸地和一彦、铁雄、熙子他们开着玩笑,边在附近兜着圈子,把他们之间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从他们的谈话中能露出,整个上午,熙子和一彦的兴致似乎不高。下午进入球场后,一彦的兴致好象渐渐高了起来,而且,他还不只脅心于0已的那一摊子事。这个靑年人看上去性情很敦厚,常常不嫌麻烦地帮助美沙。熙子似乎也来了兴致。相反,不知为什么,铁雄还在恶战苦斗。在这几个人中,是不是只有他才注意到了金田一耕助的存在丁呢?

在第九穴,等等力警部打了个好球,赢得了大家的喝彩。球在重击之下,高高地飞了起来。金田一耕助随口说了句赞扬的话,脑子里却还想着别的事。

假设樱井铁雄手下人的猜测是真的,不管铁雄是不是指桑骂槐地讥讽过妻子,结果到底会怎么样呢?

津村真二是在旧道上买了手电筒之后,才去了樱井家的别墅吗?这座别墅好象是在轻井泽,津村是什么时候到的那里呢?稹恭吾的死不管是他杀还是自杀,尸体解剖的结果已经清楚地表明,他是前天夜里九点钟前后因氰化钾中毒而丧生的。假如在这前后津村真二确是在樱井家的别墅里,都他就完全变成清白的了。

可是,这还需要熙子的证词,看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熙子总该知道津村当时的穿着打扮吧,津村在和立花茂树告别时,就是一副杀手的模样。

金田一耕助不得不又一次狠狠地责怪自己,在那个杀手打扮的人袭击笛小路的别墅和万山庄时,骚乱中他疏忽了去观察熙子当时是个什么表情。

“不过……”这时,金田一耕助突然瞪圆了眼睛。飞鸟忠熙难道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吗?他说不清前天从停电后到九点半这段时间,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据他说是因为第一次和凤千代子接吻,处在兴奋状态,这才把打火机在半道上丢失了,这种愚蠢透顶的话谁听了也不会相信的。看来忠熙是真的有停电后吻了凤千代子。假如此后不久他就跑出了旅馆,那就是八点十分左右。这以后呢?如果他去了樱井家的别墅呢……而且,恰巧碰上了正在那里的津村真二呢?

金田一耕助打了个寒战,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飞鸟忠熙?真的是他?

稹恭吾在四、五天前去拜访过忠熙,据忠熙说,稹恭吾是因为在创作上停步不前,才来借点考古方面的书看看,想从中获得点灵感。这种话怎么说也算不上是高明的口实。稹也许是把什么情报带给了忠熙,他所掌握的情报一定是有关凤千代子的秘密的。

去年,笛小路泰久曾给凤千代子打过一个带些恐吓意味的电话,说:“我问了津村真二,问了他。要不要让飞鸟忠熙知道?”看来,这件事对凤千代子来说,一定是个致命的秘密。稹也会知道这个秘密的,那么……那么.……难道忠熙自己弄不到氰化钾吗?

飞鸟忠熙就是不亲自下手,他手下还有秋山卓造这样的人。昨天在汽车里,等等力警部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说秋山卓造这个人为了忠熙好象可以去赴汤蹈火。而且,近藤刑事也怀疑阿久津谦三死时坐的是忠熙的汽车。如果真是这样,驾驶这辆汽车的就是秋山卓造。这个秋山也去过前天晚上的盂兰盆舞会。那么,秋山当时明明白白也在现场。开汽车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呀……

眼下,金田一耕助最苦恼的是不知道津村真二的下落。那个光临笛小路的别墅和万山庄的杀手,大概真的就是津村真二吧。金田一耕助早就注意到浅间隐租出去的别墅后边那个崩塌的断崖。对此,日比野候补警部也抱有怀疑。根据他的命令,断崖被挖开了。挖掘持续了一夜,天亮的时候,被立花茂树称作“天然冷库”之类的玩艺儿全被挖了出来。听到这个消息后。金田一耕助会同等等力警部在上午九点钟前后到达观场。可是,里面什么也没有,连一瓶戚士忌和一个酒杯都找不到。

很清楚,如果向附近的住户去打听罪犯到底藏了些什么,这不过是愚蠢至极的幻想。罪犯自己在打算把什么东西藏到这里之前,也是无法预知断崖会崩塌的。

还有一个人引起了金田一耕助的注意,那就是田代信吉。这个人确确实实是存在的。在和立花茂树谈话时,他也曾提起过。在津村真二的别墅附近,他丢下的东西被奇迹般地发现了。在这之后,田代信吉就不知去向何方。轻井泽的警察正全力追在津村真二和田代信吉的下落……。

事情发生在第十穴的草地上。这一穴距离不短,足有四百四十码,长度在这个高尔夫球场上排第二。一彦的败着增多了,再加上指导美沙,常常脱不开身。有三个多小时了,四个人的球都粘在了草地上,再也不肯向前走。浓雾大概从高山中跑了出来,把打球的人们团团围住,并把他们埋在浓密的雾中。站在草地上向四周一看,竟是一片荒凉。在远处矗立着的白桦和柏树周围形成一圈光晕,真象一幅水彩画,灰白色的雾,眼睁睁地看着一层一层地被推着拥到草地上来。

当时,金田一耕助就站在一彦的身边。这当口,一彦又把球打落在草地上,他弯腰把球捡了起来,顺手在球的后面系上一根红毛线作记号。等等力警部也试着把球打了出去,球落在离孔穴大约十码的地方。他走上前去,在球和孔穴之间量了量步子,又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草地,草地已被浓雾浸得潮湿了。

一会儿,等等力警部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杆站在球的后面。从这里到孔穴还有一段距离,用劲儿不能太小了,一定要用棒尖击球。警部晃了两晃球杆,然后下决心把球打了出去……

奇迹出现了。球一滑过十码长的草地就一声掉进孔穴中。掌声和欢呼声响了起来。铁雄喊道:“打得太精彩了!”等等力警部也非常高兴,他把球杆高高地举起来,做了个呼喊万岁的动作。

一彦也嚷道:“太好了!”不一个该轮到他了。一彦马上回头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美沙:“美沙小姐,请把那个有红毛线的球拿来好吗?”

“红毛线?”

“在那儿,红毛线不就在你跟前吗?”

金田一耕助猛地回头向美沙那边看去,见美沙正慌慌张张四下寻找着什么。那根红毛线在绿地的衬托下,正安静地躺在美沙的面前。

等等力警部的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

“那儿,那儿,美沙小姐,红毛线不就在你身边吗?”一彦又一次提醒着美沙。他尽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不过,周围的人还是能清楚地听到。

也许是注意到这边这几个人的不同寻常的紧张,铁雄和熙子也走了过来。古川刑事则蹑手蹑脚地跟着站到这几个人的背后。

一彦又说道:“美沙小姐,你没看到红毛线就在你脚下吗?”

这时,美沙把头从草地上抬起来,看着这六个围着自己的男女的脸。绝望使她的身体变得僵直,脸上是一付要哭的表情。

樱井铁雄突然狂叫道:“怎么?美沙小姐,你,是色盲?”几乎在同时,美沙飞快地向后倒退了两三步。古川刑事伸出长胳膊要抓住美沙,被一旁的金田一耕助一把揪住。

美沙象佝偻病人一样弯着身子,下巴向前突出,用一双冒光的眼睛打量着面前这六个人。憎恶的火焰在她眼中燃烧。两只手拉开架子放在胸前,象鹰爪一样弯曲的手指在瑟瑟发抖。嘴唇因恐惧而变得扭曲,连带整个脸也歪斜了。从扭曲得象颠痫病人一样的嘴唇里,似乎就要喷出泡沫来。

金田一耕如以前见过不少凶恶的男女,见识过许多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可是,美沙现在这副丑恶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况且,她还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给人的恐怖感就更加强烈了。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精神上的怪胎,再伴上绝望,就更显得丑陋,更具有毀灭性的意味。

一股寒气钻进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部、铁雄,熙子和一彦他们的骨髄里,他们脸上的表情十分特别,只是呆呆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丑陋的生灵。

直到这时,金田一耕助才开始领会了一彦的意图。看来,一彦早就知道美沙是色盲,是不辨红绿两种颜色的色盲。正因为这样,笛小路笃子才一个劲儿地躲躲藏藏吧。

古川刑事嘴里喊了句什么、向前跨了一步,美沙端着架子向后退了两步。她的脸已被雾气浸湿,显得更为丑陋和绝望。

古川刑事又向前跨了一步,美沙照样后退了两步。古川刑事刚要再跨出一步时,从远处的浓雾中,突然传来了“叭”的一声。

大家吃了一惊,都扭头向发出声响的方向望去。这时,同一个声音又在雾中响了起来。

铁雄喊道:“啊?那不是枪声吗?”

“是在十二穴那边。”一彦应道。

这一带本来就高低不平,再加上四周都是白雾,视野就更不开阔了。

熙子颤声说道:“要是第十二穴,爸爸不就在那儿吗?”在她的脑海里,准是又不详地浮现出那个杀手的身影。

一彦颐不上扔掉手里的球杆,拔腿向枪响的地方跑去。这时候,传来了第三声枪响。这次的方向比前两次稍微有点改变。当铁雄和熙子刚要跟上跑在前面的一彦时,传来了第四声枪响。紧接着,浓雾中有人在呼喊着什么,向这个方向移进。听声音,这个人好象是跌跌撞撞跑过来的。

“飞鸟先生他……飞鸟先生他……”,雾中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时似

乎喘不上气来了。听起来,象是球场服务员的声音。就这样,这个气喘嘘嘘的声音在雾中边喊边向这边靠了过来。

“有人杀飞鸟先生了……有人杀飞鸟先生了……秋山追上去了……秋山追上去了……”

这时,又响起了第五声枪响,比先前距离更远了。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也紧跟在一彦他们后面追了上去。古川刑事比他俩快了一步。快跑也草地时,金田一耕助一回头,看到了向对面跑去的美沙的背影。只一会儿工夫,那穿着红地黄道儿毛衣的身影就消失在浓雾之中,飘动的粉红色围巾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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