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灯光晦暗, 车门蓝色的安全灯幽幽地照着白云间雪白的脸,鬼魅般阴森。雷锦龙突然想起高中时,他半夜爬黄河远的床, 没想到床上躺着的是白云间。白云间拍拍他的头,神态就好像他的脑袋是西瓜,可以一巴掌怕碎。

雷锦龙怂了, 但又疑神疑鬼,怕这是黄河远装醉在考验他的忠心。今天他能把黄河远交给变态前男友, 明天就能出卖公司机密,后天他就被辞退了!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不行……除非黄河远叫我走。”雷锦龙说,“你把他叫醒。”

白云间看了他一眼,转身抬手拍了拍黄河远的脸。

黄河远的胃被酒烧得生疼, 头也疼,但心里却比身体难受许多倍,迷糊间以为是雷锦龙在摸他脸, 非常烦躁, 三两下蹬掉鞋子抬腿把他往外踢,“走开!”

白云间被一脚怼得平移到车门边, 不平静的内心再添一把火,抓住黄河远左脚脚踝用力一捏。黄河远吃痛, 皱着眉抱着膝盖缩起了脚。

这时,白云间才发现, 黄河远的两只黑袜子都破了一个洞, 对称地露出两只大脚趾。

高中的时候, 黄河远有很多可爱的,五颜六色的袜子。他印象最深的是,黄河远有一双趾头上绣着各种小表情的袜子, 哭脸笑脸疑问脸……他和他并排躺在床上,翘着腿,挨个给自己的脚趾头取名字,演情景剧给他看,边演边哈哈地笑。破了的袜子,黄河远不会再穿第二次,甚至有时候懒得洗,会直接扔掉。

他的袜子也变了,不可爱了。

“热死了……”黄河远嘟囔着,伸直了腿架在他大腿上,没骨头似的往下滑,似乎是打算睡一觉。

白云间盯着黄河远的脚看了几秒钟,低下头嗅了嗅,随后抬起头,微微张唇,眼神空洞了几分。

如果将顾海宇的臭脚当成标准度量衡,黄河远的jio大概相当于0.5个顾海宇吧。黄河远的袜子不仅不可爱了,脚也变臭了!

“我热……”黄河远抓着毛衣衣摆撩起来,因为是高领的缘故,细窄的领口罩着头,脱了半天硬是脱不下去,反而紧紧地绷着脸,烦得他欻欻得蹬脚,或者说,欻欻蹬白云间。

白云间倾身过去,一把扯下他的毛衣。毛衣摩擦出静电,噼里啪啦的,扯下毛衣后,露出毛糟糟的脑袋。黄河远终于舒服了,哼唧一声摊平了身子,歪着脖子呼呼地睡觉。

“黄河远……”白云间跪在他腿间,慢慢俯下身,从脖颈到肚皮,细细地闻嗅着。

以前,黄河远身上总有一股似有似无的奶香味,哪怕他什么也不涂,闻起来也很舒服。而现在,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以及烟草的臭味,还有似有似无的香水味。

是他未婚妻的香水味吗?也是,他本来就是个直男,是被他强行掰弯的,现在回归正轨不是很正常吗?

黄河远的行为多合理啊,爸爸出事无心恋爱玩消失,那么可怜,那么倒霉,他连愤怒都像无理取闹。

黄河远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还发短信和他说了对不起,此后再不联系,是他一厢情愿地相信他们没有分手,相信黄河远想开之后会来找他。

没有不会变的感情,就像他以为自己很痴情,但真正见到黄河远了,内心翻腾的却不是喜欢,很多的是怨恨。

“黄河远……”

白云间摸着黄河远滚烫的脸,试图把他和高中时喜欢的少年重合,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你喜欢你的未婚妻吗?”白云间低声问,“你为什么……变了?”

他的声音变了,身材变了,发型变了,衣品变了,香味变了,性格变了,心也变了。

他以前看过一个论题。一个人很喜欢一个娃娃,娃娃会脏,也会破,他就给娃娃打上补丁,补丁越来越多,遍布娃娃全身,那么到最后,这个娃娃还是最初那个娃娃吗?

白云间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质问的姿态很难看,但再难看,也难看不过黄河远松松垮垮的深紫色保暖内衣。

“你凭什么结婚?”白云间单手撑在黄河远脑袋边上,捏了捏他的脸,“醒醒,睁开眼睛回答我!”

白云间的假发垂下来,挂在脸上痒痒的,黄河远睁开沉重的眼皮,挥开他的头发,从嘴唇缝里挤出一个字,“水……”

“什么?”

“……我要……水。”

黄河远的嘴唇干得起了皮,缝里甚至能看见血丝。以前,他的嘴唇不是这样的,软软润润,很好亲。

“你要谁给你喂水……”白云间低下头,含住了他干涩的下唇,轻轻舔了舔。黄河远下意识地扭脸,下一秒下巴被一只冰凉的手掐住,舌头侵入口腔,又啃又咬还吸,他喘不过气来,抬手抓白云间的头,扯下一头假发,转而推他肩膀,含糊不清地吐字,“……放开……”

白云间抬起头,舔舔了嘴唇,“我不喜欢你嘴里的味道。”

黄河远嘴唇又麻又痛,估计是破皮出血了,抬手擦了擦顺着嘴角流下来的口水,沙哑道:“……对不起。”

白云间顿时想起了黄河远发给他的最后一条消息,“对不起。”此后再无音讯,导致他现在一听见,一看见“对不起”这三个字,就浑身不舒服。

“你,只会说对不起吗?”白云间笑了一声,“你说你会永远喜欢我,然后你不要我了。黄河远,我真的很不喜欢被人抛弃。”

“……对不起。”黄河远说,“是我做的不对。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给你。”

“是么?”

白云间无比痛恨自己的记忆力,七年时间一晃而过,而和黄河远相处的点点滴滴新鲜如初,仿佛就在昨天。

“黄河远,你还记不记得,12年10月23日晚四点半左右,你发现我是c,在我寝室和我大吵一架。”

“我说会还你打赏的钱,你把我给你的银行卡扔地上,说钱可以还!你给我的心要怎么还!”白云间笑,“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我给你的心,你怎么还?”

黄河远撑开眼皮,又控制不住地合上,掐了自己一下,强行保持清醒,“你,你再说一遍……”

“没什么好说的。”

空调呼呼地吹,车内的空气干燥而温暖,白云间的手却截然相反,潮湿冰冷,像蛇一样贴在黄河远的肚子上摸了摸。他居然有这么明显的腹肌了,呵呵,有什么用,便宜了别人。

“黄河远,我要.艹.你。”白云间抽出黄河远的皮带,拍了拍他的脸,“这就是我要的补偿。”

“……什么……”黄河远皱起眉头,“札宫……”

“没有札宫!”

白云间突然发现,他其实不是无动于衷的,黄河远每讲一个字,他的愤怒就多一分。从黄河远这张破嘴里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是好听的!

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说话时他的脸皮在抖,“你……真的觉得我和札宫在一起了。你没有一点不舍或者嫉妒吗?你甚至没有话要问我,只是喝得烂醉。”

而他,因为黄河远未婚妻的事,嫉妒怨恨得面目全非,心理扭曲。真是,太可笑了。他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因为他已经不喜欢黄河远了,他之所以愤怒,只是单纯地不甘心而已。

只要得到,就可以放下。就像打游戏,通关了之后,就不会再惦记了。

而他马上,就可以放下了。

……

驾驶座的车窗留了一条缝,雷锦龙一直站在旁边张望,他以为黄河远在考验他,没想到隐隐看见白云间脱起了黄河远裤子,而黄河远的意识好像是清醒的,竟没挣扎反抗。

不是,什么情况?!

雷锦龙抬手摸了摸脖子。那里有几道凸起的疤痕,是那次他跳楼前抓出来的伤。此后只要遇到紧张的事,他都会下意识地摸摸那几道疤。它提醒他要做个好人,这样如果再见到郑潇,就有脸请她吃饭了。

所以,他要阻止白云间这个变态。

雷锦龙上前猛拍车窗,“黄总!白云间!你放开他!我报警了!!!”

车窗缓缓下降一半,露出黄河远半张脸来,鬓角全是汗,拧着黑而浓的眉,眼角发红,眼睛湿润空茫。

“你……走吧。”黄河远哼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用管。”

说完,车窗上升,雷锦龙依然不忘记履行秘书的职责,连忙拍拍车窗,“黄总,你们两个都喝酒了!等下怎么回去啊?!”

黄河远:“……”

车窗关上,隔绝了雷锦龙的声音,黄河远看着他抓耳挠腮地走远,放松下来,颤抖地喘了一口气。

白云间喝酒了?黄河远坐在他大腿上,稍微凑近闻了闻,闻到了红酒的味道,味道很淡,大概没喝多少,不然按白云间的酒量,已经睡过去了。

真是看不出来他喝酒了。黄河远恍惚地笑,以前白云间喝醉喜欢和人贴贴,还喜欢大声讲话,现在倒是进化了。

光是半根手指戳戳,就很痛啊。

白云间很快就不动了,空出的另一只手去了前面。

“不用管……”黄河远说,“硬不起来。”

“……”白云间抬起眼,琉璃色的眼睛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愤怒,“你,为什么……”

“不好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黄河远苦涩一笑,“阳痿了。”

“……你这个……混蛋。你对我也不行吗?!你以前明明……”白云间抽出手指,疯了似的抓住黄河远衣领往下撕。黄河远刚开始没什么反应,随后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抓住了领口,“你别撕……这件内衣要一百多。”

“我赔你。”白云间说着,哗啦撕开了黄河远衣领,他看见他脖子环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子,黄河远手快速往下移,握住了银链下的吊坠,假装如无其事地将吊坠扯了下来,紧紧握在手里。

哪怕只有一瞬,白云间也认出了那根吊坠是什么。

是多巴胺分子结构的一部分。

另一部分吊坠,在他那里。

他和黄河远最后一次见,是在他生日那天。

生日前一天,他睡在黄河远家,黄河远十一点就要睡觉,但他想做第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人,所以熬到了零点。

黄河远让他在飘着气球,放着鲜花的房间等五分钟。

刚过零点,黄河远穿着魔术师的礼服,戴着镶着亮片的魔术帽开门进来。

“云酱!”他蹦跶了一下,脑袋上的呆毛喜气洋洋地颤动着,“Happy birthday! 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魔术师的礼服有些大了,大概是黄河远他爸穿过的,袖口长了一截,盖住了半只手掌,很可爱。

黄河远拉着他去地下室,给他表演了一场水箱逃脱。

表演险象环生。水没过黄河远的脖子,他惊恐地拍着水箱,他抡着椅子上前去砸玻璃,水箱上的颜料刹那倾倒下来,像水中烟花一样,淹没了黄河远在水中的身影。

也就在这时,一根凉丝丝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黄河远站在了他的身后,嘚瑟又亲昵地为他带上了这条多巴胺项链。“我把快乐送给你!”

“怎么只有一半?”他问。

“因为是情侣项链!”黄河远摸了摸口袋,“啊……另一半在我房间,忘记带过来了。”

他在黄河远书桌前,亲手为他带上了这条链子。

吊坠的断口处镶嵌着小小的磁铁,两个吊坠离得近一点,就会结合在一起,成为完整的多巴胺结构式。多巴胺这种神经递质能给人快乐,愉悦,就像黄河远之于他,他之于黄河远。

夏日晚风习习,黄河远沾了水的发丝潮湿冰凉,风卷起轻薄的窗纱,他摸着黄河远的头发,亲了他一下。

啪嗒。这是两人挂着的多巴胺吊坠轻轻地联结在一起的声音。

……

从夏到冬,七年过去,黄河远居然还挂着那根吊坠。

“你怎么还戴着。”白云间目光炯炯地看着黄河远,“你未婚妻没让你买新的吗?”

“我没有未婚妻,你从哪里听说的?”黄河远突然抬手,扒拉了一下白云间的领口。

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黄河远并不怎么失望,预料之中,毕竟平时看直播,白云间确实是没有戴着,总不会今天他们见面了,这根吊坠突然冒出来。

“我扔掉了。”白云间说。

“哦。”黄河远捏着吊坠,连着Nh2的化学键戳得他手心发疼,扯着嘴角笑了笑,“你还做吗?”

“不做了。”

黄河远从白云间腿上翻下去,头疼欲裂地靠着车窗,昏昏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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