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闻岚喘不上气,面颊涨得通红,可他并不慌乱,挣扎着扶上朱南羡扼在自己喉头的手,露出一个笑:“云来客栈里,已经死了一个户部主事,臣是钦差,陛下不会杀了臣。”

这话乍听起来毫无根由,往细里一想,卢定则是六品主事,他死了,翟迪尚可暂时遮掩过去,但舒闻岚是钦差,是一品辅臣,他若一并没了命,事情定会立时闹大。

朱南羡的目的是送朱麟与梳香离开,倘若朱昱深一入锦州便派人追查舒闻岚的死因,云来客栈的所有人一个都走不了。

舒闻岚正是算中这一点,才敢只身前来面见晋安帝。

“何况,就算陛下愿为小殿下考虑,要先送他走,独自留下承担后果,陛下您别忘了,与您一起留在蜀中的,还有苏时雨苏大人呢。”

苏晋今夜也是见过舒闻岚的,这个弑杀朝廷钦差的罪名若落到她头上,只怕一辈子不得安生。

舒闻岚的话语,字字恰中朱南羡的要害。

朱南羡的瞳孔一下收紧,手臂蓦地发力,卡着舒闻岚的喉头,往一旁狠狠一搡。

舒闻岚重心失衡,撞翻一张方桌,跌倒在地。

他背心生疼,喉间更是火辣不堪,一时竟站不起身,扶住地面剧烈地咳起来——方才那一瞬,朱南羡是当真对他起了杀心。

张佥事虽对舒闻岚的言语一知半解,但,单单“小殿下”三字,足以令他明白此间事态非同小可。

使了个眼色令客栈内的官兵彻底撤去一旁,拱手请命:“晋安陛下,依臣浅见,舒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左右这些镇民上京也是为桑田案作证,永济陛下天亮便至锦州府,您不如等上一两个时辰,当面与他说一说这桩案子?”

朱南羡不予理会,正要命翟迪尽管带着人离开,客栈外又传来叩门声。

“舒大人,翟大人,柳大人与……苏时雨苏大人,到了。”

外间风雨未歇,翟迪听得“苏时雨”三字,微恍了恍神,移目朝柳朝明身后看去,见竟真的是苏晋,一时连礼数都忘了,三步并作两步行至苏晋跟前撩袍拜下,唤了声:“大人。”又问,“大人,您怎会也在蜀中?下官还道是三年期满,自请来川蜀做钦差,待此间事了,去宁州探望您呢。”

苏晋笑了笑,温声道:“启光,久日不见,你近来可好?”

她没答翟迪的话,实是因为其中因果复杂,三言两语不足以道哉。

翟迪虽小苏晋两年,好歹已是二十五六的年纪,被她这么四两拨千斤的一点拨,惊觉失仪,连忙抚袍起身,又对着朱南羡与柳朝明拜下:“陛下恕罪,柳大人恕罪,下官未想会与苏大人重逢,喜极忘形,御前无状,请陛下与大人责罚。”

朱南羡摇了摇头:“无妨。”

内阁首辅至此,衙差又多掌了几盏灯。

柳朝明行完见礼,看了一眼一旁扶桌而立,面色苍白的舒闻岚,对翟迪道:“翟启光,翠微镇的桑田案,本官已悉知,特令你即刻带官兵一百,押送锦州府府尹张正采,平川县县令姚有材,翠微镇镇民十四人,上京听审,另,”他顿了顿,朝朱南羡一揖,“臣接到状书,得知陛下也与此案有关,不知陛下可愿跟随翟启光上京,为此案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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