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公司,不想遇见方一鸣有尴尬的时刻。即使是在家里,也有三姨太的讥讽模样。

有人往我这边走,是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清脆声音。我仔细听着,一声又一声。终于,推开我的房门走进来。

我抬头去看,原来是颜卿。颜卿是我的秘书,是应届大学生。她今天穿的是青绿色的短旗袍,头发是绵长的瀑布一直到腰间。她走到我的桌子前面,颔首叫我,黎小姐。

我的桌子上面是各种文件,温柔回应,什么事情?

她的神色有些慌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一向稳重妥帖的,有什么重要事情发生吗?

看到她的样子我也急切,把手里的资料放下来。从椅子上面站起来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是不是伤者不太好了?

前不久建筑公司的工人摔伤了,给公司形象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所以我也一直关注这件事情,希望可以挽回公司的声誉跟形象。

不是。她摇摇头,坚决的告诉我不是。我顿时松懈下来问她,既然不是那是什么事情?

是有客人反映服装公司的布料问题,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豪门太太。

我想起来了,服装公司一直都是程航远在分管的。但是,这些消费者大多都是体面的富贵豪门。我立马去桌子上面翻出财务报表来,上面赫然写着拨款日期,额数还有经手人。

经手人的名字签的居然是黎元洪,父亲的大名!

原来那是三个月以前的账目了,父亲在位时的决策。那么这些亏损与漏洞他知不知道?还是他故意交给我来考验呢?

你帮我接通财务的电话我要亲自去问问他。我又坐下来想着怎么样去处理这一件事情。那些富太太本来想的是穿着黎氏的衣服出去耍一趟威风,却没有想到质量堪忧。父亲创下的基业我该怎么样去守护呢?

头也隐隐的疼痛起来,那个说要跟我一起走下去的人现在在哪里?他没有一封电报一封信去让我知道,放心。

好,我知道。颜卿立马就转身出去,也不多话。我就是喜欢这样聪颖的人。

我忽然想起更加重要的事情来,只好叫住她。颜卿你等一下。

她还没有走出门,对我回眸一笑,还有什么吗?

服装的质量问题你得去安抚那些消费者,尽量杜绝报社的报道。我对她说的话都是考虑到家族利益的,我只能这样去做了。

她没有半分的迟疑,点头说好又立即出去。

颜卿帮我接进财务经理的电话,公司的财务经理是一个中年男人,老成的很。我上一次找他是因为员工的工资没有及时发放。这些老员工都不大把我放在眼里。

我的路一点都不顺畅。

我接通电话,电话里传来阴柔的男性声音。黎小姐,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哼!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情。我心里这样想实在是因为对他的鄙夷成见加深的缘故,我回答他。难道你工作时间忙的不可开交吗?我找你自然是有要事。

他在电话那边久久的不说话,他是不是对我的果决感到惊愕呢?那样最好不过了,不给他们下马威当我是吃素的吗?我好歹是从巴黎留学回来的,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怎么能由他在我底下兴风作浪呢?

他的话里又有了奉承的问道。黎小姐说笑了,我为黎氏工作就是为您工作。

那好,我想问你服装公司每个月的亏损跟盈利的具体数据。我简明扼要的直接告诉他我的目的。

大小姐,这些事情我恐怕不能告诉您啊。要不,您还是去问问程先生吧?他为什么推脱,我不过是想要看具体的数目罢了。

我愤怒极了,自己虽然手握大权却无处施展,真是笑话!

我话锋一转,冲着他就是一顿恐吓。你要是干的累了,尽管回家休息去吧,不必劳心挂记,我自然找得到人来顶替你。

嗒的一声就挂掉电话,这样轻视我,让他惶恐不安去吧!

听见我挂电话的聒噪声音,颜卿立即探头进来看。我扬一扬头告诉她,我要出去备车吧。你跟我一起去服装公司。

她也不多说些什么,出去做事。

我并不是为了追究谁的责任,我只是想要改一改风气。父亲隐退,公司内部结党营私的大有人在。我如果不出面敲打的话,以后的路会更加难走。

今天居然起风了。颜卿很得力汽车已经停在公司门口了,她知道我的心思。所以把财务报表也带上了。她见我看着她,内敛的说对我说话。程先生性子刚烈,如果没有凭据恐怕难以驯服。

她说很对,我既没有人心也没有实权。要怎样走下去全靠我自己。

说起程先生我倒是有很深刻的映像。他是父亲一起创业时的大股东,也是相互羁绊的友人。当时父亲创业的时候已经是很有名气的战将了,钱财方面自然是不缺乏的。但是相比之下,程先生便没有那么的顺风顺水了。父亲恶意的收购了他的公司,他已持有公司百分之十九的股份成为公司第四大股东。虽然公司的发展是蒸蒸日上,但是他从决策人的身份转跌落为一个没有多少实权的傀儡,的确实苦闷。

想到这些,我握一握她的手居然有些凉。她又催促我,黎小姐赶快进去吧,风吹的怪冷的。

她说的肺腑之言我很受用。我便转身准备上车,看见的熟悉身影是谁?不是沈映年!

原来是方一鸣啊。他一副落魄的样子跌跌撞撞的走过马路,往我走过来。他是不是喝酒了?看着他过马路我很揪心,伸出手去拉他一把。

他被我拉过来,猝不及防地把我紧紧抱住。他果真是喝了酒身上有浓郁的酒香味。我听到他胸腔里面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他也有软弱的时候?他向来只在我面前不软弱的,我却不舍得去推开他任由他抱着,在风里我们彼此都有了一丝慰藉。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人尽皆知他现在是淼淼的未婚夫了。他跟淼淼的婚事已经公之与众,他对我做出这样无礼轻浮的举措是不合乎伦常的。

他在我的耳边吹气说,我要跟你结婚!

不!我的心里一惊使尽浑身解数才推开他。他怎么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么露骨且违背道德的话呢?

他又被我推得趔趄,幸好颜卿在背后扶着他。他又笑笑问我,为什么不?

我这才认真地看他,他不修边幅,下颌有短短的胡茬冒出来。不过几日,好像尝遍世间百态一样的沧桑。他的脸上居然还有一道极细的伤痕已经结痂了,是谁?

我问他,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他又好像突然清醒了一样。他刚才是故意接着酒意发疯?他一向稳妥,想要任性而为也只能借着酒意。

他回头看一眼颜卿把她的手从胳膊上拿下来,又回头苦笑着对我说,还不是淼淼下手不知轻重。

他跟淼淼争执不断吗?他又继续对我说,走吧我跟你一块去。

我错愕,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

他不在意我是否愿意,直接就坐上车。你若再不过去的话,那些太太们恐怕就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思片刻只好上车坐在他的旁边。而颜卿她坐在副驾驶坐上面。

在车上我们都很有默契, 谁都不讲话。

终于在服装公司下车了,果真有一群人在营业部争执不休,她们每个人的手里还拿着破裂的衣服,款式新颖颜色看起来却很旧。

黎小姐,你们先上去吧。我会去处理的。颜卿把财务的报表递给我,就往人群中走过去。

我们快点上去吧。她们看到了你一定不会罢休的。方一鸣提醒我上楼,我抬头看见二楼的窗户是敞开的,程航远一定在里面。

我跟他并肩走上楼去,内心踏实了很对,不再惶恐不安。

他的办公室是单独的一间起居室,独占整个楼层。还正是大气奢华啊,我的心里不免对他有一分鄙夷。

他的秘书去哪儿?我们直接走到他的房门,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极为*不堪的*,暧昧至极。

我听到不免红了耳朵,他怎么能够在这里行淫秽之事?方一鸣也变了脸色,把我挡在身后。故意对着里面大声问道,程先生?你在里面吗?

里面又停了下来,过了片刻又传来更加欢愉*的声音。是女性撩人极具挑逗的*。方一鸣回头看我一眼,那个眼神里有些什么呢?

他是一个男人也觉得不堪入目。楼下消费者的争执声音,他还能够理所当然的苟且。

方一鸣把门推得半开,朗声说道,程先生未免也太急躁了些吧。他挡在我的面前,我看不到里面的样子,当然我也不屑去知道。

声音终于断了,是男人粗狂的声音。哼,方公子过来不知道所谓何事?

我看到一个穿着墨绿色的短旗袍的女子从里面出来,她的头发凌乱的撒下来,颈间的扣子是开着的,里面的旖旎风光可尽收眼底。嘴角是湿漉漉的。她躲避我的目光,迅速的离开。

他的秘书?我想起颜卿来,不过她怎么能够跟颜卿相提并论呢?

我从方一鸣的身后露出来,程先生打搅了。

他茫然起来,应该是被我撞破感到尴尬吧。他的僵硬表情只持续了片刻,又恢复到他以往的骄傲样子。黎小姐也来了?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吧!

他也知道啊,我在心里冷笑道。方一鸣拉着我的手走进去,我只好甩开他。径直走到程航远的面前,我想知道服装公司每个月的亏损与盈利的具体数据。

他的眼睛发着光,皎颉的看着方一鸣然后又看向我。听说,方公子已经跟黎家的四小姐订婚了?这样重大的消息不会是玩笑吧?

我回过头去看方一鸣的反应,他风轻云淡的说一句,程先生已有家室,还不是照样把持不住?

天呐!他为什么不懂得收敛呢?

程航远又意味深远的看着我说,方公子果真是艳福不浅哪!

我真是尴尬,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程先生,你既然管理就应该知道利润有多少吧?有问题你不去处理,反倒在这里做些人尽可夫的肮脏事情。黎氏每个月大把钱砸进来可不是让你来享受的。

他无视我刚才的问题,让我难堪。我也不要让他太骄傲。

他终于正视我,但是话语里没有半点敬畏。黎小姐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了?你既然不顾伦理道德哄得他团团转,就应该知道怎么样说话讨男人喜欢才对。怎么到了我这里话里全是刺啊?

他把我当什么?我不是在百乐门卖笑的风月女子。

方一鸣虽然愤怒,却还是不冷不热的嘲讽他。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不知程先生除了你那点小财还有些什么,能够让刚才的女子在你身下屈就?

你!程航远拍案而起,不过三言两语就被激怒了。他脸上的褶子一层又一层的,因为生气更加的耷拉在一块。

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不过黄口小儿?也敢登堂入室来向我问罪,我跟你父亲的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想要用父亲来压迫我。就是因为父亲对我寄予厚望所以我才不能让他失望。

就是因为家父早已年迈,所以有些决策上面着了你的当。我好不退缩的看着他的眼睛跟他理论。你既然替黎氏工作就应该尽心尽力。我不论业绩,但是出了欺瞒消费者的事情,你万死难辞其咎!

他突然冷静下来,发出两声傲慢的轻哼。你的意思是说我中饱私囊咯,我告诉你。论资排辈你还得加我一句叔父,没有我会有今天的黎氏?

颜卿说的没有没有错,他果真很难缠。

他又继续说,你要是想要定我的罪,还是先回去问过你父亲吧。他言语中的讽刺还有旁敲侧击。的确,我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我该怎么样回复他的话?他一定会告诉父亲的,他会支持我吗?

我还想争辩扳回面子,方一鸣却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谄媚的对他说,程先生先不要动怒,你既然知道她还年幼就不应该跟她计较。

他是想先稳住他,然后在一击制胜吗?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他。我默默地把头低下来,我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我不记得是怎样走出来的,我明明就知道他的污秽事情却不能动他分毫。在外面父亲给足了我脸面,实际上我就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

我终于理解方一鸣的话了。那天他说,你就甘心回来让他算计?起初,我还对他保有希望。而现在我失望还来不及,他能够那样 对待淼淼就能够那样对待我,甚至更甚。

我可以反抗吗?沈映年,你又是在哪儿我需要你。

在乱世里,我们都要学会明哲保身去保护自己,但是他教我枪法。他教我狠毒,没有他我何其软弱呢?

他在哪儿,在我的梦里是模糊不清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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