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里面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

秘书推门而进,神情局促,“那个,董事长,有你的请帖。”

“……请帖?”

秘书将一张红帖小心翼翼放到桌面上。

红纸金字,喜事成双。

贺掌门与新夫人的婚礼定在了三月十五,花好月也圆。

年轻男人瞥了一眼吓成鹌鹑的秘书,合上喜帖,反而显得尤其平静,“我知道了。”

“那……董事长需要准备什么礼物吗?”

秘书忍着发麻的头皮做出询问。

贺掌门这一招斩草除根实在太狠了,他毫不避讳,给新妻子的前夫大大方方送喜帖。不但要送,还要送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要说这位新夫人也实在了得,陆家与贺家同为娱乐界的巨头,占据半壁江山,既是同行又是对手,竞争激烈,暗波汹涌,更是某种意义上的“敌人”。

这虎狼相争,旁人生怕遭殃,避都来不及,她却毫发无损,甚至被敌人捧起来,做了掌心肉。

“不需要,我自己会准备。”陆慕深垂下了眉,“我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秘书的腿更软了。

董事长摆明是余情未了,该不会想去婚礼大闹一场吧?

不止是秘书有这个担心,曲家父母也有,他们在女儿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在所有的礼物中,一眼就能看到大红色的木盒,取得是紫檀香料,中间镂刻一头衔着明珠的凤凰,做工华美而奇巧。

更引人注目的,是别在凤头上的一张小卡片,上面用宁静深邃的字迹写着,新婚快乐。

曲父还跟曲母感叹着,这年头能写一手好书法的人不多了,像这种清新俊逸的风格,一看就是书香世家养出来的。

然后曲父翻开了卡片的另一面,对于晚辈的欣赏笑容顿时凝固。

——上面的话是假的。

——还祝你琵琶别抱,离婚快乐。

打开紫檀木盒,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套绣锦织金的红色嫁衣与凤冠。

“……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混账玩意,老子非要揍服他不可!”曲父差点要捋起袖子冲出家门,被曲母拦了一下。

曲母瞪他,“你是老糊涂了吧,女儿明天结婚,你想鼻青脸肿牵着女儿走红毯吗?这个不比头婚,要更加慎重!”

曲父立马老实了,委屈地说,“可是这个小兔崽子太嚣张了,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再说了,我年轻时候一个顶十个,我就不信打不趴人!媳妇,你看我这肌肉……”

曲母不理会弱鸡丈夫的絮絮叨叨,干脆拨通了准新郎的电话,将这件事给人说了,并问他如何处理。

“没事,岳母不用担心,小孩子闹脾气而已,我能应付得来。”准新郎轻描淡写掠过,“琳琅睡了吗?明天婚礼会有些繁琐,让她早点休息。”

曲母心满意足挂了电话,对着曲父说,“你还别说,女婿的年纪是大了点,但做事周道稳妥,是个会心疼人的。”

曲父哼哼几声,“他当然会心疼人了,枉我平日跟他称兄道弟的,下棋的时候还故意让他,他倒好,反将我一军,把咱家的小白菜都给哄走了!”

现在曲父一想起贺某人,就捶足顿胸,悔恨不已。想想他之前多天真,生怕贺某人凄惨单身到老,当个居委会大妈一样操心他的人生大事,甚至帮人暗暗相看一些大姑娘。

现在好了,大姑娘没看几个,他把自己的小姑娘给赔上了!

该死的混球!

曲父越想越糟心,然后趁着自家媳妇不注意,拐了个棒球棒,偷偷溜出去。

第二天走红毯的时候,人们发现,新娘父亲跟新郎的嘴角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嘿,一左一右,对称极了!

“你们发生什么事了?是遇到抢劫的了?”宾客们很是同情。

曲父阴森森露出牙齿,“可不是嘛,这劫匪臭不要脸的,抢什么不好,非要抢我女儿。臭不要脸的,还敢还手。要不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老子早就把人打趴了。”

众宾客:“……”

明白了,原来是“以大欺小”的岳父跟“臭不要脸”的女婿干一架。

“臭不要脸”的女婿对岳父的冲天怒气视而不见,挽着妻子到席面敬酒,很快就轮到了最特殊的一桌。

喜庆的气氛开始冷了下来。

众人屏住呼吸,新欢跟旧爱的交锋,肯定是狗血又刺激!

“陆先生,我敬你。”

贺语冰举起酒杯,“敬你有眼无珠,换得我娇妻在怀。也敬你早日觅得良缘,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如无要事,离她远点。”

句句斯文,句句戳心。

众人默默观战,贺掌门绝对是狼人中的战斗机!

“当然。”陆慕深倾斜玻璃杯,浅金色的酒液晃出优美的弧度,泡沫轻轻涌动,“也祝你新婚快乐,珍惜所剩无几的幸福时光。”他微笑着说,“毕竟人老了,总是不比年轻人来的热情持久,你说呢,贺董事长?”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两个男人刀光剑影明争暗斗过了好几个回合,最终停止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语冰,下一桌的客人等急了。”

新娘身穿红色斜襟旗袍,耳垂系着两粒玛瑙水滴,腕间套着碧玉镯子,风姿绰约,美不可言。她单手抚了抚丈夫的肩头,亲昵之意显露无疑。

此时谁输谁赢,胜负已分。

贺语冰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冲着人颔首,“陆先生,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说着,将手中的香槟酒一饮而尽。

周围发出一片叫好的声音。

陆慕深同样干了,甘甜的果味弥漫在口腔里,像极了新人结婚的味道,微甜,微涩。他盯着远去的新娘身影,她挽着乌发,侧颜温婉柔美,同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比起第一次结婚的慌乱无措,这回她从容镇定,游刃有余面对宾客的笑闹。

再也不用躲在身后,怯怯看着人了。

是那个男人让她学会成长了吗?

陆慕深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很奇怪的是,他的心脏宛如蔓藤缠绕,紧得难以呼吸,可是意识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冷眼旁观着新人敬酒,再冷漠听着别人口中对天作之合的赞叹。

陆慕深又端起了一杯香槟,浅浅抿了口。

他漫不经心又猖狂无比地想,她第三次结婚也用香槟好了。

婚礼竟然顺利结束了。

离开现场的客人们还有些不敢相信。先前贺掌门与陆家新继承人对上的那一刻,他们毫不怀疑后者会做出当众抢走新娘的举动。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曲父也很意外,他这一天都提心吊胆的,来来回回检查现场情况,就怕前女婿做了什么手脚。老父亲摸着脑袋,完全搞不懂现在小年轻的想法,“媳妇,你说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是耍我们玩啊?”

曲母是个性格纤细敏感的女人,勘察能力相当出色,她哪里不清楚前女婿对女儿的情意?就她的丈夫缺根筋,总以为对方来砸场子的,曲母不好说破,只得来了一句,“慕深他不会做令琳琅当众难堪的事。”

曲父还想说什么,被曲母一瞪,老实了。

这个中年男人安静如鸡几秒,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嘿嘿傻笑起来。

“你又笑什么?”曲母问。

“媳妇,你说,妻管严会传染的吗?”

曲母:“……”

这男人又开始傻了。

正在奔向妻管严道路的贺董事长被人按在沙发上,琳琅搓着鸡蛋,在嘴角的淤青处滚来滚去。

“疼不疼?”她问。

“还好。爸考虑到我要留着这张脸去合影,下手并不算重。”贺语冰仰头靠在垫子上,西装外套挂在一边,纽扣开了几粒,雪白衬衣隐约显出宽肩窄腰,在灯光的衬映下,多了几分慵倦,目光更是深邃迷人。

琳琅使劲按了按鸡蛋,凉飕飕地说,“所以你就对我爸下狠手了?”

贺董事长从善如流,“我错了,下次我轻点。”

所以还是要干架?

琳琅气得将熟鸡蛋硬塞人嘴里了。

她转身要走,迅速被人缠住了腰,炽热的呼吸落在颈边,落成一道道细碎而绵长的痕。

“别气了,我的小女巫。”大魔王轻声地哄,“我给你写个检讨书,好不好?”

小女巫回过头,梳得整整齐齐的黑亮发髻,颊边弯下一缕碎发,她眉眼如初月,柔媚而迷离。

她迟疑着,双臂回搂住他的脖子。

“那你不能凶我爸……嗯,也不能凶我。”

“好,我认真检讨反省,不凶你。”

工作狂的董事长爸爸难得放下了工作,带着他的新婚妻子来了一趟蜜月旅行。

琳琅发现,无所不能的董事长爸爸居然是个旱鸭子。为了看人变脸,她乐此不彼往海边跑,把贺语冰逗得好气又好笑,只得捉了这条调皮的美人鱼回去,教她好好写一顿刻骨铭心又痛哭流涕的检讨。

从此以后琳琅就学乖了。

为期一个半月的新婚旅行结束,董事长爸爸终于舍得温柔乡里出来,打电话让小张来机场接人。

小张简直要泪流满面,爸爸,你还记得你开公司养了一群小弟和尚吗?

透过后视镜,小张偷偷窥见十指相扣的手,立马转移了视线。

“最近还有什么紧要的事?”

一进入状态,贺董事长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无形吓人。

小张组织语言,“就是邮件给你发的,卫家的卫小姐跟周家联姻,加上散股的买入,陆先生的卫氏持股率达到40%,正式进入影视市场。而天鹭集团屡次挖角,我们有一些经理都跳槽到那边去了。”

随着贺语冰大婚,贺陆两家的战斗开始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关系愈发的焦灼紧张,大有一触即发的气势。

“人各有志,随他们去。”贺语冰神色淡然,但小张听出了一股血腥味,“还有呢?”

“还有就是,范先生要为范黎小姐在游轮上举行订婚仪式,时间就在六月十五。”

小张不敢看琳琅的眼睛,低声道,“订婚的对象是陆慕深先生,据说范先生非常满意乘龙快婿,准备将范家的产业都交给他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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