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玻璃杯里倒了波旁酒,一声细小的声音,冰块碎了。

用搅拌棒搅拌了下,开始喝。

波旁酒的刺激从喉咙扩到了全身。

上床是在三十分钟之前。

打算睡觉了,但是兴奋的脑细胞貌似没那么容易安静下来。

又重新爬了起来,去客厅的架子上拿了威士忌,可能决定就这样迎接早上了。

虽然这样也没事,但是得避免在闭幕演出时打瞌睡。

博美苦笑了一下。

也许不会有那样的事情。

堵上性命完成的演出。

要说有的话,也是因为太兴奋过头而有点昏了头了。

一瞬间,把放在桌子上的搅拌棒看成了筷子,吓了一跳。

夺去那个男人性命的筷子。

那个时候的感触,估计一辈子都忘不掉。

如果没有那件事,自己的,还有忠雄的人生又会变得在怎么样呢。

肯定的说,肯定没有今天这么一天。

不知道那样是不是更好。

能不能活下来自己也不知道。

跟忠雄分别的第二个早上。

博美按照他说的,跟旅馆的人说自己的父亲不见了。

马上就来了几辆警车,警察开始在附近搜索起来了。

也找博美问了话,博美说自己一直睡到早上,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也进一步说明了自己到这里来旅游的经过原委后,警察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紧张的神情。

不久后,在附近的岸边发现了尸体。

博美坐着警车,也被带到了现场。

然后看到了蓝色的尼龙布上躺着一具男性的尸体。

看到的一瞬间。

博美痛哭了起来。

并不是演技。

尽管尸体已经大面积损伤了,但是带给博美的冲击是因为尸体穿着忠雄的衣服。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这会不会真的是忠雄的尸体。

但是战战兢兢的看了下脸之后,果然不是忠雄。

头也破了,血淋淋的,这倒是确实。

也就是说,忠雄给尸体换了衣服。

他自己应该穿了尸体穿的衣服吧。

那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在肉体上精神上应该都有惊人的负担。

一想到做完了这些的父亲的决心,博美就振奋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失败。

是我父亲没错。

对于她的话,警察完全没有怀疑。

在房间里留下的包里面,有很多跟尸体的一样的指纹。

另外,也没有进行司法解剖。

也没有被刀等尖锐物刺伤或者脖子被勒过的痕迹,所以警察判断这不是他杀。

忠雄虽然有驾照,但是警察也没有怀疑哪都找不到驾照这一点。

博美暂且被寄放在了儿童相谈所。

拜托了没过多久就来看他的苗村,不要把父亲死的事情往外说。

“我不想让朋友们知道连夜外逃的事情。所以父亲去世的消息能帮我保密吗?就算要说的话,也不要说是在那个地方死的。”

知道了,苗村说。

跟博美说好会跟学校方面保密的叫她不要担心。

这样一来,博美他们这一辈子一次的赌博,出了个吉的结果。

但是接下去两人辛苦的日子并没有结束。

从那天开始,开始有其他痛苦开始向二人袭来。

跟忠雄想的一样,博美被送到了福利院。

在那里的生活绝不会轻松。

很多人一起住的宿舍,常常因为员工不足而对孩子们胡乱管理。

因此很难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也缺乏家庭氛围。

因为是中途来的,博美还会受到同年纪的其他一起住的人的欺负。

能忍受这些,也是因为有苗村还有吉野元子这些能理解他们的人的存在。

毕竟自己现在能这样活下去也完全是靠父亲的功劳。

虽然经常会躲在被子里哭,但是一想到父亲忠雄过得更痛苦就忍住了。

在进入福利院大概一个月之后,收到了忠雄寄来的信。

跟说好的一样,寄件人是“近藤今日子”,地址是福岛县内。

“博美,好久不见。我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关系来到了福岛。我父亲是原子能操作员。主要工作是除去放射能。虽然不太适应有点辛苦,但还是想努力尝试一下。所以请放心。我跟我父亲都很好。博美你那边怎么样。熟悉新环境了吗。可以的话回信给我。我们住在单位宿舍里,能收到信。但是那个时候请寄给‘横山一俊’这个人。拜托了。”

看了这封信后,博美放心了。

总算忠雄的生活没有问题。

但是好像骗人说是横山一俊。

博美杀的那个男人。

虽然有点恶心,但是作为忠雄也是没有其他办法。

博美马上就回信了。

信上写了自己很好,很想快点见面。

在那之后大概一个月一次的频率在互相通信。

但是两人见面的机会一直没到来。

距离也很远,因为忠雄的工作原因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

而且如果要见面的话,两人也必须找一个不能让熟人碰到的地方。

忠雄没有给福利院打过电话。

就算是用了假名,如果有来历不明的男子打电话找博美的话,福利院的人有可能会觉得很奇怪。

就这样时间飞逝,博美在十七岁的夏天,遇到了戏剧。

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有考虑到将来,但是也能清楚的看到以后自己可能就要走这条路了。

当然,也更忠雄报告过了。

在信里写了想在演戏的道路上走一下。

忠雄的回答是非常赞成。

“博美的话,肯定能成为一个很棒的女演员的。加油。我也想有一天能看到博美站在舞台上的样子。近藤今日子”这个时候,忠雄正在大饭原子能发电站做定期点检的工作。

对博美所在的福利院来说,并不是非常远。

即使如此两人也还是没有见面。

在这之后没多久,博美有个和忠雄都没有坦白的秘密。

并不是其他什么事,就是跟苗村诚三有关的事情。

跟苗村诚三有不正当关系,所以不想告诉父亲让父亲担心。

父女俩真正实现见面的是博美真正开始演戏的时候。

在信里谈好的见面地点是上野动物园的猴子山前。

博美有点紧张,因为是星期天的关系人山人海。

她带了顶粉色的帽子。

以此作为标记。

一边留意周围一边装作看猴子的样子的时候,右边站了个人。

“吓了一跳,都长成大人了。”

虽然声音很小,但那肯定是父亲的声音没错。

博美拼命忍住了要掉下来的眼泪。

偷偷的瞄了一下旁边。

忠雄穿着一件很素雅的夹克衫,双手插在口袋里。

脸朝着猴子山的方向。

面颊消瘦,下巴都尖了。

但是脸色并不差。

“你呢,普通话怎么样,说的好吗?”

“当然啦。要跟爸爸一起啊”明明很久没见了,但是从两个人嘴里说出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这个时候应该有很多要说的话,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想着父亲现在到底是一副怎么样的表情呢,博美把视线朝向旁边。

看到了在看报纸的忠雄的侧脸。

那一瞬间,博美吓了一跳。

他的面颊上有几条泪痕。

一边哭一边在跟博美对话。

突然一股热量涌上心头。

博美弯下身子,从包里拿出手帕握在手里。

想着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哭。

深切的感受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所谓,这样两个人能呆在一起就足够了。

那天之后,两人以几个月一次的频率在见面。

地点一直是在上野公园的猴子山。

但是也有俩人凑不上时间,或者忠雄因为工作去了远地方的时候。

这期间,博美作为女演员站上舞台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

有时也会演一些配角和电视广告。

在博美二十二岁的时候,有一次在上野公园被陌生的女子搭了话。

“是下条瞳小姐吗?”。

这是她那个时候的艺名。

一时愣住点了点头,“我一直都很支持你”对方请求握手。

虽然只是握手这种小事,但是在旁边看到这些的忠雄还是感觉到了危机感。

不能再这样糊里糊涂的见面了。

“博美可能要比我们想象的有人气。这世界喜欢戏剧的人还是很多的啊。就算要见面也不能在上野公园了。以后选人少的地方吧”作为博美来说,并不是很能理解。

虽然工作有增加,但也只能靠但演员吃饭。

白天在一家小公司当接待。

从来没有被来客认出来过。

但是可能正如忠雄所说的一样。

人越多的地方,有人认识她的可能性也越大。

两人决定利用都内的城市宾馆。

忠雄先办理入住手续进房间,博美之后再来。

虽然多少需要花点钱,但是能这样在一起比任何事都开心。

隔了很多年也还是能感受到亲人的氛围。

另一方面,博美跟苗村的关系也发生了大变化。

他决定离婚来东京。

他说能如果顺利离婚的话就想跟博美结婚。

苗村每天都想见到博美。

有时候会突然去她的房间。

有时候会叫博美去他租的短期公寓。

有时候因为要排练很忙拒绝他的话,他会不开心。

“可以啊,你。有专心致志做的事情。”

经常会以一副令人讨厌的口气说。

苗村过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工作。

之前说的补习班老师的事情,好像也被回绝了。

毕竟来东京已经是四月份了。

老师之类的事情,肯定早就定好了。

看到这样的他,博美不得不想当初他没有做那么草率的事情就好了。

虽然一开始说来是自己邀请的他,所以也没有抱怨的理由。

但是开始觉得他的爱情是种包袱也是事实。

有一天,苗村又再次打来了电话,说想马上见到她。

但是那天无论如何也抽不出时间,因为已经跟忠雄约好了。

“今天没排练吧,应该也不用去打工”眼前浮现他一脸不满的样子。

“我已经有约了。要跟跟演戏有关的人见面。对不起。”

“是谁?”

“我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先说说看。男的?还是女的?”

苗村很早以前就想知道博美具体的人际关系,来了东京后,就很严重了。

博美说了一个正好想起来的女性的名字。

于是苗村马上就问几点回来。

跟忠雄见面的时候,经常要聊天半夜。

然后尽量一起呆到早上。

因为她知道这是父亲唯一的生活意义。

“要看对方,所以现在也不知道几点能回来。下次我们抽个充裕一点的时间,今天晚上也忍耐一下吧。”

苗村沉默了一会后,“嗯,我知道了。”

说着挂了电话。

之后,博么准备了下出了门。

在电梯给酒店打了个电话,让帮忙转接绵部俊一这个人,因为忠雄还没有手机。

不一会,就听到了忠雄喂的声音。

“是我。”

“嗯,1506号房。”

“知道了。”挂了电话,朝酒店赶去。

已经是完全熟悉的步骤了。

今天会从忠雄那里听到意想不到的话。

是关于一个叫田岛百合子的女人的事情。

是在仙台认识的女人,在女川原子能发电站工作的期间,每周都会去她的地方。

“不错啊”博美从心底说。

“我希望父亲能得到幸福。跟那个人重新开始生活也好啊”但是忠雄说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做太抢眼的事情,而且对方也有隐情。”

“这样啊……但我还是很开心。知道爸爸身边有这样一

个人存在。”

忠雄难为情的挠了挠头。

博美离开酒店的房间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退房手续交给忠雄了。

他应该会在稍后离开房间。

回到自己家后,开始读起了要排练的舞台剧本。

有电话进来了。

应该是苗村吧。

今天应该会说想见她吧。

接起电话后发现是忠雄。

问他怎么了之后,他说了奇怪的事情。

“博美你说过你有驾照吧?”

“有啊,怎么了。”

“嗯,是这样的,我想让你帮租一辆车。”

“啊,干什么用?”

“有点事情需要用车,能帮我借吗?”

“那倒没问题,爸爸你自己开吗?”

“嗯。用东西想用车运送一下。不会用很久的你放心”忠雄含糊不清的说着。

但是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了。

用假名生活的他,肯定也有很多不能跟女儿说的复杂的事情。

我知道了。

又问了一些细节问题后就挂了电话。

出了房间,朝附近的租车店走去。

借了一辆普通的国产车。

开着它去了约定好的地方。

前一天住的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从车里下来张望了下周围,在香烟的自动贩卖机旁边看到了忠雄的身影。

他好像也看到了博美。

没有拔掉车钥匙,快速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在快进入酒店前回头看了一下,看到忠雄已经坐进了车里面。

到底要用车装什么东西去什么地方呢…

虽然知道还是不知道为好但还是有点在意。

晚上忠雄再次打了电话过来。

说把车放在之前的停车场了。

第二天,博美取回了车,还给了店里。

没发现车有什么异常。

之后日子还是跟往常一样。

专心排练戏剧,有空的间隙赚点生活费。

但是有一点有很大的变化。

苗村那边再也没有来过联系。

最开始以为是在闹别扭。

可能是对拒绝了他而耿耿于怀,所以不来联系了。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他的精神年龄比较低,稍微觉得有点失望。

过了一个星期都没有来任何音讯,还是有点担心了。

但是博美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因为他身上没有带手机。

过了两个星期的时候,博美决定去看一下情况。

去了苗村租的短期公寓里。

但是……

从房间里出来的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那个男人好像是三天前入住的。

而且还说了这些话。

“之前入住的人,没打招呼就离开了。管理公司的人说,如果带走了行李的话就好了,但是没带走的话就麻烦了。”

从公寓回来的路上,博美的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想象。

没有什么根据,她脑子里产生的也不过是一些怀疑跟胆怯。

只是确信一件事情,深究苗村消失的事情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

同时,她自己也察觉到她对他的爱情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没有了。

当然,也没有向警方提交搜查请求。

之后再见到忠雄的时候,他又提出了新的建议。

不要再酒店见面了。

“博美也有点名气了。也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在看着你。出入酒店还是有点危险的。我在前面露脸的话也有点怕。想个别的办法吧”听了这个后,博美觉得上次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不定跟上次借车也有关系,但是有点怕所以什么也没问。

“但是别的还有什么方法呢”博美问了之后,忠雄说,我想到一个。

“手机现在应该很便宜吧。如果用手机的话,就算没在一起也能说话。我只要能看到博美的脸,不接近也没关系。比如说,在哪里隔着条河面对面见面怎么样。就算有谁在旁边看到了,也不会以为我们在密会的。”

因为用河的话不好约定地方,所以决定用桥来定地点。

但是如果一直用用一条桥的话,早晚会被别人发现的。

因此想到的就是包围日本桥的十二座桥。

在日本桥有博美最初踏上的舞台明治座。

是个有特殊意义的町。

马上博美就弄到了两部手机。

一部送给了忠雄。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就隔着江户桥。

因为是八月份。

“爸爸,你好吗?”博美一边看着桥的对面,一边对着手机话筒说。

“嗯,很好噢。”

看到忠雄微微的抬起了手。

今后,可能连爸爸的手都握不到了。

博美想。

苗村那边,还是没有来任何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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