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乐队节目全国四强乐队主唱,下城区之光陆延荣耀归来。”

陆延回去那天晚上, 由于天太黑没注意单元楼有什么变化。等他和肖珩两人第二天一大早踩着拖鞋下楼买早饭, 这才看到七区楼侧的巨型横幅换了行字。

还荣耀归来。

怎么这么羞耻。

陆延下楼前跟肖珩两个人猜了半天拳, 约好谁输谁滚去买早饭。

“老子饿了。”

“老子也饿。”

两人说完互相沉默一会儿。

“珩哥, 做人有点良心, ”陆延指指自己衣领里那片还没消下去,又被种上的一大片,“你昨晚一共摁照我做了几次?”

肖珩还阖着眼, 闻言掀开一点眼皮。

他们两个离得太近了,陆延后背是墙壁,面前是男人暴.露在外边的大片胸膛。

肖珩居然仔细回想了一下,回答他:“三次半。”

最后那半次, 陆延实在是不行了, 他红着眼睛哑声骂了一句“操”, 最后还是用手帮他弄了出来。

陆延猜拳输了之后, 毫无契约精神,强行把肖珩也拽出门。

肖珩站在他边上,跟着下楼。他身上那件衣服是刚才随手从陆延衣柜里扒拉的。

肖珩:“你什么时候说话能算数?”

陆延:“你昨天说就做一次,你他妈说话算数?”

肖珩不说话了。

陆延以为自己退赛之后的心情应该比较复杂,他出门前也确实懵了很久, 说不上是高兴或是难过, 更多的还是恍惚。这种恍惚来源于从一段时间的重复生活中突然抽离出来,没有摄像机对着他不停拍,也没有了排练厅。

但实际上, 当他从楼下下来,听到楼里传出来小年稚气念着abcd的声音,只觉得双脚慢慢落了地。

伟哥忙着上班,快迟到了,风一样跑下楼,经过他身边事,这阵旋风跟他打招呼:“延弟回来啦,早啊,延弟牛逼!等哥下班回来咱哥几个好好喝一顿!”

陆延来不及回答,伟哥这番话说完已经头也不回地冲出楼:“……”

蓝姐那间屋也开着门,她正把包好的快递往外搬,东西挺沉,陆延顺便帮她搭了把手。

陆延营销小达人上线:“比赛前我都忘了找你要几个耳钉,顺便给你店里的东西打打广告……”

蓝姐目光往下滑,最后落在陆延的手上,笑笑说:“这不是戴了吗。”

陆延微微张开手指,也笑了:“啊……是。”

陆延走下最后一层楼梯,推开七区那扇熟悉的出入门,铁门上被拆除公司泼了不少红油漆,为了覆盖,整扇门干脆都被涂红了。

人走出去后,哐地一声,门又再度跌回去。

陆延眯起眼,发现外头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

“威震天那帮人又来过了?”陆延看着红漆问。

肖珩说:“来过,往门上写了四个字就走了。”

陆延:“什么字?”

肖珩:“赶紧搬走。”

“……”陆延乐了,“是他们的作风,这油漆伟哥刷的吧。”

虽然比赛期间肖珩一直在给他发各种动态,但陆延走在路上,还是问个没完:“广场舞最后哪个队赢了?”

肖珩早就把这种事抛到了脑后,再说他哪儿有功夫去管这个:“三区的吧。”

“三区,”陆延说,“那应该是牛姨那队。”

肖珩:“你连人家叫什么都知道?”

陆延:“我连人孙子刚上小学还早恋都知道。”

广场舞小神童的名号不是白叫。

陆延在广场上混迹了一段时间,成功打入中老年群体内部,互相交换微聊账号之后,偶尔能收到阿姨们发来的语音。

七区横幅上下城区之光虽然是当年他随口吹下的牛,但乐队节目播出后,陆延确实作为下城区代表人物火了一把。这个“火”具体表现为肖珩点了几样东西之后,原本还在炸油条的老板抬头,看到陆延,明显激动:“你是那个电视上的!”

陆延毫不避讳:“是我。”

老板:“能合个影不。”

“能,”陆延指指刚才肖珩点的那些东西,“那这些,给打折吗。”

老板:“……”

陆延:“打个八折就行,下回还来你这吃。”

肖珩已经找了张空桌,坐下之后撑着脑袋笑了半天。

陆延最后凭着自己下城区之光的身份,拿下八折,他拿着一卷找下来的毛票——一共一块五毛钱,坐下之前往肖珩裤兜里塞:“收好,延哥给你的爱,明天早上还能买俩包子吃。”

肖珩出门之前还担心他退赛之后心情上不太好过,正常人从那样一个位置跌下来,难免会有落差。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陆延身上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张力,和他所处的高度是高是低并没有任何联系,不管他是星光环绕高高在上,还是坐在下城区早餐摊上喝豆腐脑……他都还是那个陆延。

陆延吃饭时低着头刷了会儿微聊。

赛后,v团各成员都回到原先的生活轨道上。

[李振]:我学生说他给我爆肝投了几百票,别以为说这种话讨好我,我就能对他倒退十个月的双跳网开一面。

[大炮]:妈的。

[大炮]:我找的替训老师发现了,因为我在决赛上说我叫戴鹏……操,我要在德普莱斯皇家音乐学院的处分表上留垂青史了。

[许烨]:nbsp;=作业堆积如山,还有几门新学期考试要补考。

陆延放下勺子,打字回复,先发出去一个字卖关子:我。

群里众人等待他这个“我”字后面的内容。

[陆延]:我在跟男朋友吃早饭。

[李振]:……

[大炮]:……

[许烨]:……

陆延甚至还打开摄像头拍了张照片,阳光,餐桌,还有他和肖珩两个人的衣角。

肖珩跟李振他们也互换了联系方式,下一秒,他搁置在桌上的手机就震了两下。

[李振]:请管管你边上那位正在吃早饭的男朋友,让他别秀了。

肖珩看一眼陆延,隐约猜到这人干了些什么。

几秒后。

[肖珩]:管不了。

边上有小孩抓着根油条往他们这跑过来,陆延怕他一头嗑在桌角上,伸手轻轻摁了摁小孩的脑袋,领着他转个弯,这才问:“你等会儿去工作室?”

肖珩:“嗯,你记得去趟翟家。”

陆延之前跟翟爷爷约的时间就是赛后。

肖珩又问:“记得路吗。”

即使陆延说记得,临出门前还是收到了肖珩发过来的详细指导路线,忽略肖珩写这些时一副指导盲人的语气,这份老父亲指南还是令人感动。

陆延不能空手去,但身上确实也没什么钱,最后就在水果店买了个果篮。

翟爷爷倒也不在意:“放边上吧,你跟我进来。”

翟爷爷的私人理疗室在书房后头。

翟爷爷:“你这个情况……”

陆延的情况比较特殊,当年没什么钱,在霁州小诊所做的手术,症断书跟实际情况有出入。但跟其他患者不同的是,这四年来他没有间断过练习。琴虽然弹得磕巴,但对活跃关节有很大帮助。

理疗刚开始的头两周,治疗效果最明显。

陆延甚至逐渐能弹几段速度较慢的曲子,但两周之后,治疗效果停滞。

“急不得,”翟爷爷说,“谁都保不准每次理疗有没有效果,做多久能恢复,你现在的恢复速度已经比大部分人快很多了。”

现在的恢复速度已经是意料之外,陆延连连道谢。

翟爷爷拍拍他:“你要真想谢我,下次就带着你们乐队,走到更大的舞台上去……”翟爷爷也是追节目的人,和为了泡妞苦练吉他的翟壮志性格很像,他说到这,吹胡子瞪眼,“那个什么葛云萍,我看不太行。”

乐队节目最后一期已经收官。

最终出道乐队,风暴乐队。

宣传照几乎是南河三的个人写真,乐队其他人沦为伴奏,估计等乐队出道的风头过去,之后连伴奏都不需要了。

关于葛云萍,陆延没有多说。他不是背后喜欢说闲话的性子,即使有过矛盾,不在葛云萍的立场上,也没法评价什么。

赛后葛云萍有给他打过一次电话。

离开比赛,抛开商业关联后,就两个人之间的沟通而言,女人说话时平和不少。

她问的第一句:“后悔来参赛吗?”

陆延说:“不后悔,我从不后悔做过的事。”

乐队新纪年这个节目给他们带来的暂时的关注度不是假的,音乐节的邀请,上涨的演出费……以及不管是不是它的本意,它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把乐队文化拉进了观众视野。

第二句,她问:“你认为……乐队是什么?”

陆延没想过葛云萍会找他问这个。

这个问题太突然,一时间,他想不出合适具体的、可以准确描绘出来的解释,最后只说:“乐队……是一种你没办法从伴奏里找到的表演。”

葛云萍沉默一会儿,之后挂断了电话。

陆延这天从翟家出来后,下午去酒吧排练,等排练完出来,晚上去了趟肖珩的工作室。

肖珩的项目越到后头越关键,这段时间忙得沾上枕头就秒睡。

他去的时候肖珩正在开会。

他弯着腰悄无声息从门口进去,找到空位坐下。

不到五十多平的房间里拉着帘子,男人站在台上,他谈工作的样子和平时不同,连向来散漫的语调也变得锐利起来:“你看着你那代码,再跟我说一遍。”

他工作起来特别不好相处,之前嘴毒刻薄的劲儿全使在这上头了:“你是生怕自己代码写得太简单被人一眼看懂?”

“说实话,我想建议你转行。”

“…………”

就工作问题结束汇报之后。

肖珩语气才缓和过来,他问:“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陆延趴在电脑桌上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觉得现在的肖珩真他妈帅,他忍不住心头微动。

肖珩问完,垂下眼,正要说散会。

从最后排传过来一个声音:“有。”

陆延举手说:“想问问我男朋友什么时候下班。”

作者有话要说:  破产兄弟还需继续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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