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伏罗希洛夫格勒的这几天,刘勃卡完全由带她去见普罗庆柯的那个人领导。她跟那个德国军需上校和他的副官的关系,以及她住到一家没有识破她身分的人家,这些情况对那个人都非常重要。

她无需去学密码,因为现在用的密码跟她离开训练班前所学的还是一样,但是现在她必须随身带一个发报机,因为从伏罗希洛夫格勒发报很不容易。

那人教她怎样常常变换地点,以免被敌人测出她的方位。而且她自己也不应该老待在克拉斯诺顿,她应该到伏罗希洛夫格勒和其他点上去走走,非但要保持她已有的联系,还要在军官——德国人、罗马尼亚人、意大利人和匈牙利人——

中间发展新的关系。

她甚至跟她下榻的那家女主人讲妥,以后她来伏罗希洛夫格勒,就住在她们家里,因为别人给她介绍的那些房子她都不中意。那个像白蘑菇的女孩对刘勃卡仍旧极端蔑视,但是女孩的母亲懂得,刘勃卡总比德国官员少些麻烦。

刘勃卡除了再去利用顺路的德国汽车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再拦截小汽车,相反,载着兵士的卡车对她更合适。兵士们比较和气,脑子也不大机灵,因为她箱子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现在已经藏着这个宝贝呢。

她终于坐上一辆卫生队的带篷卡车。篷车里除了五六个看护兵之外,虽然还有一个军医主任和几个军医,但是他们全有几分醉意,而刘勃卡早就确信,喝醉的军官比清醒的容易受骗。

原来他们是运酒精到前线医院去的,一只只很大的扁罐子里装了许多酒精。刘勃卡突然想到,要是能从他们手里多弄到一些酒精该有多好,因为可以利用酒精来买通一切,并且可以拿来换取各种东西。

结果,她说服了军医主任不要深更半夜地开着这辆笨重的大篷车赶路,劝他们到克拉斯诺顿她的一个熟人家里去过一一夜,因为她也要到那边去巡回演出。等她们一大帮醉醺醺的德国军官和兵士拖到家里,母亲真被她吓了一大跳。

德国人喝了个通宵,刘勃卡既然自称是演员,就不得不为他们表演舞蹈,她好像是在剃刀刃上跳舞,不过总算又骗过了他们:她同时向军官和士兵卖弄风情,士兵由于吃醋,不让军官们向刘勃卡献殷勤,气得那个军医主任竟用靴子朝一个看护兵的肚皮上踢了一脚。

他们玩得正高兴的时候,刘勃卡忽然听到从街上传来一阵连续不断的警哨声。一个“警察”在高尔基俱乐部附近吹警哨,一直把哨子放在嘴里使劲吹着。

刘勃卡一时没有懂得,这是告警的信号,但是哨声越来越响,渐渐朝她们家逼近。窗外很快地响起一阵很响的脚步声,又突然消失了,——有人沿街往下跑,往紧挨山沟的小“上海”那边跑去。过了一会,那个拚命吹哨的“警察”又踏着沉重的皮靴在窗外跑过。

刘勃卡和那些还能走动的德国人都跑到台阶上。夜是静悄悄的,黑暗而温暖。渐渐远去的刺耳的哨声和跳舞似的圆锥形的电筒光,标志出沿街往下奔跑的“警察”的路线。接着,仿佛跟他呼应似的,从市场那边和隔着山沟的空地后面,——从宪兵站那里,——甚至从离这儿很远的第二过道口那边,也传来了岗警的哨声。

德国军医们鸦雀无声地在台阶上站了一会,一个个东倒西歪,因为他们身上那根把人一体支持在垂直状态的主轴被酒溶解了。后来那个军医主任派一个看护兵拿来电筒,用一道电光在庭园里荒芜的花坛上、残缺的木栅栏上和几棵折断的丁香树上照了一阵。后来他又照了照院子里的带篷卡车,大家就回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把追踪者甩得老远的奥列格,看见从宪兵站跑出来截断他去路的几个“警察”,打着电筒在山沟后面的空地上探照。他马上明白,他在小“上海”是躲藏不了的:这里都是些土房子,德国人不肯住在这儿,因而有几条狗幸存下来,它们一哄叫,就会把他暴露。奥列格考虑到这一点,马上就往右折进了“八家宅”,把身一子贴着最近一所标准式房屋的墙。一两分钟以后,一个“警察”蹬着大皮靴咚咚咚地从旁边跑过去。他在离得很近的地方跑过,哨声几乎震聋了奥列格的耳朵。

奥列格等了一会,然后尽量隐蔽着自己,沿着他刚跑过的那条街的后身朝山岗走去,刚才他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从他在俱乐部的台阶上发现了“警察”,以及他后来躲避“警察”沿街奔跑的时候,他的兴奋增强为不可遏止的欣喜,可是,现在这种兴奋却被不安的情绪代替了。奥列格听到了市场、宪兵站和第二过道口那个区域的哨声,这时他才明白,他的疏忽大意不仅使他自己,而且还使谢辽萨跟华丽雅以及斯巧巴跟托霞陷进危险的境地。

这是他们初次带着奥列格和万尼亚所写的传单出马,是要让居民们知道“青年近卫军”成立的第一个措施。

他们不知费了多大的劲才否定了斯塔霍维奇的建议。斯塔霍维奇认为可以在一一夜之间把传单贴遍全城,一下子造成印象。奥列格对斯塔霍维奇比较了解,他并不怀疑斯塔霍维奇的动机是真诚的,但是他斯塔霍维奇怎么会不懂,参加这项工作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出事!可恼的是谢辽萨像平时一样,也喜欢走极端。

但是杜尔根尼奇和万尼亚支持奥列格的建议——只在一个地区贴传单,过几天再到另外一个地区去贴,然后在第三个地区贴,这样每次都可以让“警察”扑空上当。

奥列格建议青年们一定要一对一对地去——一个拿传单,另外一个抹浆糊;一个贴的时候,另一个就把玻璃瓶藏起来,而且一定要一个小伙子跟一个姑娘一起去:如果碰上“警察”,就说是在谈恋爱,所以要在这种不合规定的时候出来散步。

他们决定用蜜一汁来代替浆糊。打浆糊需要有地方,这件事本身就会给“警察”提一供线索,更不必说浆糊会在衣服上留下痕迹了。此外,用浆糊要有刷子和瓶子,拿起来很不方便,而蜜一汁只要盛在一个有塞子的小瓶里,可以直接从瓶口往传单的背面倒上一点。

除了在夜里贴传单之外,奥列格还拟了一个非常简便的、白天在热闹场所——电一影一院、市场、职业介绍所附近——散发传单的计划。

他们选了新一号井区以及紧挨着它的“八家宅”和市场作为第一次夜间活动的地点。市场派给谢辽萨和华丽雅,“八家宅”派给斯巧巴和托霞。新一号井区由奥列格自己担任。

当然,他很想跟妮娜一起去,但是他却说他要跟玛丽娜——他的漂亮的舅母——一起去。

他们决定让杜尔根尼奇留在家里,以便在青年人还毫无经验、初次出马的时候,每一对在工作完毕之后能够马上把经过情况向指挥员汇报。

但是,等大家散了之后,奥列格不禁沉吟起来:他有什么权利把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拖进这种危险的工作,而事先跟柯里亚舅舅——孩子的父亲——连商量都没有商量一下?

当然,破坏他自己制定的规则是不好的,但是奥列格已经被一种孩子般的冲动所支配,所以他竟然决定单独前去。

傍晚,城里还可以自一由走动的时候,奥列格把几张传单塞在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把装着蜜一汁的小玻璃瓶塞一进裤袋,就从家里出来了。他经过奥西摩兴和捷姆奴霍夫住的那条街,到了通五号井的大路横过山沟的地方。这个山沟再往右就把“八家宅”和宪兵站所在的空地分隔开来。山沟的这一部分荒无人烟。奥列格沿着山沟朝右拐,快到小“上海”,就从一个仿佛是通山沟的低地爬上山岗。伏罗希洛夫格勒公路在山岗上经过,山岗绵亘起伏,高一耸在整个这一部分城市之上。

奥列格在山岗中间躲躲藏藏,几乎快走到伏罗希洛夫格勒公路跟城中心通五一村的大路交叉的地方。他在这里躺下来等待天黑。透过被晒枯的野草的草茎望出去,他很清楚地看到交叉路口、在公路那一边的五一村边、堆着巨大矸石堆的已经炸毁的新一号井、在刘勃卡住的那条街上较低一头的高尔基俱乐部、“八家宅”、伏罗希洛夫学校和宪兵站所在地的空地。

直接威胁着奥列格的“警察”岗哨是在十字路口,那里有两个“警察”站岗。其中一个几乎不离开路口,即使由于无聊容许自己溜达一下,也只是顺着公路走步。另外一个是在从路口到新一号井这一段大路上巡逻,或是再往前走到高尔基俱乐部,再沿着刘勃卡住的那条街走到小“上海”。

邻近的一个岗哨在市场区,也有两个“警察”站岗。其中一个经常站在市场范围之内,另一个则在从市场到小“上海”通大“上海”那一段来回巡逻。

夜是漆黑的,又是这样的静谧,连每一声窸嗦声都听得见。现在奥列格只能依靠自己的听觉了。

他要在新一号井进口处和高尔基俱乐部贴几张传单。(他们决定不在住房上贴传单,以免连累居民。)奥列格偷偷地走下山岗,向最靠边上的一幢标准式房屋走去。刘勃卡住的那条街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隔着广场,新一号井的进口岗亭正对着奥列格。

他听见巡逻警和岗警在聊天。有一瞬间他甚至看见他们的脸低下来凑近打火机。必须等巡逻警沿着街向下走去,否则奥列格可能在空旷的广场上被他碰到。但是那两个“警察”还老是站在那里低声交谈。

巡逻警终于走了,不时打着电筒照路。奥列格站在房背后,听着“警察”的脚步声。脚步声刚走远,奥列格就走到街上。沉重的脚步声还清晰可闻。巡逻警还在打着电筒照路,奥列格可以看见他走过了高尔基俱乐部。“警察”终于不见了:刘勃卡家后面就是通山沟的陡坡。只有远处依稀可见的闪亮的反光表示“警察”仍旧不时在用电筒给自己照路。

像所有在撤退时炸毁的大矿井一样,新一号井也没有开工。但是奉施维德中尉的命令,井上成立了一个由德国山矿营官员组成的管理处。一部分来不及或是不能疏散的工人每天早上来做“修复”工作——在官方文件里这样称呼清除满院废物的工作:几十个人没精打采地在院子里晃荡,用手推的板车运走废物和垃圾。

现在这里是寂静而-阴-沉的。

奥列格在矿井院子的砖围墙上贴了一张传单,又在进口岗亭上贴了一张,然后在布告板上各种公告和命令上面再贴上一张。他不能在这里久留,倒不是怕被看守人发现——那老头夜里睡得很死——而是怕巡逻警在回来的路上可能经过矿井,照一下岗亭。但是听不见巡逻警的脚步声,远处也没有电筒的光亮:巡逻警可能在小“上海”逗留了。

奥列格穿过广场,朝俱乐部大厦走下去。城里这所最宽敞、最不舒服、又是最冷的房子完全不适于住人,现在空着。它正面临街,大清早起,“八家宅”、五一村和近处庄子里出来的人,都要沿着这条街上市场去,这条街也是从城里去伏罗希洛夫格勒和卡缅斯克的交通要道。

奥列格正往房子的正面墙上贴传单,忽然听到“警察”从下面山沟里走上来的脚步声。奥列格绕过房子,躲在房后。

“警察”的脚步声愈来愈清楚。但是“警察”刚沿街上来走到大厦旁边,他的脚步声就听不见了。奥列格呆住了,等待“警察”走过俱乐部,他站了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但是还听不见脚步声。

要是那个“警察”走过来的时候忽然照了照俱乐部的正面,发现了传单,现在正站下来看呢?当然,他马上要把它们撕下来,并且就会发现它们是刚贴上去的。那时可以料到,他会打着手电绕着大厦走一圈:刚贴了传单的人除了躲在这所大厦后面,是无处可躲的!……

奥列格屏息凝神地倾听着,但是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他非常想离开墙边拔脚飞奔,但是他懂得这只会害了自己。不,唯一的办法是弄清楚那个“警察”究竟到哪儿去了!

奥列格从屋角后面探出身一子——一点可疑的声音都没有。他扶着墙,把脚高高地提起,再小心翼翼地放下,悄悄地朝街道那面移动。有几次他停下来细听,但是周围都是静悄悄的。他这样走到第二个屋角跟前,然后用一只手抵着墙,另一只手抓着墙角,探出头来望了一望。突然他的手底下有一块被雨水浸蚀的旧灰皮碎裂了,带着奥列格觉得是吓人的响声掉在地上。在同一瞬间,奥列格看到了大厦门口下面台阶上的香烟的火光,他这才明白,“警察”只不过是坐下来休息休息,一抽一支烟。香烟的火光马上往上升起,台阶上发出一阵响声,奥列格抵着墙角用力一挣,就沿着街朝下面山沟里跑去。响起了刺耳的警哨声,有一瞬间奥列格竟陷进了圆锥形的电筒光里,但是他马上连窜带跳地冲了出去。

说句公道话,从这个直接的危险发生的那一刻起,奥列格就没有做过一个冒失的举动。他可以在一分钟里面在“八家宅”把“警察”搞糊涂,自己躲到刘勃卡或是伊凡卓娃家里去,但是奥列格没有权利连累她们。他可以假装往市场那边跑,实际上却躲在连魔鬼都找不到他的“上海”。但是这样会连累谢辽萨和华丽雅。于是奥列格就朝小“上海”跑去。

现在,形势逼得他还是非拐到“八家宅”不可的时候,他也不打算深入这个区,免得连累斯巧巴和托霞。他回头朝山岗那边跑,朝他可能被岗警拦截的十字路口跑去。

为朋友担心和担心整个行动可能失败的念头折磨着他。但是当他听到小“上海”那边狗的狂吠声,他还是又被孩子般的淘气的心情控制住了。他想象,追逐他的那个巡逻警和宪兵站的“警察”们怎样相遇,怎样在研究这个人怎么会不见影踪,怎样打着电筒搜索周围这块地方。

市场上不再有警哨声。奥列格又到了岗顶,他根据电筒的闪光看出,跑来拦截他的“警察”们正在穿过空地回宪兵站去,而追逐他的那个巡逻警还站在远远的街头,打着电筒在照一座房子呢。

那个“警察”有没有发现贴在俱乐部大厦的传单?……不,当然没有发现!否则他决不会坐在门口台阶上那样悠闲地一抽一烟。他们马上会把整个“八家宅”闹得天翻地覆,搜寻他奥列格的!

他心里觉得一松。

奥列格照约好的信号在杜尔根尼奇的百叶窗上轻轻敲了三下,这时天还没有亮。杜尔根尼奇轻手轻脚地开了门。他们踮着脚尖走过厨房和睡着人的上房,到了杜尔根尼奇单独住的小房间里。油灯高放在小橱上。显然杜尔根尼奇还没有睡。他看到奥列格时丝毫没有露出高兴的样子,他的脸色*严峻而苍白。

“有—有人出事了吗?”奥列格结结巴巴地问,他的脸色*也发白了。

“没有,现在大家都齐了。”杜尔根尼奇避免跟他的目光相遇,说道。“你坐下……”他向奥列格指指凳子,自己在凌一乱的床铺上坐下:显然,他整夜是一会儿在小房间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在这张床上坐下。

“怎么样?顺利吗?”奥列格问。

“顺利。”杜尔根尼奇并不望着他,说。“他们都到我这里碰过头——谢辽萨、华丽雅、斯巧巴、托霞……那么你是一个人去的吗?”杜尔根尼奇抬起眼望望奥列格,又垂下了。

“你怎—怎么知道的?”奥列格带着小孩子做了错事的神情问道。

“我们都替你担心。”杜尔根尼奇回避地说,“后来我憋不住了,就跑去找尼柯拉·尼柯拉耶维奇,一看,玛丽娜在家。大伙都要在这里等你,但是我劝他们不必。我说,要是他出了事,再被他们发现我们深更半夜在这里聚了一大帮人,那就更糟。你自己知道,明天这一天大伙的工作多么艰巨——

又是市场,又是职业介绍所……”

奥列格心里越来越感到内疚,虽然他还没有完全认识内疚的原因。他匆匆讲了讲他怎样急急地从矿井转到俱乐部,在俱乐部旁边又发生了什么事。他追忆这一切情况的时候,还是兴奋起来。

“唔,后来,等一切都平安无事地过去之后,请原谅,我干了点淘气的,在回来的路上又在伏罗希洛夫学校贴了两张传单……”

他满面笑容地望着杜尔根尼奇。

杜尔根尼奇默默地听他讲完,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口袋里,把坐在凳子上的奥列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会。

“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不过你别生气……”杜尔根尼奇用他的低低的声音说,“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干这种事。懂吗?”

“不—不懂。”奥列格说。“事情是成功了。要样样事情都顺顺当当是不可能的。这不是散—散步,这是斗争,那里是有敌人的!……”

“问题不在于敌人。”杜尔根尼奇说,“无论是你是我,都不能耍孩子脾气。是的,我虽然年纪比较大,可我这句话也是对我自己说的。我尊重你,你是知道的,所以我才这样跟你谈话。你是个意志坚强的好青年,你的知识大概也比我丰富,不过你是个小孩子……要知道,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不要去帮你的忙。我虽然在劝别人,可是自己倒差点儿要去了。”杜尔根尼奇苦笑着说。“你也许以为,我们五个人光是为了你在这儿担惊受怕的吗?不,我们是为了整个事业担忧。老弟,现在时候到了,应该习惯你已经不是你,而我也已经不是我……我整夜责备自己不该让你去。现在如果没有必要,我们怎能为了一些小事就拿自己去冒险?不,老弟,我们没有这个权利!你得原谅我,我要总部把这一条作为决议通过。

那就是说,没有特殊指示,禁止你和我参加任何行动。”

奥列格带着稚气的表情默默地、严肃地望着他。杜尔根尼奇的口气变得缓和一些。

“老弟,我说你的知识或许比我丰富,并没有说错。”他带着几分遗憾的口吻说,“这跟受的教育有关。我小时候跟谢辽萨一样,整天赤着脚满街跑。我虽然进过学校,可是真正的知识还是在成年之后得到的。你要知道,你母亲毕竟是个教师,你的继父又是一个有政治修养的人,可是我的两个老的,你是知道的。”杜尔根尼奇脸上带着和善的表情指指通上房的门。“时候已经到了,你应该把你的这些知识运用到真正的事业上去,明白吗?至于捉弄捉弄‘警察’,这,老弟,是无足轻重的事。大伙期待你做的也不是这样的事。要是认真地讲……”杜尔根尼奇意味深长地用大拇指指指背后高高的什么地方,“他们那些人,你要知道,对你有多大的期望啊!……”

“啊,你真—真是个好青年,凡尼亚!”奥列格高兴地望着他,惊异地说。“你说得对,噢,你完全正确!”他说了又把头转动了一下,“好,既然如此,你就让总部通过一个决议吧……”

他们笑了起来。

“不管怎样还是要祝贺你成功,我差点忘了……”杜尔根尼奇把手伸给他。

奥列格到家的时候已经东方发白。准备到他家来做客的刘勃卡也正是在这时候送走了她的德国人。她通宵没有睡,但是望着这辆装满德国醉鬼的带篷卡车,由醉醺醺的司机驾驶着在街上歪歪斜斜地开过去,她不由得大笑起来。

母亲一直在大骂刘勃卡,但是女儿把她夜里从卡车上搬下来的四大罐酒精给她看。母亲虽是个老实人,却也明白刘勃卡这样做是有她的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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