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哭不休的七皇女见郑玄居然跟着圣人起来了,小脸不可抑制的红了红,乖乖的从阿耶怀里起身,小姑娘已经知道害羞了,她未必对郑玄有知慕少艾之意,但也不愿让他见到自己如此幼稚的面。

王珞抬眼偷偷看了眼郑玄,心纳罕,这人怎么能跟陛下来內宫?不是说外臣不能擅入內宫吗?就是成年的皇子,入宫也没那么方便,且大郎不过失踪了会,她都能想到这熊孩子是跟大人躲猫猫,王贵妃怎么能猜不到?居然让人惊动圣人,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难道王贵妃是不想抚养大郎了?换王珞是王贵妃,也不愿惹这熊孩子,脾气坏不说,还有圣人偏袒,这样的孩子说不定骂不得,不早点赶走,留着让自己心梗吗?

郑玄低头看着被自己拎起来的大郎,见他满脸涕泪,嫌弃的随手甩,丢给了身边的侍从,“拉下去给我打二十板子!不把他揍得个月起不了床,你们都跟着起挨板子!”

太好了!整个庆春宫所有宫侍听到这句话,心里都在默默为称赞指挥使英明!即使郑玄凶名在外,众人不可抑制的对郑玄起了好感,孩子就要这么教!

正在安慰女儿的圣人,闻言立刻吹胡瞪眼的看着郑玄:“你做什么?干嘛打我孙子!”大郎生母早逝,刚满两岁就被圣人接到宫里由贤妃抚养,圣人对大郎比亲孙子还宠爱。

郑玄道:“您不是老说我没个当父亲的样子吗?我这不是在教导他吗?”

“教孩子有你这种教法?”圣人怒道:“你小时候我何曾打过你?”郑玄是镇国公夫人杨氏三十五岁时生下的老来子,生下幼子不久就去世了。郑玄跟兄弟年纪相差太大,镇国公也因夫人的死,对幼子极为冷淡。郑玄守完母孝就被他姑姑郑皇后接入宫抚养,郑皇后后来薨逝,郑玄也没离宫,而是被圣人接到紫宸殿抚养。他也是少数由圣人抚养长大的臣子,极受圣人宠爱,故年纪轻轻已经成为手握方重权的禁龙司指挥使。

郑玄笑了笑说:“您是从来没打骂过我句话。”圣人满意的点头,正待说话,郑玄却话音转道:“可您何曾需要亲自动手教训我?您不是每次都让人打我板子?我这是跟您学的育子之道。”

圣人:“……”郑玄从小聪明,被他养在紫宸殿时,什么祸都闯过,圣人对儿辈、孙辈是完全两种风格,儿子是嫌弃、孙子是宠爱,郑玄小时候没少挨过板子。圣人见郑玄吩咐侍卫把吓呆的大郎拉下去打板子,心疼的说:“打轻点,本来就不聪明,打傻了怎么办?”

庆春宫众:“……”

大家目光偷瞄郑玄,他是亲爹,听到圣人说自己儿子蠢,肯定不舒服吧?

郑玄皱眉打量着凄厉哭叫的孩子,嫌弃的说:“果然蠢!过继了吧。我没这么蠢的儿子。”

庆春宫众:“……”这是您唯的儿子!

圣人被郑玄堵得口气提不上来,“休想!”他气呼呼的教训郑玄:“让你娶妻你不娶妻!让你纳妾你不纳妾!让你教儿子你不教!现在知道不好了,就想不要?你做梦!这是你亲儿子!”

郑玄无奈的说:“您喜欢就养着。”他摇了摇头,实在不了解圣人的爱好,这么个蠢货,既不聪明、又不能逗趣,养着有乐趣吗?

圣人差点被这小子气死,他气呼呼的对王贵妃说:“今年办赏花宴的时候,你多找几个姑娘,我非压着他成亲不可!”

王贵妃眼观鼻、鼻观心的应了声,心里腹诽,您年年都这么说,您成功过吗?这会都知道不加年限了,是怕将来打脸吧?

圣人安抚过七皇女,跟她保证再造个更漂亮的暖房,吩咐王贵妃好好照顾挨过板子的大郎后,带着郑玄走了。王贵妃:“……”您倒是把人带走啊!您不是最会养孩子了吗!郑玄都是您养大的,他儿子你就不养?

圣人脚下走的很快,他是养大了郑玄,可郑玄打小就没让他费心,虽说调皮,可人也聪明,他那时候年纪轻,对孩子也下得了手,只要郑玄淘气,他就能让人打他板子,但现在可能是年纪大了,他对孩子越来越心软,越来越舍不得下手打。大郎调皮他是知道的,可是大郎在自己面前是乖巧,圣人也就不管他对外人如何调皮了,孩子嘛还是要女人来养比较好。

圣人走了会,突然停了下来,不爽快的瞪着跟在他身后的郑玄:“你这不孝子,就不知道过来扶我?”要换了别的皇子,见他走这么快,早让他慢点走,赶过来扶他了。

郑玄缓步走到他跟前,微微笑着问:“我为何要扶您?您又不老?”

“谁说我不老?”圣人感慨,“头发都白了。”

郑玄莞尔:“我记得我幼时就给您拔过白头发。”

或许是思虑太多的缘故,圣人三十出头就开始少白头了,他想板着脸,但最后还是憋不出笑了,他手虚点着郑玄说:“也就你敢在我头上拔头发。”

郑玄不以为然:“您总说我是您养大的儿子,儿子给父亲拔头发有什么不对的?”

圣人笑着摇头,但随即想起他愁人的婚姻大事,“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愿意正经娶个妻子?好歹给我生个嫡孙出来。”郑皇后无子,圣人自郑皇后薨逝后也没再立皇后,故他只有庶子没有嫡子,他这份遗憾只能在儿子身上弥补。皇子们儿子生得多没用,要嫡子生得多,才能得到老子夸奖,因此圣人的皇子们不管是真心还是做戏,跟王妃们感情都很好,孩子个接个的生。

郑玄对娶妻根本不上心:“再说吧。”

圣人狐疑的打量着郑玄,突然语气温和问郑玄道:“玉郎,你跟阿耶说,你是不是最近身体不舒服?”玉郎是郑玄的小字,他是圣人养大的,幼时都称呼圣人为阿耶。现在私下无人时候,两人也以父子相称。

圣人的话,让向来以微笑示人,向来喜怒从不形于色的郑指挥使笑容滞,他切齿道:“我身体是不是好,您不是早几年就清楚了?”郑玄曾有过个未婚妻,但他未婚妻还没跟他成亲就死了。他未婚妻死后,圣人直耿耿于怀,想给郑玄再挑个好妻子。可是郑玄未成亲就死了妻子,上层都觉得他克妻,有名望的人家不愿嫁女,愿意嫁女的人家,圣人又看不上,因此郑玄的婚事拖再拖。

圣人担心儿子没人伺候,就先让宫妃给儿子精心挑选了两名年轻貌美的侍妾,想着他暂时娶不到妻子,就先生庶子。没想郑玄对两个侍妾不屑顾,泰半时间都在禁龙司的官衙。两个侍妾入府邸年多都不曾有孕,这下圣人开始担心了,他担心儿子是不是身体有问题,或者不喜水路喜旱道。毕竟他常年待在禁龙司,禁龙司里连蚊子都公的,儿子很有可能有龙阳之好。

当然圣人是个开明的父亲,只要儿子身体没问题,他喜欢旱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跟女人生了儿子,他想找几个脔宠都随他。身体有问题也不用太担心,可以找太医慢慢调养,如果怕传出去不好听,就把太医关起来给他看病,看完后杀了便是。圣人自觉自己把切都安排好了,却把郑玄气得够呛,幸好那时他侍妾怀孕了,不然老爷子非压着他给太医诊脉不可。

只是大郎的生母,在生下儿子后便暴毙了,起暴毙的还有另名无子的侍妾,明眼人看就知道内情不简单。这两件事传开,就更加坐实了郑玄克女人的名声,更没好人家肯把女儿嫁过来了。大家嫁女是为了结两姓之好,他这样动辄就让未婚妻、生子的侍妾“去世”,他们嫁女儿有什么意义?世家女都是联姻的好工具,不带这么浪费的。

“那不是五年前——”圣人反驳的话,在郑玄炯炯的目光下逐渐降低,圣人长叹声,信了儿子身体没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你怎么就不喜欢女人呢?”女人多好?软玉温香,又能解语添香,他公事累了,就最喜欢招得宠的妃子过来给自己解闷。

郑玄冷晒道:“您觉得我跟那些女人在起,是我占便宜,还是她们占我便宜?”

郑玄的话让圣人张目结舌,他等着郑玄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半晌都说不出反驳的话,他试探的问:“那我给你找个绝顶漂亮的?”

郑玄冷然道:“然后再养个蠢货出来?”外人都觉得郑大郎是郑玄唯的儿子,他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肯定是在意的,其实郑玄根本从来不把那蠢货当成自己的儿子。尤其是那蠢货长得还不像自己,像他那个蠢货娘,这就次次提醒郑玄,他那蠢货娘做的事,郑玄辈子心高气傲,偏偏在女人身上连栽几个跟头。

圣人对郑玄是真心疼爱,就算是侍妾也是宫里四妃精心挑选的,除了出身不高,容貌举止无可挑剔,只是后来……圣人有点心虚,好像他给儿子找的女人都不大好,死掉的未婚妻心大愚蠢也就算了,那两个侍妾也是言难尽。不然为什么圣人会把大郎接到宫里来?他就怕郑玄把对孩子的怒火发泄到孩子身上。

他轻咳声:“这次我们精心选个好的,你现在不是管着禁龙司吗?要查个人还不容易?你都那么大了,再不结婚多难看?”他就差点没指着鼻子说郑玄是大龄剩男了,整个大夏上层,谁跟他样年纪老大都不成亲了?只有那些穷得娶不了老婆的人家,才会买了丫鬟回来生子,他不要脸,圣人还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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