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犹豫了会说:“我想他早点好起来,尽快跟我长姐成亲。”王珞跟孟继宗不熟,但千树跟他很熟,他甚至还帮千树打发过前来纠缠的地痞无赖,所以王珞对孟继宗印象不错。且孟继宗这次是纯粹的受害者,王珞实在同情他,但要说有多看重也不至于,毕竟只是陌生人,她让陈忠去照顾孟继宗,还是想让他能尽快好起来,早点把王琼娶进门。

郑玄忍俊不住:“就这么讨厌你长姐?”

王珞说:“我讨厌她的不知分寸,我父亲又不分青红皂白的偏心,这次可以为了她打人,下次是不是能为她杀人了?我还能嫁人,王小四又离不开王家。”人都会办蠢事,大部分人甚至都会在同个坑里摔上无数次,这都没大问题,但行事不能没说底线,王琼就是那种让人完全琢磨不到底线的人。王珞怀疑王琼哪天杀人,王朗都会替她藏尸灭迹。

大夏有律法,但大夏并非法治而是人治社会。律法上像王朗这样的贵族,杀人是不用抵命的,只要用钱财免罪即可,但只要有人哪天看王家不顺眼了,就能瞬间收罗各种罪名给王家降罪,杀人是其最常用的罪名。她嫁了郑玄,只要郑家不倒,她自然有郑玄庇护,但王小四怎么办?王珞忍不住对郑玄抱怨:“您上回说我娇惯小四,我就没管小四,可是他只教了小四半个月就没耐心教他了,把他丢给自己学生教,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小四能学到什么?”

郑玄听到王珞提起嫁人,脸上笑意越浓,他自然能看出王珞在讨好自己,可好话谁不喜欢听?他垂目望着王珞气鼓鼓的小脸,莞尔道:“你知道教四郎的学生是谁吗?”裴璨教学可比王朗好多了,王朗哪有这面子请到裴璨当自己儿子的先生?

“不是裴家那位郎君吗?”王珞想了想说:“好像叫裴璨?”其实王珞对裴璨印象深刻,毕竟那么温柔貌美又才华横溢的美少年还是很让人喜欢的,可她能当着郑玄的面提起孟继宗,却不敢对裴璨有任何表示,郑玄和孟继宗之间差距太远,她不担心郑玄会误会,但裴璨就不样了,离他远点对大家都好。

郑玄沉吟片刻道:“裴璨是国子监学生,也不是时常有空教导孩子,你先让陈司籍替小四启蒙,等过段时间,我再给四郎找个正经的先生授课。”

王珞等得就是郑玄这句话,“劳您费心了。”小四过年就要四岁了,应该正经学点东西了。

她又对王小四说,“小四,快谢过阿兄。”

王小四本来乖乖的坐在阿姊身边,突然听到阿姊提起自己,立刻精神了,手足并用的往王珞身上爬,“阿姊,喝奶奶。”

王珞顿时叫糟,她怎么忘了王小四打蛇上棍的能力。王小四从小有个奇特的爱好,他爱喝茶水,不是时下流行的茶糊糊,而是王珞煮得红茶水,王珞没生过娃,对育儿常识也是知半解,也不知道幼儿到底能不能喝茶水,所以只在特定时刻给他解解馋,大部分时候都不许他碰。今天家里有客人来,王小四很机灵的认为阿姊会给自己煮奶奶喝,所以在等王珞给他煮奶茶喝。

王珞哄着他说:“今天不吃奶茶,我们吃牛奶炖蛋好不好?”

王小四想了想,伸出根嫩嫩的小手指,“要加糖。”

“好,加糖。”王珞不怎么给王小四吃甜食,但是今天家里有客人,肯定要做不少好吃的,不给他吃说不过去。

王小四谈完条件又心满意足的趴在王珞身上,郑玄这时起身,走到两人跟前,笑容可掬的对王小四说:“四郎,要不要随我出去玩?”

要是换了别的男孩子,说不定就被郑玄诱惑了,但对王小四来说,什么人都没阿姊重要,郑玄的笑容非但没有诱惑住他,反而让他下戒备起来,伸手搂住王珞的脖子,这人不会也跟乳母、阿娘样,总把自己跟阿姊分开吧?王小四最讨厌的就是把自己跟阿姊分开的人。郑玄见状摇头失笑,“你这是把弟弟当女孩子养?”

王珞悻悻道:“他哪里像女孩子了?就是黏人娇气了点,每个孩子性情不同。”王珞也知道自己把王小四养得太娇气,可她又没养过孩子,她养王小四的时候,只想在他身上弥补自己所有的童年遗憾,哪想到别的方面?

郑玄弯腰将王小四从王珞怀里轻松的拎了起来,王小四不提防,被人拎到了半空,不由吓得哇哇大哭:“阿姊!要阿姊!”

王珞怔,但也没急着阻止,而是好奇的看着郑玄,他想做什么?王珞想到郑玄似乎也这么拎过郑大郎,他只会拎孩子不会抱孩子吗?

郑玄见王珞没阻止自己,心满意,总算还没溺爱到底,他晃了晃王小四的衣领,好整以暇的说:“不哭就抱你,哭就把你丢出去。”

王小四委屈巴巴看着王珞,“阿姊。”

王珞若无其事的扭头。

王小四顿时爆发惊天动地的哭声,“阿姊——”但他还没哭多久,哭声就戛然而止,他发现自己身体突然飞了起来,陈敬上前步,稳稳的接住王小四,王小四怔怔的望着陈敬,陈敬对郎君佩服的五体投地,在姑娘面前都敢丢他弟弟。王小四呆了会,突然兴奋起来,“还要!”

王珞:“……”她刚才都快被郑玄吓死了!

郑玄说:“不哭,会就让陈敬陪你玩。”

王小四想了想,勉为其难的对郑玄伸出小手,看到这人愿意陪自己玩游戏的份上,就让他抱抱吧。郑玄看着王小四伸出的小手默不作声,王珞、陈敬都不说话,王小四等了会不耐烦了,挥动小手说:“抱!”

郑玄嫌弃的轻啧了声,但还是伸手将他抱了过来,“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整天要抱?以后都要自己走路。”

王小四才不管郑玄的训诫,舒服的在郑玄怀里伸手蹬腿,他很少让成年男子抱,他发现这玉佩哥哥抱自己比阿姊抱着舒服!

王珞见郑玄似要出门,不由问:“指挥使您要去哪里?”不是说要起用哺食吗?

郑玄说:“我去你祖父那里,会再回来。”

崔氏等郑玄离开,才笑眯眯的进来,“指挥使可真会带孩子,你看他对小四多好。”

王珞默然,难怪别人老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指挥使连郑大郎都没抱过,王小四才见了他几次,每次都在他身上占足了便宜。不过王珞也只是想想而已,并不是为郑大郎抱不平,她也是人,总有私心,郑玄对王小四越好,她越开心。

崔氏轻顺女儿长发:“阿石,指挥使对你好,你也要加倍敬爱指挥使。”崔氏现在是对郑玄彻底没意见了,她就知道她乖囡聪明伶俐,定能找到个好人家的。

“阿娘你放心,我会好好跟指挥使过日子的。”王珞心里也十分感激郑玄,虽然郑玄在某方面霸道了些,两人从开始到定下,他都没问过自己的意见,但不可否认郑玄对自己的照顾,比自己的亲人都好,她跟阿娘甚至还能在王家团乱的时候去别院散心,这些都是郑玄给自己带来的,他也算自己的恩人了。

郑玄跟成国公谈话时间不久,不会就回来了,回来时候他手里依然抱着王小四,他抱着王小四走了这么圈,成国公府将王珞的地位又拔高了不少,没人会觉得郑玄是喜欢王小四,只认为他是爱屋及乌。郑玄在修身院里其乐融融的陪崔氏、王珞用膳,王小四也乖巧的坐在王珞身边认真的吃饭。郑玄和陈敬诧异的发现,王小四居然是自己用饭的,无论是筷子还是食柶,他都能熟练使用,这点倒是不像时下的孩子,时下孩子在王小四这年纪,大多还要乳母喂饭。

等崔氏、郑玄、王珞四人用完哺食,带着仆人去抄家的王大郎、王二郎也回来,大冬天的两人走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半是热得半是气的,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个下人居然有这么大胆子克扣主人的财物,乳母家光是金条银块就搜出两箱子,还有不少王琼以为卖了,但实际被乳母和乳兄克扣下来的些精致值钱好变卖的物品。

王大郎、王二郎开始看到两人居然贪了这么多财物,气得眼冒金星,但随着财物样样清点出来,两人心里开始不是滋味了,就像王珞猜测的,人都有私心,两人未必想要王琼的嫁妆,但是想到她声不吭的就把自己嫁妆处理了,不就是防着他们吗?两人不由相视苦笑。

王珞看到这些嫁妆,眉头皱了皱,“这事太大,我们做不了主,还是告诉祖父祖母吧。”

王大郎、王二郎也正有这意思,王琼是王朗的命根子,连母亲拿了王琼的嫁妆都被他训斥,更别说他们了,他两人将乳兄和抄来的财物全部送到了沈夫人处。沈夫人这天被王琼气晕了两次,第三次看到孙子送来的嫁妆时,虽觉得急火攻心,但还是忍住没晕过去,她牙根紧咬、字句的切齿道:“把五姑娘给我叫过来!”

王琼今天折腾了天,后来又被王珞的话刺激,闹了通,但见下人始终没什么反应,又不肯放她出门,她便让人打水洗漱,吴媪过去时,王琼已经睡下了。吴媪看着王琼片漆黑的卧室,又想到躺了天的沈夫人,不由暗暗齿冷,夫人怎么说也疼了五姑娘多年,她跟小崔氏有什么矛盾,夫人总是偏帮着她,结果她今天气晕了夫人两次,她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睡下了?这等冷心冷情也是少见。

王琼正睡意朦胧,突然被人叫醒,正想发作,却听吴媪的声音淡淡传来:“五姑娘,夫人让你过去。”

祖母?王琼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她忐忑的起身,去了主屋。主屋里沈夫人已经知道王朗为了用差点将孟继宗打死的事,她看着王琼的目光失望透顶,她以前只觉得王珞这丫头是个白眼狼,养不亲。可王珞再不亲,行事也有分寸,不会作出危害公府的事,可她呢?变卖亲娘嫁妆、不顾家姐妹名声执意跟寒门鄙夫私奔……她将来是不是还要里通外敌,把王家卖了?

王琼见沈夫人直看着自己,心里有些不自在,她轻轻喊了声:“祖母。”

沈夫人收回目光说:“你祖父让人挑了好日子,你跟孟家那人十天后成亲。”他们之所以让孟家后天才来提亲,就是想让他们多做些婚礼准备,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什么!这么快?”王琼大吃惊,她有准备自己婚礼会早于王珞,但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早成亲,这点时间能准备什么物品?即使王琼两世为人,也希望能有个盛大的婚礼。

“快?你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什么丑事?婚礼要是慢了,我们王家就真成笑柄了。”她目光扫过王琼的腹部,面露不屑,她真不懂,同样都是王家的女儿,怎么王琼就跟别人不样?

王琼倒不是真女孩,自然能明白沈夫人的言下之意,她面皮顿时涨红说:“我没有!”

沈夫人摆手说:“行了,让你过来不是跟你废话的。”她示意仆妇把王琼的乳兄压来,她吩咐乳兄道:“把你做的事跟五娘说遍。”

乳兄战战兢兢的望着沈夫人,又瞄了眼王琼,便低着头将自己是如何贪下王琼的嫁妆,又是如何瞒天过海的都讲了遍。他其实也心懊恼,他对王琼是千万个忠心,可忠不代表贪,就像王珞说的,是人都有私心。他看到那么多钱,不由自主的想要是自己拿走其点该有多好?他心动了,也这么做了,开始他真的只拿了点点,后来就渐渐的胆子越来越大、越拿越多。如果不是被王家抄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拿这么多东西……

王琼不可置信的望着乳兄,她不敢相信乳兄和乳母竟然会做出昧下自己嫁妆的事,他们不是向来对自己最忠心的吗?前世甚至还为了自己被崔家的老虔婆活活打死,他们怎么会贪自己嫁妆!王琼突然又想到了王珞,她身边的人总是那么忠心,为什么自己身边连上辈子唯忠心耿耿的乳母和乳兄都背叛了自己?

沈夫人淡漠的看着摇摇欲坠的王琼,她本来就不是多善心的人,对王琼仅有的点疼爱,在她天对自己不闻不问后就彻底没了,她对王琼说:“你母亲这点东西就当是你的添妆,你的嫁妆就按照公惯例来,家里女孩子每人大约千贯的嫁妆,你成亲时间急,被褥铺盖家具也不及准备,就直接给你飞钱吧。”说罢她示意吴媪将匣子飞钱递给王琼。

王琼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夫人,祖母是什么意思?家里就用千贯的嫁妆把自己打发了?就是嫁个庶女都不至于这么点嫁妆!“我要见阿耶!”王琼这会也聪明起来了,她知道家里唯能给自己做主的人就是阿耶了。

沈夫人挥手说:“让她下去。”

吴媪眼明手快,将王琼堵了嘴拉下去,别说是在主人眼了,就是下人眼里,五姑娘都是公府的弃子了,她这辈子前程也到顶了。

王琼被下人们押回了房间,这头王珞正牵着王小四送郑玄出门,郑玄问王珞:“你可知王琼的乳兄为何会贪她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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