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妇说大儿子好着呢,想来夜里病情没有加重, 可韩老婆子没亲眼瞧见, 她不放心, 身子一转, 扭头去屋子里瞧了眼韩泽,见他睡的深沉,呼吸绵长, 满是风霜的脸上神色松缓,终于有了笑容。

能睡就好,能睡讲明大儿子身上病痛轻缓了。怕的是他睡不着,前些日子,老大媳妇就在说, 老大整日整夜躺床上, 瞌睡连着一起睡不到两个时辰,觉都睡不沉, 身子哪里能好。

回头又瞅了眼大儿子,浑浊的眼里再次添了喜意, 转身走出来, 遇到韩有田。韩有田也是时刻惦记着大儿子的身子,见老婆子从大儿子屋里出来,忙问:“老大身子没什么事吧?”

韩老婆子笑眯眯的说:“这么些日子也就昨儿个夜里睡沉了, 能吃能睡,面色红润,你说有没有事吧?”

那当然没事。

韩有田担忧了多日的心, 稍稍放下。沉吟一声,脸色不怎么好:“还能真是断了药的缘故?”

老大身子一直都是白日里轻省些,夜里严重些。昨夜里老大瞌睡睡的沉,面色红润,想来没事,这么看来,老大身子真是好转了。

他们没给老大请别的大夫,更没给他吃其他的药,只是断了一日的药,身子便好转了。老大身子转好,要说不是断了一日药的原因,他自己都不信。

说到这个,韩老婆子脸上没了笑意,哪怕王家对他们家多有帮衬,此时此刻她对他们也没了感激,她打心底认定大儿子身子一直不好,便是因为吃了王老头抓的药,虎着脸重重的嗯一声。

“老大身子好了,咱们什么都别说了。”韩有田叹口气,“今后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是去请镇上大夫看病吧。”

到了这时候,韩有田对亲家公的医术也存了怀疑。亲戚情分重要,家里人的身子更不能轻视。

韩老婆子恨恨的说:“要不是大丫嫁去了王家,我非得找王老头算账。”

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不然就是逼着大丫合离。

王采薇做好早饭,去屋子里看韩泽的时候,发现他正靠坐在床上,消瘦的脸上露出喜意,“相公,你自己坐起来的?”

韩泽轻轻嗯了声,俊秀的面庞染上一抹窘迫:“我想...去茅房。”

王采薇一愣,不知为何,脸颊有点烫,两人是夫妻,前些日子也是她伺候相公如厕,这会儿怎么臊了起来,细声询问:“我去拿马桶?”

韩泽抿抿薄唇,片刻后,他说道:“我能下床,只是需要人扶着,你力气小,让二郎过来帮我。”

王采薇眨眨眼,接着说:“相公,我可以的。”

韩泽并不能跟她说他不习惯她的贴身伺候,眼眸扫向她瘦弱的身子,语气坚持:“让二郎过来帮我。”

王采薇看向纤细的手臂,承认较于二郎,她可能真没什么力气,“我去唤二郎。”

早饭后,韩泽取了颗药吞了,又陷入沉睡。

……

韩大丫清晨起来的极早,早早的做好饭,一家子吃了饭,她坐等着娘家人上门求她公公抓药。

王老头下地前,如往日里一般问儿媳妇:“今日,还是把韩泽的药抓好,你给他送去吗?”

韩大丫支吾着说:“韩泽脑子病糊涂了,不愿喝药,昨儿个我辛辛苦苦给他熬的汤药,他一口没喝,全倒掉了。今儿个我可不去讨嫌了,爹,你也别管他。”

“怎么还不喝药了?”

王老头惊住了,顿了顿又道:“韩泽是你娘家兄弟,哪能不管他呢。他生病了,身子不见好转,心里想必也很着急。等会儿我去给他诊诊脉,按理我给他开的药,早该好了,怎么不见效果呢。”

他也是着急,给韩泽看了这么久的病,始终不见好转,他也是愧疚。

韩大丫心里紧了紧,可不能让公公去给韩泽诊脉,这一诊脉铁定瞧出不对劲,忙道:“爹,你先别管他,谅他两天,等他身子受不住了,让他们上门求你,没必要上赶着给他瞧病。”

王老头没想到儿媳妇会这样说,他说道:“这,这可不是赌气的时候,韩泽身子为重啊。”

韩大丫脸上带了气愤,她说道:“爹,你是不知道韩泽有多过分,昨儿个为了不喝药,竟然威逼我娘,我也是被他气到了,打算晾晾他,不让他知晓厉害,他又会跟我娘闹腾,一副药两百多个铜板,他说不喝就不喝了,什么毛病,感情那铜板不是他赚得,我非的治治他这臭毛病。”

王老头唉叹一声,韩泽是儿媳妇亲弟弟,她都不着急,他一个外人操的哪门子心,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想了想叮嘱了一句:“等会儿还是去瞧瞧韩泽,看他身子怎么样了,不好的话,我过来看看。”

韩大丫应了声,“行,爹,你去忙吧。”

韩大丫坐在家里坐等右等,没等来娘家人上门。她心里暗暗焦急,莫非韩泽的药断了一日,他身子真的好转了?想到这个可能,她眼猛地睁大,转而又想绝不可能,韩泽现在的身子,除非神仙在世,哪怕停了药,也好不了,她又放下心来。

看到前面玩耍的闺女,她抬手把她招了过来,温柔的问道:“囡囡,怎么没去找严泓哥哥玩?”

王春雪咬着唇,委屈的道:“严泓哥哥不喜欢跟我玩。”

韩大丫皱皱眉,看向闺女的眼神极为严厉,说道:“严泓哥哥不是不喜欢跟你玩,他要读书,你可以在旁边陪他,不能打扰他,知道吗?”

王春雪不情愿,严泓哥哥虽然爱笑,她总感觉他笑的让她害怕,“为什么要跟严泓哥哥玩?”

韩大丫恼怒的瞪着她,喝道:“娘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王春雪噘着嘴,不情不愿的说:“我知道了。”

韩大丫知道她不愿意,可是她都是为了她的将来打算。她放缓声音:“囡囡,你要听娘的话,娘都是为你好,不会害你。”

王春雪见娘笑了,才迟疑着点点头。

韩大丫望着闺女乖巧的脸,暗暗发誓,这辈子她要让闺女抢了韩锦绣的状元夫婿,再不让闺女年纪轻轻被休回家,至于那个泼皮无赖,没了举人爹的韩锦绣挺适合他的。

...

王采薇收拾了一木盆脏衣赏,去了河边洗衣裳,遇到了正在洗衣裳的韩大姐,韩大姐想到在家里等了半天,没等到娘家人,没想到却在河边遇到了王采薇,想到昨日韩泽以及娘的所作所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接着眼睛一闪,说道:“王氏,昨儿个去你娘家借到银子没有,借到的话,把我家药钱给了吧。”

王采薇面有难色,大姐一直帮衬他们家,他们却没有银钱还她,她很是羞愧。

又想到昨儿个回娘家借银子,娘说的话:“眼见着女婿身子不好了,你得为自己打算打算,万一女婿有个三长两短,丢下你们娘几个,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过活?嫁妆填在了女婿身上,没了法子,现在不能再把银子往他身上使了。”

“娘是继室,你爹年龄大了,你大哥二哥不是我生的,家里那间铺子是他们在打理,你外祖母是农户,嫁给你爹时,没什么嫁妆。这么些年,我手里攒了些私房钱,你嫁人时给了你一些,余下的是给你弟弟存着的,娘不能全都给你,你别怪娘,你弟弟是娘的依靠,娘不能不为他多想想。”

韩大姐讥讽的看着她,心知肚明的说:“没借到钱吧?”

王采薇扯扯嘴角,她小声说道:“大姐,等家里有了银钱,就还你。”

韩大姐嗤笑道:“你们什么时候能有银子?”

王采薇苦笑一声,“这些日子,我多绣些帕子拿到镇上卖。”

“那能卖几个钱?”韩大姐嗤之以鼻,接着话锋一转:“我当大姐的,也不是逼着你们还银钱,可是昨儿个韩泽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憋了一肚子气。”

王采薇听闺女说了昨日的事情,她满怀歉意:“大姐,你别怪相公,他也是被病痛折磨的没了法子,喝了这么多日子的药,身子不见好转,任谁也会烦躁。”

韩大姐哼一声,她看向王采薇劝道:“韩泽不听我和娘的话,执意不喝药。你是他媳妇,我想着他总该听你的话,你回去劝和劝和他,还是让他继续喝药,银钱什么时候还给我们都行,我公公婆婆为人大方,不会说什么,什么都没韩泽身子重要。”

王采薇满心感动,昨日向娘借银子给相公看病,娘没借给她,反而劝她另作打算,她满心悲凉。刚刚大姑子催她还银子,她以为她是认真的,没想她竟是为了相公不愿喝药生气呢。

想到此,她脸色松缓,笑容满面的说:“大姐,你不用担忧相公的身子,他身子好转了,昨日断了药,今早都能下地走动两步了。”

“什么?”韩大姐这回是真的惊住了,“你说真的?”

王采薇只顾着高兴去了,根本没瞧见大姑子的神情,自顾自的说道:“大姐,相公不仅能下地走动了,瞌睡也睡的好,早饭都比昨儿用的多,想来用不了多久,相公身子就能大好,说不得明年还能进考场,参加院试呢。”

韩大姐越听心底越沉,韩泽的身子怎么就好了?不能啊。

她急声问道:“你们没给他另外请大夫吧?”

王采薇无奈苦笑:“哪里有银钱请大夫啊。”

“也没给他吃别的药?”

王采薇摇头,“家里也没什么药给他吃。”

韩大姐脸色不怎么好,怕王采薇看出端倪,她高兴的附和两句:“身子好了便好,吃了这么久的药,好在见效了。”

王采薇困惑的看着她,韩大姐解释道:“可能是韩泽身子病的奇怪,前些日子吃的药,堆到现在才顶用?”

王采薇蹙眉,是这么回事吗?转而又想,不管怎么回事,相公身子利落了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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