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梦有一生那么长,梦里全是你

老宋驱车把他们送到铂悦龙湖就走了。两人拎着行李箱去前台登记,服务生笑容满面地接待他们:“再确认一下,定的是新婚套间,入住人是裴先生和洛先生。”

洛行云不好意思地避过脸,裴衍笑了下,白皙的脸上有点红:“是的。”

“新婚快乐~”服务生把身份证送还给他俩,“明天早上会送一份红豆圆子羹。”

洛行云捂住了脸,裴衍把害羞的omega圈进怀里:“谢谢。”

放完行李,时间尚早,两人去外头散步醒酒。铂悦坐落在湖边,夏天的夜晚水波接天,凉风习习。沿着长长的堤坝,可以看见水灯,戏台,青瓦白墙的楼房。月上中天,色光如银,两人手牵着手走在芭蕉的影子里,说一些私房话。

“家里的意思是我们年纪还轻了一点,穿西装皮鞋大操大办,就会像我们那几个同学一样,站在台上小孩子过家家似得。所以他们先给我们办一场,以后等我们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再大办一场。”

洛行云倒是不介意:“我觉得这样就够了,也不累人。”他讨厌麻烦事儿,觉得这样一切从简挺好的。

裴衍也不多劝:“以后改主意了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办。”

洛行云快走几步转身,跟他十指相扣,并在身前:“诶,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我也给你办~”

裴衍道:“什么样的都喜欢。”

“你知不知道随便最难搞。”

裴衍收手,把他拉到身前,就着月色亲吻他额头:“我喜欢婚礼,但我不挑。只要另一个主角是你,怎样的婚礼我都参加。”

洛行云箍着他的腰:“懂了,我们衍衍是个结婚狂~”

“对。”

洛行云仔细想了想:“我看到一对夫妻的做法很有趣。他们每年结婚纪念日都会穿上西装和婚纱,捧着上一年的照片拍照……”他把玩着裴衍的手指,蹭到无名指上,旋转着他的莫比乌斯戒指,“结婚照套娃结婚照,就像年轮一样。”

裴衍醉在他眼里:“婚纱?我喜欢。”

洛行云哈哈笑倒在他怀里:“不行,你不喜欢!”

裴衍绅士地做出了让步:“我在你面前坚定地说不喜欢,其实心里偷偷喜欢。”

“想不到你是这样子的裴主席。”洛行云跳到他背上,“罚你背我回去~”

裴衍非常顺手地抄住他的腿颠了颠:“累了?”

“不累,但一会儿要做其他事。”洛行云枕着他的脖子,轻轻咬了一口他的性腺。

裴衍没说什么,但明显步幅变快了一点。

到了房间里,裴衍把他直接放进了浴缸里:“你先洗澡。”

“你要不要一起?”洛行云斜睨着他,不太熟练又胜券在握地勾引。

“你每天洗澡都很不认真,淋一下就出来,我听着的。”裴衍无情地打开热水龙头把他淹没,“今天希望你能看在是大婚的份上,好好洗上半个小时。”

洛行云无辜地蹬腿:“……我很干净的好嘛!我是香香软软的omega!!你这个死洁癖气死我了!我虽然每次淋的很快,但我一天淋两遍的!”

“洗。”裴衍往浴缸里倒上他的信息素纯液,打开音箱放点音乐,将酒店的浴袍收起来挂上自家的,然后给他计时30分钟,转身离开。

洛行云顶着毛巾泡完30分钟出来,整个人都懒洋洋的,骨头都软了。他穿着雪一样软和的浴袍踩着拖鞋往床上一靠,裴衍正在旁边整理照片。他粗粗一扫,大多是这高中三年的留念。很多都是他,还有一些是同学,风景照之类的。裴衍按照一定的顺序整理起来。

“这张为什么排第一?”洛行云拣了最上头的一张。

镜头里没有任何人,只有一只手握着一杯奶茶,他认得这是裴衍的手,地上的影子也很像他。

学校后门有一个奶茶店卖鸳鸯奶茶,生意挺火的,不过他从来没有见过裴衍喝奶茶。他不喜欢甜食,口味很清淡。

裴衍问:“你还记得,你帮我和鹤望兰打架那次吗?”

“当然。”

“我出来没找到你,就去喝了杯奶茶。”

洛行云一脸黑人问号:“为什么?”

“想喝点甜的。心情好。”裴衍说的理所当然,“我在这个地方被人英雄救美,现在又被人救了一次,隐约觉得是你,开心。”

洛行云拐了他一下:“那你应该请我啊!”

“是想请你的,但你溜得实在太快了。”裴衍无奈地摇摇头,“后来不是经常请你吗?”

洛行云想到谈恋爱以后每天都被花式投喂各种好吃的,宽宏大量地原谅他:“好吧——这张又是什么地方?”

他挑出第二张,看起来像是他在等公交车。那时候他营养不良,头发枯黄,在雨中很显眼的一个脑袋,垂头丧气的。

“我们在abo专科偶遇,我从第一医院出来就看到你在等公交。我本来因为你有可能是omega还蛮开心的。”洛行云感到一只大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当时是不是很难过?”

洛行云并不讳言自己的失意:“我家里出过那样子的事情嘛,而且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男生,这就好像突然直男变gay一样,转不过弯来。不过第二天起来就觉得还好了,凑合过呗,人不能逆反自然规律。”

“心理建设做的那么好啊?那可浪费我一条脆脆鲨了。”

洛行云:“哈?”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第二天上学抽屉里是多了些小零食,但因为脆脆鲨是他们自闭小组的硬通货,他可能看到就吃了,也没想太多。

裴衍把他圈进怀里:“omega的身体是会不太方便,但我会照顾好你,不用怕。”

“我不怕。”洛行云抬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我是omega也有好处,至少我跟你在一起,领证很方便~”

裴衍嗯了一声,把一张纯粹的景物照递给他:“猜猜这是什么?”

阳光照亮一方深色木桌,作业摊着,钢笔摆在作业中央,一旁的香薰机喷洒着冷雾。窗框上,透明圆形花瓶中的铜钱草漂浮在水面上,小鱼在光斑中穿梭。

这个场景洛行云很熟悉:“这是你家嘛。你的书桌。”

裴衍啧了一声:“让你猜时间。”

洛行云回头,满脸喵喵喵:“这是地理题?根据阳光角度推算时间季节这样?”

裴衍摇摇头:“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正在给你打电话。”

洛行云诶哟一声:“那心情挺美的嘛~”

“不美,前一晚san值狂掉。”裴衍缠紧了他的手指,“是在鹤望兰家那晚。”

洛行云恍然大悟。

“不过早上起来给你打了电话就变得特别美。因为你好像很慌张。”

“我何止是慌张,一大清早行运的大厨就推着花胶鸡进门,我简直慌得一批。你还疯狂聊骚……”洛行云狠狠掐他的腰,“成天就知道调戏我。”

“我特别喜欢你那样子。和你说句话你都手忙脚乱的,满脸娇羞,还嘴硬。”裴衍抱着他,眼里星光点点,“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喜欢我?”

洛行云哼了一声:“我喜欢狗。”

裴衍抵在他肩上,贴着他耳朵问:“是吗?”

洛行云:“要你有何用?汪一声都不会,没眼力价。”

“到底谁是一只小汪狗?”裴衍不慌不忙地丢出下一张照片,“你看你当时那个发帘,是不是特别像古牧。”

洛行云瞅了一眼自己的黑历史,他站在体育馆里,叉着腰,跟霍思明、戚羽几个商量事儿,背后是一水做瑜伽的漂亮omega。他校服拉链拉到顶,领子竖着,发帘挡着,当真看不到脸。他的小伙伴跟他也都是一个画风,都是普普通通、不会打扮又很寒碜的高个子男生。

洛行云当场就要抢过照片把它给撕了。

裴衍坏心眼地把手举高高。

洛行云扑了一会儿,扑不到,傲娇地哼了一声:“我门帘像古牧又怎样?你这个大校草、大主席,还不是偏偏喜欢我。”说完还要加上一句灵性的嘻嘻。

裴衍是从来不羞于示爱的,在这方面尤其爽快:“你说的对。”附赠亲吻一个,双重肯定他的观点。

只是当他的眼神再次落在照片上时,表情变得有些寥落:“当时一走进来就看到你和霍思明有说有笑的,我很生气。”

洛行云:“你连老霍的醋都要吃?他a值好低的。”

裴衍:“因为你从来不跟我有说有笑的。你跟我在一起,总是手忙脚乱,说话都结巴。”

洛行云:“你刚还说喜欢我手忙脚乱!还说我这样肯定是喜欢你!”

裴衍的眼神滑向一边:“我就是都想要。既想看你青涩娇羞,又想你把我当最好的朋友无所不谈。”

洛行云:“……你们alpha真的好难搞。”

“我吃醋了,就把你带上台……”裴衍倾身,埋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当时感觉不抱抱你,就要死了。”

洛行云被亲得浑身都轻飘飘:“我就知道你是存心的——你怎么这么坏?”

裴衍跟他科普:“古人管猫猫叫狸奴,领养小猫叫聘狸奴。猫猫这个动物,他独立意识很强的,所以聘狸奴的时候呢,心就要狠一点。”

洛猫猫听得半信半疑:“真假的?”

裴衍认真地点点头:“真的。”

洛猫猫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他这么一丝不苟的,他也不好去挑衅人家的专业知识,非常谦虚地点点头:“原来还有个典故。”

裴衍嘴角轻轻一勾,一声轻笑钻进他耳朵。

洛行云扑进他怀里把他扑倒:“裴衍!你真的是狗!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还现场编一段历史小知识骗我!!!”

两个人在床上打闹翻滚,最后裴衍交出了脆脆鲨:“真实的典故是要交小鱼干。”

“这还差不多……”

裴衍帮他把脆脆鲨的糖纸拨开,洛行云撑着床板,得意地像个妖妃,聘聘袅袅附身去吃。结果嘴唇还没够到巧克力,就被底下窜起来的裴衍捉住,亲了个满嘴。

那是很绵长的一个吻。

比糖还甜。

他不肯放。

“想吃小鱼干就要给亲的。”裴衍把他亲软了,慵懒地舔了舔嘴角。“瞪我做什么?这就是猫猫的人生啊。”

“坏蛋。”洛行云呼吸急促地从他怀里滚下去,滚到一边,他现在不着急洞房花烛了,他想把裴衍的照片都看完,急死他。

他枕着靠背,看见他们的第一张合影:“这张是你被心理卫生中心捉去那天?”

“对。”

照片上的他正靠着裴衍的肩膀睡午觉,裴衍自拍一张,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什么看得出些许的炫耀。

——标准小情侣照。

“……都不叫醒我。”洛行云看着他肩膀上那湿湿的一块,“我睡觉怎么还流口水啊?”

裴主席露出迷人且完美的微笑。

“我是一直流吗?”洛行云想了想,他经常起床看到枕头套上斑斑点点的,不禁诶声叹气,“老裴,我睡觉流口水,不是个配得上你的小仙男了。你要离婚,我放你自由。”

裴主席有容乃大,亲切地搭着他的肩膀,把下一张照片拿给他看。

还是他的睡颜照,不过整体比较昏暗,是在绿色学校那晚。

裴主席摆事实、讲道理,用非常科学的态度为他开脱:“我观察了一下,可能是你刘海太长盖着鼻子了,所以才会张着嘴睡觉。我尝试把你刘海拨开,发现你是可以闭着嘴睡觉的,我发誓——有图为证。”

洛行云神色复杂:“你一晚上守着我没睡就搞了这个?”天知道他当时还特别感动来着!

“长夜漫漫,总得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然总想干点别的。”裴衍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

想起今天是他们新婚之夜,洛行云红着脸说:“我不会再因为你的性暗示手忙脚乱地害羞了,我现在摸你就跟我摸我自己一样习惯。”

裴衍深表不信:“是吗?”

“对!我跟你的小兄弟比亲兄弟还亲~”

裴衍实在忍不住,狠狠亲了他一口:“再亲的亲戚也有你不熟悉的一面。他有时候还蛮凶的。”

“那不行,你不可以凶我。”洛行云咬他的脸,“你要很温柔,不然……”

“不然你怎么样?喊泰罗奥特曼?”

洛行云一哽:“为什么突然提他啊?!”作为一个特摄片爱好者,他知道自己的爱好很小众,有时候看起来很幼稚,但男人至死是少年,作为青少年喜欢奥特曼又有什么错呢?裴衍他还读《金刚经》呢!

裴衍点了点照片:“那天晚上两点半左右,我在看书,你突然在床上哭哭啼啼。我凑近了,听见你在喊:泰罗!你别死!泰罗!坚持住!”

“我靠!怎么可能!”洛行云疯了,“我最喜欢的明明是迪迦。”

裴衍对对象的特摄片爱好不预置评,只跟他约法三章:“现在我们经济条件很宽裕,你要买特摄片的各种手办,我没有意见。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异形的一比一仿真头骨你真的不能放在进门的地方。这会吓到别人。”

“那不是很好嘛?防小偷,辟邪啊!”

裴衍一锤定音:“破坏风水。”

洛行云往后一靠,猫猫叹气:“我今天之前都不知道,异形和你只能选一个,怎么会这样……”他越想越气,气得捶床,“你这个属于骗婚了,行径极其恶劣!”

行径恶劣的裴主席凑到生气的omega跟前,再接再厉,给他看爱的回忆:“你看,这个是我们确定关系第一天,在诸仁良的车里手拉手,是不是特别勇敢?”

洛行云想到他们躲开了诸仁良一年半的追捕就打心眼里开心。

“这个是你家的灯。我那时候跟你隔离,有事没事儿就晃到你家,你在床上做作业,影子就会出现在窗户上。”

洛行云立马放下了他们关于异形头颅的争端,紧紧牵住了裴衍的手。那是冬天,那么冷。

“这是你来我的寝室,我们一起刷牙。”

两个人排排站,满嘴白沫,好乖的。

“看,我san值掉了想跟你分开,你给我传的小情书。”裴衍递到他眼前,挥了挥,“你亲笔写的:老公,我是你的小白洞,跟我在一起跟我在一起跟我在一起~”

洛行云被他拈着嗓子撒娇逗得哈哈大笑:“我哪儿这么写了,我要告你诽谤!而且我说话是这样子的吗?”

裴衍告诉他一个不幸的消息:“你平时真就这样的,又娇又软小甜o。”

“那是你自己的十级滤镜。”

“好吧。”裴衍把自己偷拍的洛行云全都还给他,“欣赏一下十级滤镜中的你自己。好看不好看?”

洛行云一张张翻看着,有校庆前后裴衍偷拍他,也有他们在一起后裴衍的抓拍照,照片上的他总是在笑:“好看的,你拍照是挺不错。”

“你的alpha光这一项当人老公就已经合格了。其他还有温柔,体贴,耐心,细心,厨艺好,特别特别喜欢你……买一送六,云云你好赚啊。”

“何止呢。脾气好,在乎我,会包容我,长得还帅……”洛行云滚进他怀里,在他胸口画了颗小心心,“梦中情攻。”

裴衍真的是特别会照顾人的那种,这次出国安排得这么急,mit那边9月3号要开学,8月25号就要orientation,几乎全是裴衍在领着他跑手续,人都给累瘦了。

裴衍会把他的事当做自己的事去做,心甘情愿,不遗余力,而且很自然地把这当做自己应有的责任和担当。能和他一起生活,是很幸运的事。

“对我评价这么高?”裴衍转身把他困在身下,用眼神细细摩挲他的脸,“那我要向你坦诚一件事。”

“什么?”

“在实验室的时候……我经常趁你睡觉,偷亲你。”

洛行云眉眼一弯:“我知道,我经常装睡~”

裴衍笑意渐消,脸上却浮起了红晕,眼睛也变得越发深邃,有意无意探向他散落的领口。

洛行云掏出结婚证,按在他胸口,亲亲他的额头:“我们醒着来一次吧。”

“你不怕?”裴衍搂着他的腰,故意吓唬他,“场面可能会控制不住。”

洛行云的手落在满床的照片中,眼神闪烁:“你没有发现吗?我一直冲着镜头笑,冲着你笑。”

“发现了。为什么?”

“人一生下来,其实只会哭,因为这个世上的一切对他来说陌生又危险,哭泣是一种警戒,肾上腺素激增,随时准备战斗。但是后来,婴儿发现不能一直哭,有很多危险是虚假的,所以哭就演变成了笑。”

洛行云说着,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冲他甜甜地笑:“笑容的进化学意义,是我知道你很危险,但你不会伤害我。”

裴衍的眼神愈发深邃。

身下的容颜是日思夜想。

他的呼吸带着微醺的酒味,和他喝的是同一杯。

胸口的衣襟上,还散落着两本正红的结婚证。

这让这种青涩的允许带上了承诺的意味。

裴衍像收到期待已久的礼物,郑重地解开绸带,拆开包装纸。

白雪的味道没有了阻碍,袅袅攀上他的唇峰、鼻梁,额头,然后飘散在空气中。雪里有松木的清香,与他暗合。

像是两个人一起长大,越长越像,最后走到了一处,分不清你我。

房间里空调打得很凉,机器的声音淡淡的,那些好听的喃喃絮语在黑夜里盘旋而上,没有旁人知道。

窗外的月亮也爬上了中天,起风了,湖面粼粼细浪。

一只手攀在桌边,手指微红,指甲沁得很白。

很快就被温柔地摘了回去,握着,藏起来,还顺势调暗了床头的座灯。

外头晚风更紧,湖水一浪追着一浪,温柔而浩大,漆黑的湖面落满月光。

裴衍咬在洛行云的后颈上,闭上眼睛。

有大片大片的森林扎根生长,每一瓣针叶都释放出海盐、木调、鸢尾与麝香的种子,融在雪里,像一整个春天在白雪的荒原上绽放。

不再一尘不染,但生机盎然。

双手相握。

莫比乌斯环叠加。

他们在彼此的生命里烙下一道标记,从此夜也漫长,日也漫长。

没有谁再能把他们分开。

两个月后,异国他乡。

洛行云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可以了吗?”

挑剔如裴衍也点了点头:“可以了。”

洛行云衣冠楚楚,风华正茂,已经隐隐看得出是个很出色的男人了。

可是他被里头乌压压的人头吓退了出来:“我不行的!”

他能努力地在导师的实验室里生存下去,但作报告是另一回事。他不可能在一百多个外国人面前用英语讲他的论文,他做不到。

看他不敢上台,裴衍想了想,道:“我曾经答应你,在结完婚、做完完全标记以后,要告诉你我的超感直觉是什么。”

洛行云扬起眉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提这个。

裴衍双手捧着他的脸:“我的超感直觉是‘预知梦’。”

在洛行云讶异的眼神中,裴衍问他:“你还记得你蒸馏出信息素换给我的那天吗?我伴着你的味道入眠,做了一个梦。”

“梦有一生那么长,梦里都是你。”

洛行云愣了半晌:“你……重生啦?”

裴衍失笑:“既然是梦,我当然醒来就基本上全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怎么跟你走到的一起,我不知道我们有多少波折,不知道我们最终有没有分别,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我们未来是不是一直都相爱。我只是有点莫名其妙,我跟我的omega同学做了一场春梦。”

“但每当我跟你在一起时,我都有在梦中的那种感觉。”裴衍忍不住动情地拂过他的脸,“那是……非常非常幸福的感觉。”

他从那天醒来,带着一生一世的浮光掠影,走进18岁的课堂,看到他从讲台上普普通通地经过,走向隔壁的隔壁桌。

春梦了无痕。可他的无数个未来竟为此坍塌成一种,跌跌撞撞又义无反顾地奔向有他在的世界线,从懵懂的憧憬,到沉淀的怜惜。

“我让你很幸福吗?”洛行云枕着他的手,带着哭腔问。

“嗯。”裴衍享受着此刻的温存,把他所剩无几还保有记忆的片段告诉他,“你穿着白西装跟我一起走红地毯。我牵着你的手宣誓,你的手很白很暖。”

“你在隔壁书房里工作,而我在满室落地窗的客厅里画画,阳光很好,草坪上我们养的狗在打滚。”

“我们在晚餐时点起蜡烛,喝一点红酒,然后我弹钢琴,你打小鼓。”

“我生病的时候,你坐在床边照顾我,又伏在我身上哭。甜杏眼哭得红红的,叫人很心疼。”

洛行云想起来,这是他问裴衍如果他的omega不能生育时,他畅想的未来。

原来是他夜有所梦。

裴衍的手指抚上他流泪的眼睛:“标记你以后,我又梦到了新的场景:有两个孩子,坐在客厅里玩耍,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一块奖牌。奖牌正面是一个男人的脸,周围是一圈希腊文;背面是三行希腊文,还有个小树枝……”

“……菲尔茨奖。是菲尔兹奖!”洛行云激动不已地抱住了他的肩膀。“那有图灵奖吗?有诺贝尔奖吗?”

“有吧。但那时候,你应该已经很老很老了。”

洛行云喜极而泣:“我不着急,反正我们物理学人均等半个世纪……”

裴衍看他那么高兴,牵着他的手走到小报告厅门前:“我始终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你带到这里,但我看起来成功了。”

他推了他一把:“去吧。”

去你应该去的地方,从这里出发。

洛行云收拾了情绪,重新迈开了脚步,自信满满地走到了那些从世界各地赶来的数学家当中。

裴衍倚在门边看他。

他没有告诉他的是,预知梦即使发生在高a值alpha身上,能够在第二天重现的几率也低于3%,更不要说一生一世。

心理学家说,梦不是未来。

可谁知道呢?

他们还说高a值alpha成为罪犯的几率大于78%。

他有78%的几率杀人,放火,精神错乱,发疯,在监狱或者疯人院里度过此生。

但他小心谨慎地绕开了围绕着他的所有死路,舍弃了沿途19%平平淡淡的岔路,一往无前地奔向了3%的洛行云。

聪明如洛行云,又怎么可能去不了那个梦中的未来?

裴衍目送他上台。

他像从前那样,在掌声中凝视着裴衍漆黑的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抬头:“大家好,我是洛行云,今天我报告的论文是:《多项式复杂度与多项式证明时间复杂度拓展相关》,请看大屏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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