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蹭宋海的车到电视台,下车见电视台外面围着不少举着灯牌横幅的粉丝,这些粉丝穿着统一的应援体恤,男性居多。

有时候遇到大牌艺人来接受参访或是参加节目,就会出现这样的盛况,早已经见怪不怪。颜溪没有多看,进门的时候遇到小杨,两人边聊天边等电梯。

“听说今天有个剧组要来宣传电影,男女主都是一线大牌,下午两点才开始录,一大早就有粉丝来门口守着了,”小杨有些心疼,“从早上等到下午,那些艺人还不一定从大门经过他们图什么?”

“图他们高兴,”颜溪理了理自己披散着的头发,“这大概是一种精神需求,他们享受追求偶像时的那种感觉,享受自己看着艺人慢慢成长的满足感,只要不影响生活,其实也算是挺好的精神娱乐。”

“你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小杨注意到有其他人过来,不再谈论艺人粉丝这种话题,她对颜溪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电梯门打开,颜溪与小杨还没进去,就有几个人上前守在电梯门口,让戴着墨镜的女人先进去。

助理保镖好几个人围在女人身边,把这个女人与其他人分割为两个世界,她高高在上,而其他人都是不起眼的凡尘人士。小杨心里有些犯怵,不敢走进去。

“沈老师,您好。”颜溪认出了这个女人是台里的一姐沈星颜,主动像她打了一个招呼,拉着小杨走进了电梯。

沈星颜取下墨镜,对她笑了笑:“你好,你是八台的主持人,颜溪?”她记得这个女孩子,几个月前在电梯门口见过。

“是的,”颜溪注意到沈星颜的保镖多按了一个数字,正是八台所在的楼层,“沈老师竟然认识我,我高兴得有些意外。”

“节目我看过两期,主持得很好,”沈星颜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主持,十多年前她也是这个年纪,还干着给主持递话筒的活儿,现在看到水嫩嫩的后辈,竟有种岁月是把杀猪刀的感觉。就算保养得再好,快四十岁的皮肤,也比不上年轻人鲜嫩,“多多努力,以后机会还多着。”

“谢谢沈老师。”颜溪微微一愣,她向沈星颜微微鞠了一躬。

刚好电梯到了,她恭敬地对沈星颜道:“沈老师,八台到了,再见。”

“嗯。”沈星颜点了点头,等颜溪与小杨走出电梯以后,才把墨镜戴回去。

“沈姐,”助理在她耳边小声道,“这好像只是一个小节目的主持?”在网上红过几天又算什么,现在的网红比流星还不如,等热度一过,谁还记得?以沈姐的地位,连国家台都想挖走的名主持,为何对一个新人如此和颜悦色?

“主持不分大小,”沈星颜淡淡道,“有坚持有理想的,就值得我尊重。”

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放弃了很多原则,但是看到像颜溪这样真心想做点事的主持人,心中却是有几分敬意的。虽然不知道颜溪的本心能坚持多久,但至少现在的她,坚持着某种原则。

助理明白了沈星颜话中未尽的意思,不敢再多说。

“啊啊啊,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我应该跟沈老师合照的,”小杨心口疼得仿佛损失了几百万,为什么她刚才那么怂,一句话都不敢说,“小颜,你可真厉害,连沈老师都认识你。”难怪她只能做幕后,小颜能做主持,就她这点胆子,真要出现在镜头前,还不变成结巴?

“厉害什么,”颜溪捏了捏小杨的手,“我手心全是汗。”

小杨趁机捏了一把她的手,“汗没摸到,但手好软,你在家都不做家务的?”

“偶尔还是要洗个碗,拖个地,”颜溪拍开她的手,“女色狼!”

“你这偶尔是五天一次,还是半个月一次?”

颜溪无言以对,她看起来有这么懒?

“什么女色狼?”陈佩把一份报告交给颜溪,“这是这两天的新闻举报题材,你自己挑挑。”自从小松松事件与消防员节目大获成功以后,颜溪在节目组就越来越有话语权,就连陈佩也不强制她必须做哪个题材,而是策划好几个点子,让颜溪自己选。

颜溪翻看着资料,里面有出轨男消失十年,身患重病归来,前妻细心照顾他;丈夫吃喝嫖赌,不管家中老小,妻子如何贤惠照顾瘫痪在床的公公婆婆;再不然就是原配帮着丈夫养私生子,私生子现在如何出息,上了某某大学,为了凑齐他的学费,原配让自己孩子放弃了学业,全力支持私生子的学业。

“这都是些什么感人事迹,”颜溪把这些从资料中剔除,同陈佩道,“现在再报道这些,可能会有部分老观众喜欢,但如果被放到网上,我们还会被更多的年轻人骂。”

“我们节目观众定位本来就是老年群体,”陈佩劝道,“年轻人谁看这些节目?”

颜溪摇头:“陈姐,这些新闻材料里面,有哪个是为自己活的,我看着都替她们累得慌。”她不强求别人与她价值观相同,但要她去称赞这种行为,还做成节目让更多的人来感动,以她现在的气量,实在是做不到。

“我再看看,也许还有更合适的。”颜溪在一堆资料里翻翻找找,找到了一份送餐员救小孩子的新闻素材。这份素材夹在在一堆资料中十分不起眼,颜溪却有了想法。

“陈姐,不如我们联系到这位送餐员,跟着他拍一天?”颜溪尽力说服着陈佩,“节目组的观众年龄偏大,对这种勤快的年轻人,肯定十分赞赏,我们可以尝试着做一期试试水,如果成功了,以后还能拍清洁工、服务员或是老师这些行业,你觉得呢?”

陈佩并不太赞同这个观点,现在点外卖的大多是年轻人,老人更喜欢吃自己做的饭,没怎么跟这种工作接触过,他们又怎么会对这种节目感兴趣?

但是她看颜溪跃跃欲试的表情,点头答应下来。反正送餐员也不是什么敏感题材,他们连消防员题材都做过了,送餐员就不是问题。

大不了收视差点,不是大问题。

别的台为了收视绞尽脑汁,只有这种小地方台,面对收视率时,才能谜一般的淡定。

节目组很快与这个送餐员联系上,并且约定好在周末,因为这天颜溪刚好不用主持《》午间新闻》。

初步了解一番后颜溪这才知道,原来送餐员早上六点之前就要起床,而且要跟同行抢单,不是等着店家分配。

早上她艰难地起床,化妆的时候,差点把粉底液当做隔离霜用,幸好她对自己镜头前的形象十分严格,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天公不作美,这一天正在下雨,雨还不小。颜溪与这位叫周强的送餐员会面时,天还带着夜色。

周强长得很普通,笑起来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十分的腼腆,披着雨衣的他,看起来有些瘦小,实在很难把他跟那个救孩子的英雄联系在一块。

“你不要紧张,平时怎么做的,今天仍旧怎么做,”颜溪看出周强有些紧张,笑着安慰道,“今天雨有些大,等下骑车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好嘞。”周强擦了擦手,抢下一单生意,骑着电动车进入雨幕。

颜溪与赵鹏连忙坐上车,跟在了他后面。

有时候周强会同时送好几份餐,为了避免雨水打湿食物,他特意用一个很大的皮袋子把食盒装起来,根据路线远近一家家送餐。

这种工作枯燥又无聊,赵鹏跟拍了几个小时,周强的电瓶箱都换了两个,也没拍到什么有意思的素材,他喝了一口水,转头看颜溪,“下午还拍?”

“拍。”她本来就不是为了拍什么冲突,而是为了拍一个送餐员的日常。

“行吧,”赵鹏摇头道,“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做节目的,就盼着冲突出现才有意思。比如说遇到刁蛮客人,或是店家态度不好。哪知道他一路跟下来,店家对快递客气,点外卖的买家也都和颜悦色,有时候就算周强晚了几分钟,他们也没有抱怨,反而说今天下雨,辛苦了云云。

没冲突就没话题,没话题还做什么节目?

中午周强请他们到家里吃饭,做饭的是他新婚妻子,夫妻两人住的屋子又旧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为了招待颜溪与赵鹏,周强的妻子中午特意请了两个小时的假,为他们做了好几道菜。

这些菜对颜溪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却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热情。

“没什么好东西,我去给你们炒一道我的拿手菜,”周强洗干净手,又去炒了一道菜摆在桌上,招呼着他们入座,“来,坐坐坐。”

桌子有些旧,擦得很干净。

颜溪注意到周强的拿手菜他妻子很喜欢吃,或许这道拿手菜,本来就是为了他妻子炒的。赵鹏一边吃饭,一边拍了些夫妻二人的镜头。

吃完饭周强没来得及休息,擦干净嘴继续抢单送单,就像是不知疲倦的陀螺,抢到单的时候,就会格外满足。

晚上十点过后,尽管还有很多人点单,但是周强却没有再抢单,而是骑车回家,顺便在水果铺子里买了一兜水果。

“晚上十点过后,很多人都喜欢点宵夜,你为什么不抢单了?”

“总不能疲劳驾驶吧,万一出了事,家里人会担心的,”周强把水果放进皮袋子里,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段老婆要下班,我去接她回家刚刚好,太晚了她会担心。”

颜溪笑了:“看得出你很爱她。”

“什么爱不爱,”周强对这种肉麻的形容词有些不自在,“她跟着我,已经是吃苦了,我不能再让她担心。等手里存款够了,我们就回老家做点小生意。”

颜溪没有再问他什么,他们一路跟拍周强接老婆下班,直到他们回到家,在门口跟他们说了再见。

房门关上,颜溪见赵鹏已经关了摄像机,“赵哥,给门来个特写。”

这是一扇脱了漆的门,周围墙皮也已经脱落,但中间却贴着一张毛笔福字,福字的底色红火又鲜艳。

她拿出手机对着福字拍了一张,坐回车上时,发了条朋友圈。

颜单身狗:这是爱情。【配图】

早上从酒店的床上醒来,就翻到这样一条消息。原弈心里咯噔一跳,仿佛吞下了大冰块,凉飕飕得仿佛有风吹过。他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指尖凉得惊人。

翻开通讯录,他想都不想的拨通颜溪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电话,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颜溪怒吼声就传了过来。

“原小二,你跟我多大仇?!大半夜打电话?!”

原弈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太阳,恍然回神,他还在国外出差,不在国内。

头一天没睡好,第二天半夜又被吵醒,颜溪才不管打电话的人是谁,火气大得能点燃冲天炮,“大哥,大少爷,有事说事,没事就等着被我打死!”

原弈捂着差点被吼聋的耳朵,有些茫然的想,对呀,他忽然打电话过去干什么?

“我……我……”他忽然灵机一动,“我后天要回国,就是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让我带的?”昨天他还听助理抱怨,家里的亲戚让他代购东西,那些什么口红什么护肤品,各种色号能把人逼疯。

“大哥,你大半夜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这个?”颜溪觉得自己想给原弈跪了,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才把心里的郁闷压下去,“没什么想要的,我就想睡觉。”

原弈:……

“那你睡吧。”原弈刚说完这句,就听到电话那头迫不及待挂断了电话。

胸口好闷。

这天半夜,张望迷迷糊糊记得自己好像接到了谁的电话,但是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不记得了。

打开通话记录一看,原小二那个混蛋,自己在国外,就不把国内的晚上当半夜了!不过,昨晚他到底说什么了?

原弈站在一个美妆专柜前,表情僵硬道:“给我一套口红。”

“一套?”导购用外语重复了一遍。

“是的,所有色号都要。”

张望说哄女人开心,就是名牌包名牌首饰,但他觉得不太靠谱,又去网上搜了搜,发现点赞数最多的答案是口红。

回答者说,哄女人开心,没什么是口红不能解决的,一支不行就一整套,总有她喜欢的色号。

也不知道颜溪能不能看在口红的份上,不计较他昨晚吵醒她的行为。总觉得不买点什么回去赔礼,她就能用高跟鞋碾他的脚。

明明她在自己面前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行为,他怎么就那么怕?难道是她用高跟鞋砸歹徒的形象,在他心中太深刻了?

“老板,令堂喜欢这个牌子的口红?”助理看着这一整套口红,在心中暗暗算着价格。

“不是给她,是给我一个朋友的。”原弈记得助理家有很多女性亲属,“这个口红,是不是很多年轻女人都喜欢?”

助理点头:“是给……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原弈把口红放到车座上,垂下眼睑道,“我没那么多心思哄女人,只是普通异性朋友。”

给普通异性朋友送口红?助理看了看老板,识趣的不再开口。

现在普通异性朋友在老板面前待遇都这么高了,他这个助理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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