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铮走了, 走得痛痛快快干干净净, 早上都没有与沉睡中的贺乐天道别, 他虽然爱贺乐天, 但也绝不肯作出缠缠绵绵的小儿女姿态,太跌份, 他在心里可以无穷无尽地去爱贺乐天,而表现出来的必须是与贺乐天同等的份额,也就允许自己稍微表现的多那么一点点。

于是乐天醒来时, 见到的不是傅铮,却是傅鸣风。

傅铮不放心贺乐天一个人留在棉城, 留下了自己最得意最信任的心腹。

“四叔走了……”贺乐天坐起身,手腕都在打颤, 嘴唇也是被啃得不堪入目,一看就知道傅铮昨天晚上留在这里是做了什么好事。

傅鸣风目不斜视, “是。”

乐天轻叹了口气,他身上收拾的很清爽, 应当是傅铮早上给他收拾的,他迷迷糊糊的有点知觉, 傅铮亲了他的肚脐眼好几下。

两人相对无言了很久, 傅鸣风道:“贺公子,司令让你回家去。”

“回家去?”乐天迷蒙道, 他几乎已将傅府当成了他的家了,此时才如梦初醒道,“好。”

傅鸣风亲自开车送贺乐天回家, 却没有留下来,对贺乐天公事公办道:“您如果有什么困难,请派人到司令部来找我。”除了傅鸣风这一员大将,傅铮还留下了一队数额不少的亲兵。

乐天点了点头,游魂一样地下了车。

傅铮这一走,也带走了乐天的全部精神。

乐天躺在床上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得到了性生活再失去,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惩罚……

系统自我安慰:行吧,也算是误打误撞完成了惩罚。

郝司令一直关注着棉城的情况,他不太相信傅铮说的去支援绥南这件事,因为实在太不像傅铮做出来的事。

傅铮此人,在郝司令心里大约等同于一条没心肝的豺狼,又狠又凶半点没有人味,支援绥南这样的事太高尚,像他这样满腹经纶的翩翩君子都做不出的举动,傅铮这种泥腿子怎么做得出来?

所以接到盯梢的人说傅铮的战队开拔时,郝司令最先浮上心头的先是惊,之后便是好笑,最后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一点羞怒。

郝司令沉了脸,恶狠狠地对手下道:“走,去棉城!”

重返棉城,郝司令非常的高调,当初他是主动撤出棉城的,因为知道傅铮打算在棉城驻扎,所以提前溜了。

别人总笑他‘逃命司令’,他也知道,但是那群蠢材也不想想,这样的世道里难道逃命是很简单的事吗?

他郝天文的嗅觉之敏锐简直堪称军事天才,可惜没有知音,没人认同他的做法。

军队成批成批地进驻到棉城,棉城的社会名流们全都活动起来了,傅铮是个紧闭家门的性子,而郝天文恰恰相反,是个交际的好手,两拨人都是其乐融融。

贺百味也一样,搜刮了许多好物件跟着一起去参见聚会,供奉这位棉城的新地头蛇。

郝天文听了贺百味的姓,立即就想起了那个漂亮得过分的青年,不过一看贺百味一张瘦削的长脸,尖嘴猴腮的,立即与贺乐天分离开来,这样的脸实在是生不出什么漂亮小子的。

乐天低调地待在家里,每天乖巧地看看书写写字,偶尔在系统的片库里找点合心意的片子撸一撸,顺便想念一下傅铮健壮的躯体。

乐天:“系统,傅铮最近怎么样?”

系统:“还行。”

乐天:“你能不能说的具体形象点?”

系统:“哦——开战了,突突突,砰砰砰,哒哒哒。”

乐天:……很好,系统缓过劲了,开始皮了。

低调日子没过几天,麻烦找上门了,郝司令点了名邀请他与贺百味参加舞会。

贺百味也是很发愁,他们和傅家算是结了亲的,前几天他去拜会郝司令,也没有提起这件事,郝司令面上也很和气,收了他的金条,笑得很痛快,可不知谁对郝司令进了谗言,把这门亲事给翻了出来。

新官上任要烧旧人一把火呢。

看着贺百味愁眉苦脸的模样,乐天却是不慌,将朱红烫金的请帖往桌上一拍,“想设鸿门宴,也得看看自个是不是项羽!”

郝司令再一次见到了贺乐天,上回匆匆一眼,他心情也不大好,瞧的并不是很仔细,只记得那位贺公子很是貌美,这次在明亮的灯光下望见贺乐天迈步走入热闹的厅内总算瞧的真切了。

那岂止是貌美,简直是漂亮极了!

不单单只是外表的美,那股克制的高傲矜持劲儿真是罕见,郝司令敢打赌,贺乐天软和的皮子一戳破,里头汩汩冒出的一定是洋墨水。

郝司令眼睛都直了,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贺公子,还认识我吗?”

乐天当然记得他,面色冷淡道:“郝司令。”

郝司令乐呵呵地一笑,仿佛受到了天大的荣光一般,“哟,还记得。”

贺百味没想到郝司令的态度那样好,心情大起大落之下脸都红了,郝司令的眼神从漂亮的贺乐天脸上无意中落到贺百味身上,立即被他的样子丑到了,对贺乐天道:“贺公子,我听说你是位天降的文曲星,文采在棉城诸君中堪称一流,不才鄙人也算是读过一些书,咱们聊聊?”

贺乐天没说话,贺百味先道:“是的是的,乐天自小就极聪慧……”贺百味滔滔不绝地夸奖起贺乐天那些神童的事迹,他说惯了,对贺乐天的赞美信手拈来天花乱坠,郝司令只想听贺乐天这张棱角分明的菱唇说话,听了贺百味这张老嘴说了半天,心里不胜其烦又不能失了自己的风度,只能勉强笑着听。

待贺百味一波自吹自擂结束后,郝司令终于忍无可忍地去抓贺乐天的手,贺乐天灵巧地躲了过去,对贺百味道:“爸爸,我和郝司令去说说话。”

“好好。”贺百味最烦扰的就是这儿子太不愿意‘摧眉折腰事权贵’,从前对傅家就是这样,被傅铮抢绑了回府教规矩,现在总算是开了窍,愿意给新来的郝司令一点好眼色了。

郝司令一眼就看出贺乐天的知情知趣,尽管贺乐天的脸色是冷冰冰的,但郝司令就是能看得出,就凭贺乐天主动和他去僻静的小花园说话。

小花园是光秃秃的,郝司令刚来,占了别人的小楼,不满意院子里的那些花草,觉得不够富贵,准备换新的,现在正是青黄交接的尴尬期,不过郝司令一点也不尴尬,对着光秃秃的小花园道:“我这花园运气顶好,迎来的第一朵花就那样漂亮。”

听了他这一句有些文雅的调戏,贺乐天却是不紧不慢道:“郝司令,您是觉着我四叔走了,这棉城就是你的天下了吗?”

郝司令满腔罗曼蒂克的联想被贺乐天无情地打断,他迷糊道:“你四叔是?”

贺乐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傅铮。”

郝司令一听到‘傅铮’的名字就浑身不痛快,黑了脸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四叔走了,棉城由您暂时看管着,但您也该明白个分寸,”贺乐天转了转手里的酒杯,淡淡道,“别叫我四叔回来见了鸡飞狗跳不干不净的棉城,一个不高兴再杀去旁的地方,到时候郝司令可就无处容身了。”

郝司令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喜欢漂亮青年,但他只喜欢赏玩漂亮青年,却不喜欢被漂亮青年指着鼻子骂,他一怒之下直接拔出了腰间的枪对着贺乐天,恼怒道:“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信不信我毙了你!”

贺乐天转过脸,清凌凌的黑眼珠没有半点惧意,“郝司令,我会一直看着您,您若是搅浑了棉城的哪一摊水,我会完完全全地转告给四叔,我劝您还是安分点,对大家都有好处。”

郝司令当了这么多年司令,加上自己也是个贵公子出身,哪有这样被人吆五喝六的,当即忍无可忍地就要扣动扳机——对准的是贺乐天的腿,他舍不得贺乐天这么漂亮的青年,手指即将按下去那一瞬,外头却是传来了乱声。

尖叫声刺得郝司令手都一抖,他放下枪剐了贺乐天一眼,回头怒吼道:“吵什么!”

“砰砰砰——”

三声枪响压住了尖叫声。

郝司令腿一软,不是他放的枪,随后他就看到了傅铮身边常跟着的亲兵傅鸣风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踏步走到他面前,对他端端正正地立正敬礼,“郝司令!”

郝司令被他吼的又是一抖,因有许多人试探着看来,郝司令强撑起面子,在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傅鸣风面前踮起脚,“吼什么,我耳朵不聋。”

傅鸣风板正的脸上全是冷漠,依稀有傅铮的三分威严,就这三分足以让郝司令浮想联翩了,“报告郝司令,傅司令开拔前命属下带队留守棉城,转告郝司令,请您对他的家属放尊重些,莫要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他能一个电话把您叫来棉城,也能一个电话把其他司令也叫来棉城。”

后面的话全是傅铮本人的口气,郝司令气得牙痒,又丢人又愤怒,边抖边往屋内去了。

傅鸣风依旧是一板一眼,对贺乐天道:“贺公子,我送您回去。”

贺百味和贺乐天坐上了傅鸣风开来的车,司令部的车,乐天对贺百味道:“爸,以后不必委屈自己去巴结那个郝司令。”

贺百味点点头,感慨道:“没想到傅老四这么将我们放在心上,他人还不是那么坏嘛。”说完之后才想起前头开车的还是傅铮的亲卫,忙又闭了嘴。

乐天撑着脸望向窗外迷蒙的夜景,傅铮人虽然不在棉城,但依旧想好了怎样保护贺乐天,的确是很将贺乐天放在心上了。

乐天决定做点什么。

车到了傅宅,乐天让贺百味先进去,他要和傅鸣风说话。

傅鸣风经历了一场闹腾,依旧是冷漠的模样,乐天道:“傅长官,我想和前线联系,有什么法子吗?”

傅鸣风愣了愣,随即深吸一口气道:“电话走不过去,电报只能走军用,实在要联系,可以用信笺,送不送得到就不知道了。”

前线吃紧,依旧还是有人冒着风险做传递消息的生意,私人的信笺一般都用不上这样的渠道,太昂贵。

乐天点了点头,“我的朋友章谦益也去了绥南,我想给他写信,你帮我托人传一传,钱我可以出。”

傅鸣风牙关紧了紧,他以为贺乐天是要和傅铮联系了,原来还是想着他那个瓜子脸的朋友,他想拒绝,可又想起傅铮的嘱托,军令难为,于是冷冰冰地道:“是!”

第二天,一封信就落到了傅鸣风的手上,傅鸣风是连看的欲望也无,同时认为司令太傻,司令爱贺乐天这个小子,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傅鸣风看得出,阿官看得出,傅宅上上下下的佣人都看得出。

大概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贺公子看不出了,傅鸣风忿忿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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