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府安静的看了苏阮一会,眼神安静。

“你以为登闻鼓是那么好敲的?你以为那八十杖后,你还能替你父亲辩驳,替那些人申冤?”

“这里是皇城,是天子脚下,你要面对的是九五之尊,一言不合便能要你命的人!”

“没有鲜血溅染登闻鼓,今日结果只会和两年前一样。”

“你爹无法昭雪,那些枉死之人得不到清白。”

“你!我!还有这些人,甚至你想保护的谢家,想保护的谢老夫人,还有你不愿意牵累波及的那些人,所有人都会跟着你去为了你这一时的愤怒而陪葬!”

“死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他把所有生的希望全都给了你。”

“苏阮,你不该这么天真的。”

格外残忍的话语,将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剥开,而那里面露出来的真实鲜血淋漓的让人窒息。

两年前,皇帝能为了权衡朝中,能为了牵涉太广,能为了那些可笑的权术便将本该享受哀荣的人打成了罪臣,将那些本该千刀万剐的罪魁祸首留在庙堂之上。

如今他就同样能够为了这些理由,再像两年前一样来对她。

苏阮的怒气戛然而止,拳心握紧。

祁文府看着少女隐忍的脸,看着她眸子里仿佛染血的颜色,低声说道:“走吧,该去跪着了。”

苏阮咬咬唇,转身离开。

脸色惨白的陈氏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手脚颤抖的快速跟了过去。

祁文府站在原地,看着决然走到人群前方,抱着苏宣民牌位跪在最前面的少女,看着她挺直的背脊,他微垂着眼帘片刻,这才默然走上前去,站在苏阮身旁正对着皇宫的方向。

冬日里难得的骄阳天,阳光落在雪地上时格外的刺眼。

苏阮领着所有人跪在宫门前,身前放着那具染血的尸体,所有人都只是安静的抱着牌位看着皇宫的方向。

无人哗然,也无人哀嚎。

那刺眼的阳光落在众人身上,再洒在那些他们捧在手中的牌位上时,将上面的名字映射的清清楚楚,更反射出灼目的光芒来。

之前那侍卫说是入宫去回禀皇帝,可是一去不回,而祁文府和苏阮也都不急,就那么一跪一站的守在宫门前,等候明宣帝召唤,而荆南知州之女状告薄家的事情,也随着他们这一跪以飞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

瑞王入宫的时候,遇到了匆匆入宫的御史中丞林罡。

两人在宫门远处就看到了跪在那里的苏阮等人,看着那白茫茫的一片上跪着的诸人。

瑞王眼神有瞬间的暗沉,目光落在那领头站在那里的祁文府身上,片刻后才叹了口气,止住了想要上前越过他们入宫的马车,低声道:“走西华门入宫。”

“王爷,那西华门可是在皇宫东面。皇上急召,若是走那边的话,少说要多少两盏茶的时辰。”

“让你走便走,哪来那么多话!”

瑞王冷眼看向赶车之人。

那人打了个哆嗦,连忙不敢再多言,扯着缰绳便直接绕开了皇宫正门,朝着西华门而去,等马车走起来时候,瑞王才低声说道:“英烈昭雪之路,岂可践踏。”

那荆南的事情,皇帝知道,瑞王知道,甚至这朝中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

当初苏宣民是怎么守住那荆州城,是怎么在所有人都以为荆南亡了的时候,死死守住城门,等到了朝中援军的。

他们本就是英灵,本该受人敬重,可如今却落得个罪臣之名,死后无葬身之处……

瑞王微沉着眼说道:“走快一些。”

马车瞬间提了速度,而身后不远处的林罡见到瑞王的马车绕了路之后,也是深深看了眼那跪在最前方的少女,然后开口吩咐了一句,让自家马车也跟上了瑞王府的马车,走西华门入宫。

后来的接二连三的大臣知道了瑞王和林罡的选择之后,也几乎都走的西华门。

苏阮跪在那里,虽没回头,却也能知道身后的动静,她抓紧了手中牌位,面不改色的继续跪着。

……

宫内大殿之中,所有被急召入宫的朝臣都齐聚在这里,明宣帝高坐在龙椅之上,而下面的人则是在为他接不接那状纸,召见不召见苏阮而争辩不休。

“陛下,这苏氏女未免太过猖狂。”

“她若真有冤屈,大可直接前往奉天府,大理寺,哪怕是刑部状告也可,可她却是领着这群人先是敲了登闻鼓,后有怂恿人撞死在那石墩之上。”

“如今他们所有人跪在宫门之前,还抱着那些牌位威逼陛下,照微臣说,不若派禁军将他们捉拿,此风绝不可长,否则将来人人效仿,陛下威严何在?!”

二皇子系的一个朝臣厉声说道。

林罡站于人前:“董大人此言差矣,太祖皇帝早就留有旨意,以命告御状者,天子不可拒。”

“那人撞死于登闻鼓前,连命都不要了,他们必定有天大冤屈。”

“如今血染登闻鼓,天下之人皆可知,皇上若是当真派禁军将他们捉拿,甚至强行镇压,那传扬出去必定会有损皇上圣明。”

“那照着林大人的意思,就该他们这般一逼迫,皇上便顺了他们的意,凭着他们三言两语便惩戒了朝中一品大员?”

那董大人也是言辞犀利的,直接说道:

“要是这一次轻饶了他们,往后人人效仿,一有不顺便敲这登闻鼓,撞死宫门之前,以命胁迫皇上,那皇上是不是要每一次都顺了他们的意?!”

南家次子南钰闻言毫不客气的反驳:

“若不是天大冤屈,谁会拿命来博?”

“董大人说的这般容易,什么一有冤屈就撞死宫门前,那董大人倒是去撞一个试试看?!早半年你那侄子也不会被人冤枉至死了……”

“你!!”

那董大人气得脸铁青。

他侄儿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更可以说是极为丢人的。

他弟弟的儿子服食了寒石散死在了外面,他弟弟不肯善罢甘休,非以他侄子被人谋害为名将那“害死”他侄子的人家全部告进了大狱,可后来却被刑部判了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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