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斯一路上都没过去那股兴奋劲,听见自己叽里呱啦一直在说话,但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他能感觉到何修是有一点拘谨的,可能因为他爸也在车上。

车子进h市区之后雨好像稍微小了那么一点点,叶斯看着车窗外感慨,“江面上水位又要涨了。”

何修点头,“嗯,每次暴雨后都要涨。”

“等天晴我们去骑车吧。”叶斯笑眯眯的,“等考完期中试。”

“雨后天晴江边空气特别好。”叶爸在前面说,“我小时候下完大雨就特别喜欢去村里河边玩,到时候我也跟你俩去,咱仨可以搞个江边野餐。”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叶斯皱皱眉,“你平时又不在市里,跟着凑什么热闹?”

“多陪陪你。”叶爸说,“你们老马让的。我都想好了,就下周,我推掉一整趟行程呢。”

叶斯张了张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何修偏过头,发现叶斯面无表情地瘫在后座上,望着窗外的雨帘打哈欠。

叶爸兴奋地透过后视镜观察儿子的反应,“高兴吗?爸可会野餐了,肯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我好高兴啊。”叶斯毫无感情色彩地张张嘴,“你看,我满脸都写着高兴。”

叶爸无限向往地搓了搓方向盘,随手打开车载音响,沙哑奔放的男嗓顿时充斥了整个车厢。

《怒放的生命》

熟悉的旋律在车里响起,叶斯心里的倒霉劲儿又淡掉一点,他下意识扭头看何修,发现何修也正在看他,一双沉静的黑眸似乎在强自压抑着激动。

俩人使劲盯着彼此,片刻后同时扯起嘴角,何修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又轻轻叹口气。

“谢谢你来接我。”何修看着他说。

叶斯得意地挥挥拳头,“你心里知道!你的同桌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接你!”

何修有点想笑,但心里却很感动,点点头,“因为我的同桌是一个盖世英雄。”

“盖世英雄!”叶斯吼了一嗓子。

叶爸嫌弃地回头看他俩一眼,抬手把音乐的声音又往上调了几个格。

上楼的时候叶斯说自己尿急,让俩人在后面慢慢走,自己狂跑回屋迅速藏起蛋壳灯,又给叶爸发了一条消息。

“不要提礼物的事。”

叶爸的回信是伴随着钥匙声一起进来的,“闹了半天是何修生日啊?”

叶斯回了一个高贵冷艳的嗯字。

“叔叔我帮您弄火锅。”何修换了一双蒜头王八的毛绒拖鞋,叶斯本来已经进屋了,探头看一眼又走出来,从鞋柜里掏出一双皮卡丘的换上。

“不用,你俩去屋里坐会,火锅没什么好弄的,我们三五分钟就开饭。”叶爸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你吃厚蛋烧吗?”

何修被问愣两秒,连忙点头,“吃的。”

“辣椒炒蛋、番茄炒蛋、蛋花汤、香椿煎蛋,这些都吃吧?”

何修茫然点头,“都吃的。”

叶爸憨厚一笑,“那就好了,我家最近鸡蛋特别多,帮着吃一点,过了今天就得扔了。”

叶斯有点紧张,坐在沙发上一边心不在焉地摆弄手机一边往两人那边瞟。

好在何修并没有起疑,只是点点头。

窗外的雨声和火锅沸腾起来的冒泡声融在一起,屋里很快就弥漫开暖烘烘的香味。鸳鸯锅一半是辣,另一半是番茄,旁边摆了满当当一桌子的菜和肉。

主角还是肉,鲜红带雪花纹的大片肥牛堆在一起,看一眼就流口水。

叶斯用胳膊肘赶何修进里面坐,自己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你喝可乐还是啤酒?”叶斯问。

叶爸在冰箱里翻了一阵,“没有可乐了,只有啤酒。”

“那我喝中午的绿豆汤吧。”叶斯说,“明天物理要讲磁场,怕喝酒头痛听不进去。”

叶爸有点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僵了僵,过好一会才看向何修,“那你喝什么?”

何修本来也想说喝点绿豆汤算了,但看叶爸捧一满怀啤酒满脸期盼,便临时改变主意说,“我喝啤酒吧。”

叶斯扬眉看他一眼,“明天上课呢。”

“没事。”何修淡淡笑,“刚在大巴车里也挺闷的,刚好透一透。”

肥牛片下进火锅不用几秒钟就打着卷飘起来,叶斯伸筷一捞满当当一下,一筷子全都放何修碗里,想一想又顺走一片,蘸过香油碟填进嘴,然后瘫在凳子上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同桌吃肉。”叶斯接过叶爸递过来的啤酒直接给何修满上,“这肉巨好,我从小就只吃这家的肥牛。”

“叶斯从小到大只对他家的肥瘦满意。”叶爸笑呵呵地,举起酒杯跟何修碰了下,“这么多年也没变,一个大小伙子挑剔得很。”

“谢谢叔叔。”何修有些拘谨地跟叶爸碰了杯,看叶爸干杯,于是自己也仰头干了。

“敞快人。”叶爸笑着又给他倒一杯,“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的进度。”

“不用管他。”叶斯撞了何修一下,“吃你的肉,他吃火锅就是为了下酒的。”

何修嗯了声,低头发现自己的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叶斯给填满了,小山一样的肉堆在一起,他赶紧夹两筷塞进嘴里。

叶爸准备了五斤肥牛,架不住两个饿坏的大小伙子猛吃,吃到最后叶斯整个人已经瘫了,一只胳膊还在何修腿上,看着火锅里浓稠的汤说道:“我感觉还能再下一绺面。”

“我吃不下了。”何修连忙说,看着自己面前摆着的空酒瓶,叹口气。

叶爸嘴上说不用管他,但时不时就主动提出干个杯,何修稀里糊涂就喝了四五瓶进肚,被火锅热气一熏,有点头昏脑胀。

“我给你们下面。”叶爸打了个嗝,“九点多了啊,你俩吃完饭就洗洗睡觉,明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我送你们上学。”

“好的。”何修忍着头晕点点头。

说不吃,面条煮好后何修看叶斯唏哩呼噜吃,忍不住也吃了一小碗。番茄锅底越煮越香,浓郁得上头,配挂面有一种朴素而奢侈的香味。何修吃到最后感觉自己撑得有点想吐,但还是把剩下最后一根面条捞进了嘴里。

“香吗。”叶斯拍拍他的腿。

何修点头,“香。撑不住了,睡觉吧。”

叶斯也点头,“你先洗,我得躺会消消食。晚上我睡沙发,你睡我床行吗?”

“我睡沙发吧。”何修说,“没那么多讲究。”

“少废话。”叶斯在他腿上一拍,“洗澡去。”

何修进浴室后,叶斯就躺在床上消食。他撑得都有点大脑空白了,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雨里跟何修挤在一起走的时候就感觉特别上头,那股嗨劲一直延续下来,吃肉的时候都像是在比赛,没吃过似的。

“叶斯。”何修站在门的另一侧喊他,“有牙刷毛巾什么的吗?”

“都在洗手盆底下的柜子里。”叶斯喊道:“内裤也有新的,你随便拿!”

“好。”何修说。

里面没声了,但透过浴室门没什么卵用的毛玻璃能看见一个绰绰约约的影。何修双手扥着t恤底下把衣服脱下来,然后弯腰解裤子,这些动作都能看得真真亮亮的。

叶斯咳嗽一声,眼睛挺不老实地盯着毛玻璃背后的轮廓瞅。

一种隐秘的刺激感涌上,叶斯心跳好像悬停了一瞬,而后他有些紧张地撑着床板往起坐了一下。

他听见里头何修翻完东西往里走的动静。

一步,两步,三步。估计是果着身子在走,迈着那两条长腿,肩背随着走路的动作会不经意地显出肌肉浅浅的线条。

就跟上次在澡堂子里走在他前面时一样。

脚步声停了。

叶斯猛地屏住呼吸。

水声哗地一下响起来的时候,叶斯下意识低了下头。

“我说。”卧室门突然被推开,叶爸探头进来,“何修带来的小贴饼我放冰箱里了啊,你俩明早吃行吗?”

叶斯在床上蹦起来空中翻了个身,又轰地一声砸回床上,屁股朝天还把被子压在身下,满脸通红。

“干什么呢。”叶爸吓了一跳,“你刚不是没喝酒吗?”

“我小腿肚抽筋了。”叶斯咬着牙说,脸埋进枕头里,两腿配合着在床上蹬了蹬,“别理我,让我自己挣扎一会。”

“啊。”叶爸松口气,“估计还长个呢,回头你买点钙片吃。”

叶斯机械地在床上抽腿,“知道了。”

“毯子什么的在沙发上铺好了啊。”叶爸说,“少什么来我屋拿。”

叶斯一声都没吭,直到叶爸走了,他才猛然翻过身,对着天花板大口喘着粗气。

“真刺激。”沙雕在脑海里啧啧感慨,“惊吓吗?”

“闭嘴。”叶斯咬牙切齿,低头看了眼,已经风平浪静。

他长吐一口气,突然又觉得心里很罪恶,抬手把自己的头发捣乱了,然后拿出手机。

何修周末录了十几段英语让他听听抓毛病,他之前只随手放了一段,压根抓不出错,感觉比考试听力还标准。

但确实挺适合用来练听力的,可以听着速记,感觉对听力提升很有帮助。

但这会叶斯没有心思速记,他只想做点什么把脑海里的罪恶祛除,于是戴上耳机,点击播放。

何修平静的声音在低弱的电流白噪音中响起,仿佛一个沉稳的英国绅士。

“thisattitude,thatnothingeasierthanlove,hasntinuedbetheprevalentideaaboutlovespitetheoverwhelngevidencethhardlyanyactivity,anyenterprise,whichstarted……”

叶斯听了两句,感觉不像是平时英语听力播放的那些衬衫的价格是几镑十几便士,而是像首诗似的,主题竟然还是说“爱”的。

但这个说爱说的有点复杂,一遍听下来没太听懂。

叶斯正想往回拖一下进度条,就听何修突然换上中文,用和刚才一样平静的声音在耳机里说道:“这是弗洛姆《爱的艺术》选段,非常适合用来做听力练习。hasntinuedbe、inspiteof、tothentrary,这几个都是平时听力经常挖空的短语。至于prevalent这个词有一点超纲,但去年一模考到了,也可以留意下。”

卧槽。学神精神闪闪发光。

叶斯原本那点乱七八糟的心思被何修打败了,立刻拉开床头柜翻了纸和笔出来,把刚才何修说到的那几个短语记下来,又在嘴里念叨了几遍。

浴室里的水声停住,何修用干毛巾把头发上的水分擦干,穿着一条叶斯的睡裤和自己的黑背心走出来。

他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推开门却发现叶斯正趴在床上戴耳机跟读英语,读的那一段就是他之前给叶斯录的。

叶斯读的不太连贯,但很认真,头顶常年炸着的呆毛都软乎乎地趴下去了,全神贯注地陪着主人一起学习。

读完一整段,叶斯才抬起头摘下耳机,“你洗完啦。”

“嗯。”何修仍然有点不好意思,背转过身,右手拿毛巾摁在头上,靠大力搓头发来缓解心里的焦虑,“你读英语吗。”

“跟着你随便读读。你口语好听,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叶斯叹口气,把那张纸又扯过来,“第二段里头那个,pre……preva什么玩意的,那是哪个词啊,你给我写一下。”

何修嗯了声,右手摁着头发,左手接过笔在纸上随手写下那个单词,又顺手标注了释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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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意思啊。”叶斯拿着纸看了看,又啧啧感慨,“你左手写字可以啊,感觉比右手写得还要帅气。”

“不是同一种体。”何修笑笑,“小时候学书法,右手练楷书,用来考试写作业。左手练行草比较多,随便写着玩的。”

叶斯咂咂嘴,这话要是别人说,他会立刻给对方打上装逼狂标签赶出去,但何修说他就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觉得心服口服。

“太强了。”叶斯深吸一口气叹出,在那张纸上弹了弹,又感觉这个字体看着有点眼熟。

“你去洗吧。”何修说,“我没用太多热水,看还有五十度。”

“够用。”叶斯随手把东西收了,“我就冲一下。”

折腾一番,快十一点了,两人才分头躺下。何修躺在叶斯的床上,卧室门虚掩着,能透过缝隙看到客厅沙发一头,叶斯放脚的那头。

叶斯好像心情不错,一只腿伸平,另一只腿抬起来骑在沙发背上,还哼着完全听不出来的调。

何修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一下。

叶斯:你睡觉了吗。

何修立刻回:还没有,你呢。

叶斯:也没有,我还在回味今天的大雨和火锅,感觉周末一下变得巨充实,发生了好多事。

何修忍不住勾起唇角,在叶斯的床上翻了下身,确保那人的脚一直在自己余光里,然后回复:为什么要来接我,我又不是回不去。

外头沙发吱悠一声,叶斯把沙发靠背上搭着的那只脚放下来,也翻了个身:因为你都失联了啊,我很烦别人失联,不回我消息我就想火速找到你,看看你到底干什么呢。

何修无声地对着手机屏幕笑了笑,过一会发了一个蒜头王八的表情:睡觉吧。

叶斯很快回了一个皮卡丘:晚安!

何修:晚安。

折腾一天又吃了火锅,困意上头很快,叶斯没一会就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后半夜又下起雨来,这回没有雷声,就是简单粗暴不做作的大雨,哗啦啦的。雨下了一会,客厅里的空调开始工作,发出低微的换气声。

叶斯突然梦回重生前,就在高考前离校那天,他双手插着兜,吊儿郎当地穿过长长的走廊,从混子十八班一路走到精英四班,在自己曾经混了两年的教室门外驻足。

何修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白衬衫,站在讲台上,手上捏着那张熟悉的毕业生小纸条,停在秘密箱缝隙上空,没撒手。

何修回头和他平静对视,然后把纸条收回来夹进书里,转身走了。

梦里和上辈子的真实情景不太一样,上辈子何修最后还是跟他说话了的,结果梦里就变成了擦肩而过。叶斯茫然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英中传说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大的怅然。

一晃都三年了,主动打了无数次招呼,但一直只能得到不咸不淡的回应。

高考后大家估计也就彻底分道扬镳。大人们都说高考是一道人生的门,踏过这道门,有些人和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世界。

无所谓。

他本来就是个不知道人生会在什么时候戛然而止的家伙,跟英中之光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叶斯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留给四班空荡荡的教室最后一个无谓的苦笑,然后扯起书包往外走。

走到校门口,他低头看见那张纸条掉在地上。他随手一捞,捡起来抻平看了一眼。

“高二暑假,捅太岁的是我。很爽。不后悔。”

字体隽逸嚣张,下笔顿挫。看似潦草,但又有一种别致的笔韵在里面。

客厅空调突然加大了送风的风力,叶斯耳朵尖一动,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重生前的回忆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辈子的梦里了,他已经比较习惯,没什么大不了的。

窗外雨声哗然,衬得客厅格外安静。叶斯摸出手机看了一眼,02:14。主卧的门虚掩着,次卧的门也关着,何修跟老爸应该都睡得正熟。

叶斯打了个哈欠,翻身准备继续睡,然而刚闭上眼,突然觉得心里颤了一下。

他猛地坐起来。

晚上听英语整理的东西被他睡前随手塞书包里,书包就在沙发旁边的地上扔着。叶斯下地摸黑把那张笔记找了出来,没开客厅灯,就用手机晃着又看了一遍何修写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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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斯猛地闭闭眼,那个“的”字和刚才梦里纸条上“的”字完全重合,没有一丝不同。

行草很多字下笔都很独特,这个“的”字就是例子,至少叶斯从来没看别人这么写过。

虽然两张字条上只有这一个重复出现的字,但就这一个字,基本已经能够验证叶斯刚才心里那个可怕的猜想。

他猛地站起来,瞪着那张字条长达十几秒,而后又有些茫然地坐了回去。

“在想什么。”沙雕平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叶斯茫然地看着虚掩的卧室门,突然想起刚开学时何修的作文里写,“我曾偏执轻狂地认为,自己知道人生的最优解是什么。那时如果有人问我后悔二字,我会回答,从未。”

那时他问何修是不是有秘密,何修只囫囵地拿上课偷看漫画这件事搪塞过去了。

“何修是不是重生的?”叶斯在脑海里问,“他是重生的!对不对?”

沙雕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沙雕轻轻叹气,“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重生会改变很多人的轨迹,但有些轨迹的改变却是主动选择。真真假假,你要有自己的判断。”

叶斯茫然地靠在沙发背上,感觉自己前心后背蒙了一层冷汗。

雨夜仍旧寂静,他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摊开在膝盖上的手掌心。

他想不懂何修为什么会重生,难道何修也在高考前猝死了?不可能,何修很健康,而且每天循规蹈矩,不会有什么意外出现。

如果说这一世何修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不像从前那么循规蹈矩了。

还有太岁……原来当年高二暑假真是有人捅了太岁,才导致上辈子自己和太岁那一架没打起来。但……何修当时为什么会去找太岁的麻烦?

叶斯猛然想起何修说他捅过人,一个人伙同一条巷子堵了一群,后来还在人屁股上扎了一刀跑了。

现在想起来叶斯仍然有点想笑,但笑意过后又是更深的茫然。

太多谜团,他感觉自己脑子里装满问号,晃一晃都能从耳朵里飘出来几个。

叶斯完全听从本能地站起来,赤着脚无声地走到卧室门口,推开虚掩的门,在黑暗中摸索着坐在了床前的凳子上。

何修正睡着,那道熟悉的呼吸声很让人心安,叶斯就那样坐在椅子上看何修。

黑咕隆咚的,其实也看不清脸,就只能看见被子下身体随呼吸有规律地起伏。

叶斯坐了一会,感觉有很多想问的,但又似乎没什么去问的必要和立场。就像他此刻坐在这里,不知道自己是想干什么,是真的感觉困惑,还是只是想坐在这看看何修。

实话说,睡觉的时候脑袋顶上少了这道呼吸声,他也有点睡不稳,不然也不会做那个奇怪的梦。

叶斯突然回身轻轻拉开一点窗帘,让微细的月光透进来,照在何修脸上。

你看这个学神,他又帅又可爱,睫毛还很长。

叶斯突然感觉自己心跳微妙地加速起来,咚咚咚狂跳一气,他不得不心焦地站了起来。

闭着眼的何修无意识地皱起眉。

干什么呢这家伙,大半夜不睡觉,坐他床头看,怪吓人的。

叶斯一进来何修就听到声了,但没好意思睁眼,怕吓到他。本来以为他是进来拿什么东西,结果似乎也不是,就那么坐在凳子上疑似盯着床上瞅,瞅了半天也没有下一步。

梦游?

住校的时候没发现有这毛病啊。

叶斯心焦地转身往外走,脚底下一个没留神,当!地一声就踢在了床尾。

嗷嗷嗷!!!

叶斯瞬间痛得飚出泪花来,都不用开灯,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此刻脸憋红了,小脚趾传来一股剧剧剧痛,痛得他恨不得原地抱起自己的脚蹦两圈。

叶斯猛然一回头,发现何修已经睁开眼,正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

说时迟那时快,叶斯猛然遏制住自己想要抬脚的冲动,双手毫无预兆地平举了起来。

叶斯把眼睛闭上,深吸一口气,学着僵尸一样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了起来。

本来要说什么的何修不得不闭上嘴,茫然地看着他。

叶斯来来回回走,像走进迷宫的苍蝇一样到处撞,期间顺次撞到了床头柜、书架、衣柜、地上的凳子,撞了不知道多少次后终于摸到门口。

而后他就那么闭着眼淡定用脚拨开门,僵尸步走了出去。

何修原本只是有点困惑,此刻脸上的困惑几乎能写成一本书。

他费解地坐在床上上半身前倾,目送叶斯僵尸样在方厅又来来回回兜了几圈,终于找到去往客厅的门,顺着门又走了几个闪电轨迹,最后回到沙发旁。

叶斯脚又踢到沙发腿上,两只平举在身前的胳膊神经兮兮地抖了抖,然后僵硬地通一声倒回沙发上。

客厅很快响起了一个何修之前没听到过的呼噜声。

吭哧吭哧的,有点夸张,像猪叫。

何修感觉自己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困惑过。

他茫然地伸手按住卧室门把手,看了看客厅沙发上那家伙,又茫然地把门推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费解地看着头顶一根小红绳的佛蛋,你这是要干什么?

那个。佛蛋拘谨地停顿下,晚上睡觉你能帮我把惨蛋绑在床上吗?

啊?作者吓一跳,你要干什么!

佛蛋心虚地扭头看了一眼蛋窝,看着自己不存在的脚尖蚊子声说,我发现惨蛋会梦游诶。

作者松了口气,梦游就梦游,还能锻炼蛋体呢,你绑人家干嘛啊?

佛蛋别过头去,万一我没醒呢。

嗯?作者困惑皱眉,什么意思?

他会跑到别的蛋窝去的。佛蛋担忧地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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