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汀抬起头。

——有星星。

很微弱,但仍旧坚持散发着光芒。

大城市的夜晚星星最是罕见,她不由得感叹道:“真美。”

纪汀凝望着那些一闪一闪的小亮点,突然想到一种说法——地上死去的人会化作天上的星星,永远守护着自己所爱。

她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不知,这万千星斗里面,有没有属于阿胖的一颗呢?

它在天上过得好吗?没有他们的庇护,它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或是受了欺负?

这一年多以来,她竟一次都没梦到过它。

胖胖,是你不愿意见到姐姐吗?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纪汀的鼻子有点酸。

潮气逐渐氤氲,聚成晶莹泪珠缓缓溢出眼眶,滑落脸颊。

今天这样喜庆的节日,哭哭啼啼实在不像样子。

她吸了吸鼻子,小幅度地背过身,悄悄地抹眼泪。

一只手搭上了纪汀的肩膀,将她的身体转了过来。温砚看见她通红的眼角,怔了一下:“糖糖,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纪汀哽咽着,一抽一抽地道:“我想阿胖了。”

温砚垂眸凝视着她,半晌张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低声安抚。

“过来,哥哥抱抱。”他说。

纪汀贴着他胸前衣襟,哭得更加放纵,断断续续道:“我好想它……好想好想它……”

温砚抿着唇,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给予抚慰。

说实话,他并不能理解她的这种感受。

他性情淡漠,对任何的人或事都不会有过多的挂牵,更遑论如此隽永深刻的感情。

都这么长的时间了,竟还会想念着吗?

温砚的手覆上怀里人儿的小脑袋,轻声哄道:“不哭了。”

——虽不能感同身受,但是看见她难过,他的心里还是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有些陌生,让他一时间无法辨别是为何种情绪。

远处又有亮丽色彩燃起来了,明媚的光点缀满夜空,在两人的身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温砚依旧抱着她,瞳孔中倒映出烟火的形状,手上动作渐行渐缓。

一副极为宁静的画面。

耳畔传来一声声沉稳有力的心跳,纪汀渐渐平静下来,一声不吭地倚靠在温砚怀里。

——她是如此眷恋这个怀抱所给予的温暖。

如果时间能够停驻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

纪汀等到眼睛不那么红了才和温砚下楼,大家都在看春晚,两人很自然地加入观众席。

客厅里不时传来阵阵笑声,纪汀的心情重新放晴。

她看向窗外璀璨夜景——

辞旧迎新。

又是崭新的一年。

寒假匆匆而过,春季学期接踵而至。

纪汀原先加了校学生会外联部和金融协会等社工组织,因此生活忙碌且充实。

大一是学生们最拼的时候,初来乍到,还没完全熟悉规则,只能不断努力试图融入集体。

这天纪汀去取快递,拆开一看,是寒假做的陶瓷杯。

不得不说,当时只是随手一做,没想到出炉之后效果这么惊人,色彩绚丽,还怪好看的。尤其是WY两个字母,在其中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突然有点不想把它送给阿砚哥哥了。

说起来,她这里还没有一件物品刻有他的名字,如此看来,这陶瓷杯也算是独一无二,含着不为人知的亲昵。

纪汀把这件作品端端正正地摆到了桌上,将“WY”转向墙面藏住。

这时,手机一震,微信弹出田佳慧的信息:【糖糖,下周的校歌赛,去吗?】

纪汀近期学习和社工有点忙,毫不犹豫地回复:【不去。】

田佳慧:【555是这样的!我想借这个机会和方泽宇见一面,需要一个中间人搭桥,你就帮帮我嘛!】

上次同学会田佳慧不小心发错消息,方泽宇当时就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可惜她脑子不清醒,居然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暗恋他的这件事。

醒酒后的田佳慧悔不该当初,又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准备听他的答复,从此之后就有意地避着方泽宇,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

现在这是……想通了?

纪汀:【你想让我以自己的名义把他约出来看校歌赛?[旺柴]】

田佳慧:【对,然后到时候咱们假装偶遇,三个人一起。】

虽然当初听完事情始末之后纪汀差点笑死,但是对于好友“坎坷”的情感之路,她还是存有一丝怜悯之心的,当即道:【行吧,爸爸帮你这一回。】

田佳慧:【么么爱你大宝贝!!![亲亲]】

纪汀给方泽宇发了信息,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校歌赛当天,两人约好在综体门口见面。晚上六点半准时入场,方泽宇问纪汀:“你最近忙吗?”

“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他笑笑,像是随口一提,“怎么会约我不约阿砚?”

纪汀脚步一顿,自然地笑道:“因为想跟您好好联络下感情啊。”

“噗。”方泽宇轻笑一声,“行。”

座位在前排领域,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进场,他又道:“你知道佳慧最近在忙什么吗?”

Wow!

有!机!会!

纪汀作为僚机,自然要好好表现。

“就是学习社团那些的吧。”她试探地问,“你们最近没联系吗?”

方泽宇嗤了一声:“没有。”

哎哟!

有!火!气!

纪汀觉得前途光明,正想趁热打铁,就听到一个浮夸的声音——

“啊!糖糖!真的好巧哇!你怎么会在这里鸭!”

纪汀:“……”

集美,戏过了。

虽然心里默默吐槽,她还是配合地看向田佳慧,诧异道:“宝贝你也来了?!”

田佳慧:“看个校歌赛都能遇到!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呐!”

纪汀:“……”

够了,真的够了。

田佳慧在她另一边坐下,连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方泽宇,兴高采烈地跟她聊天。

纪汀坐在中间,全身的毛孔都能感知到方泽宇打量过来的视线。她也不知道田佳慧拿的是什么剧本,只能见招拆招。

“……哎呀真的好搞笑,你看毕导最新那个推送——”

五分钟后,方泽宇终于坐不住了,沉声打断:“田佳慧!”

被点名的人顿了一下,身子前倾了些,偏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哎呀,泽宇哥,您也在这里啊!对不起,我刚刚没看到……”

方泽宇被气笑了:“没看到?”

“啊,是啊,我视力不太好……”

“你视力5.0。”

纪汀像个夹心饼干一样坐在中间,呛了一鼻子的火.药味儿。她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对方泽宇说:“要不咱俩换个位置?我比较喜欢坐过道。”

方泽宇不置可否,但却紧盯着田佳慧站起身,纪汀一瞧这架势,赶紧麻溜地滚到一边去了。

没过一会儿,校歌赛正式开始,街舞社的同学们先贡献了一段燃炸全场的舞蹈,然后选手们依次进行上台。

说来奇怪,自从座位换到一起之后,闹别扭的两人就不交谈了,沉默而专注地看着歌舞表演。

纪汀在旁边浑身难受,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也把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

所幸今年的十佳实力超群,她有种在鸟巢看了场演唱会的感觉。

“好的,在宣布最终名次之前,我们要先邀请一位神秘嘉宾上台演唱——”

观众席突然沸腾,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吓了纪汀一大跳。

难道他们都知道是谁了?!

她还在疑惑之时,舞台追光直直打向台中央,雾气环绕中一道身姿颀长的背影若隐若现。

纪汀:“???”

喵喵喵???

What???!!!

“让我们有请第27届校歌赛冠军温砚,为我们带来白举纲的《一拳》!”

男人上身穿了一件灰白色的不规则条纹衬衫,下半身则搭配了一条纯黑色的西装裤。他随意地坐在高脚凳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框眼镜,镜片反射出微光,显得冷感又斯文。

台下几乎所有人都在齐声呐喊:“砚神!砚神!砚神!”

纪汀在这种强劲的音浪中,产生了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田佳慧隔着方泽宇激动地探头过来:“糖糖,温砚哥跟你说了他要上台吗?!”

纪汀扯了下嘴角:“没有。”

他居然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要不是她今天被拉过来当和事佬,就要错过他的表演了!

气气。:)

摇滚的旋律合着架子鼓的节拍响起,整个舞台突然亮起炫目的红光,伴随而响的是温砚磁性慵懒的声音。

被质问被责怪被宠坏/只是假装活着不闻百态

在承受在习惯在忍耐/她还是从指尖悄悄溜开

田佳慧的一声“卧槽”清清楚楚落进了纪汀耳中。

旁边更是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叫:“啊啊啊也太帅了叭!!!”“啊我死了!!!”

温砚神色散漫地推了一下眼镜,莫名的有点欲又有点撩。

他的声音更是像被加了电一般直击人心。

或遐想或依赖或重来/只是不愿你被自己打败

霎那间台上金色光芒大作,像是被点燃了的火焰撒在男人身上。

温砚漆黑的眼眸迅速划过一丝锐利,整个人清晰可见地有了热度。

给我一拳让我清醒/足够疼痛/记得曾经的选择

给我一拳让我摆脱/这身空壳/忘了丈量的生活

他低声吟唱时声音醇厚如美酒,但是一旦想要表现态度的时候又充满了力量感。

滚烫又炽热。

这首歌极难驾驭,但偏偏他看上去如此信手拈来。

从前奏响起的那一刻,纪汀的心便如擂鼓般直跳,再也不曾停歇。

——覆水难收。

他是天生该站在舞台上的人,即便受尽万众景仰瞩目也不为过。

若是想与这样的他比肩,她也要努力变得更加优秀才可以。

当田佳慧第十三次因为太过震惊而想和纪汀交流心得时,方泽宇终于忍无可忍,把她探过来的脑袋按回了原位:“坐好!”

田佳慧因为情绪亢奋,也忘了自己的尴尬处境,兴致勃勃地拽着方泽宇:“温砚哥好帅!我觉得我爱上他了!”

方泽宇:“???”

呵,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绝绝子

方泽宇:女人心海底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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