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宫的会议散了以后,东君私下问都雄虺道:“宗主,这小子说的头头是道,我只怕他是纸上谈兵!”

都雄虺笑道:“我倒挺看好他的。我们按照他的谋划,不是把成汤的孙子拿回来了吗?现在到了夏都,防范比龙门山下严密十倍,地下有祝宗人和太一宗历代高手植下的‘错结盘根’禁制,空中有登扶竟的‘天罗’。就是我和那鹰眼小子易地而处,最多也只能自己硬闯出去,要想再带上一个人走,那是绝无可能。”

东君又道:“但这件事情若是成功,只怕那小子的声望会因此大进。他和大王又有父子之亲,宗主你就不怕他日后独揽大权么?”

都雄虺笑道:“祝宗人还是大王的叔父呢!照样不是灰溜溜走了。哼!放心吧,要想独操权柄,江离这小子还不够火候。只要局势稍稳,到时候不用我们打头阵,娘娘那边就容他不下。”

东君点头道:“不错,不过这小子也不知有何德能,东郭冯夷那老儿竟然会对他死心塌地。这也就算了,连云中君最近也动摇起来,宗主,对下面的人,您还是用点心的好。”

都雄虺点头称是。东君离开以后,他又冷笑一声,心道:“看来大夏果然气数已尽,出了一个昏君也就罢了,下面的人心竟然也离散到这个地步!眼见大敌当前,却还个个在这里钩心斗角!江离这小伙子想力挽狂澜,真是痴人做梦!”又想:“夏朝将倾,但却绝不能便宜了成汤。若让成汤得了天下,伊尹执政,我可就抬不起头来了!最好想办法让夏商斗个两败俱伤,把天下搅和成一个群雄争霸的局面!那时我再从中挑选一个人主作傀儡,世事便依然能任我所为!”

他想有莘不破的事情有江离去操心,便暂时不去理会,径回长生殿。走到半路突然想起阿茝来:“这娘们的窝好久没去了,也不知她长胖了没有。”阿茝的姿色也只是中上,但都雄虺眼光独到,自能发现这女人身上许多与众不同的好处来。这时天色已黑,都雄虺撇了从人,脱了正服,独自一个人穿着便衣,穿过小半个夏都夜市,买了些肉食来到阿茝门前。不认识的人看到他这样子还以为是一个半夜归家的市井男子呢!

都雄虺拎着东西敲打柴门,好一会,阿茝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谁啊?”

都雄虺笑道:“老公回家了,还不快来迎接。”

院内突然没了声音,又过了好一会,门内一阵慌张的脚步声渐近,柴门打开,先见到一柄昏黄的灯笼,跟着才见到云鬓松散的阿茝。都雄虺笑道:“这么弄得这么狼狈。”

阿茝调整了一下面皮,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会突然过来的!又这么晚了,早睡下了。”

都雄虺也不以为意,道:“我今天才回王都,办完了公事就到你这里来了。”抬手把东西交给她:“今晚我兴致好,弄几个小菜,把尸方辗转献上来的那瓶好酒端上来,我们一边赏月,一边玩耍。”边说边走,直入卧室。回头见阿茝也跟了来,笑道:“你谁糊涂了你!去厨房啊,跟来干什么?”

阿茝忙应了一声,转身出门,突然背后都雄虺道:“等等!”阿茝心头狂跳,脸色大变!却听都雄虺道:“不要把菜做得太王都味,就用你们水族的旧法整治。”阿茝如蒙大赦,应道:“知道了。”来到厨房,才拿起刀,手却抖个不停,过了一会没听见什么大响动,才渐渐放下心来:“大概已经逃走了。好险!”

阿茝走后,都雄虺施施然坐下,见床上乱得太不象话,笑道:“这娘们想男人想得厉害了,刚才多半是在做春梦。”突然瞥见摆着残羹剩菜的桌面上竟然有两副碗筷!心头一动,来到床边,鼻子连嗅,心道:“这床上全是男人的味儿!这娘们偷人!”

他是血宗的绝代高手!六感通灵,那微温的床铺上弥散着的异常味道普通人留心一些也能察觉,何况是他!都雄虺心道:“被子还有些温,是了,刚才是被我撞破了奸情!这男人多半没走远!”

要是别人遇到这事情多半会羞愤交加,但都雄虺的女人实在太多了,对床第之事又向来看得如同吃饭睡觉般轻巧,因此阿茝虽然这段时间得宠,得悉她偷人都雄虺竟然也不动气。反而想到:“她经历过我的手段,别的男人居然还看得上眼?却不知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暗运玄功,把“血宗玄影”延伸开去。

血宗的功夫,第一步是把身体炼得坚强无比,第二步是练得肉身变化万方。但练成元婴之后,由实返虚,精玄所在反而是那若有若无的影子!此刻那延伸开去的影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淡,一弹指间便遍及整个院落。影子所到之处,不但能感应到任何微弱的生命气息,甚至能让都雄虺借助影子听到、看到、闻到、触到!

几不可见的血影延一伸到后院,都雄虺便发现了那个奸夫的行迹。他也不张扬,身子融化了一般“沉入”血影之中,跟着从后院的血影中浮现出来。他的突然出现让眼前这个年轻人大吃一惊,连站也站不稳,扑通一声跪在都雄虺面前。

都雄虺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既然有胆子偷食,就不该怕成这个样子。”

那年轻人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呆在地上怔怔看着他。都雄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马、马、马蹄。”

“马蹄?连姓氏也没有吧?原来是个贱人。(注:这里的贱人指的是马蹄的出身,不是人格评价。)”

马蹄不敢开口,都雄虺道:“跟我来。”马蹄哪敢不从?心中懊悔刚才怎么不快点逃走。

原来今天下午他听说阿茝竟然是血祖都雄虺的禁脔之后,一开始吓了个半死,但后来想想都雄虺刚刚进城,多半不会连夜来光顾他的外室。又听阿茝说都雄虺最近好像开始要冷落她了,终于色胆压倒了害怕,竟然决定留下。两人用完了晚膳,从傍晚开始一直缠绵到晚上,马蹄又是害怕又是兴奋,越害怕就越兴奋!到后来阿茝受到感染,也忘情起来。两人颠鸾倒凤,尽兴一场,才相拥而眠。没睡多久,突然有人敲门。马蹄是如鸟惊弓,先醒了过来。再听说是都雄虺,连脸都吓白了。胡乱抢了衣服鞋子翻出窗户。逃入后院后心中稍定,他知道都雄虺这个“便宜姐夫”是个绝顶高手,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只是一步步地向石雁的阁楼那边挪去。正要跳过围墙,突然眼前一花,白日里雄踞猛兽高台之上的那个男人已出现在自己面前。

马蹄见自己的行踪被发现,原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道这个传说中的大魔头竟没有将自己立毙于掌下。他曾见有莘羖等高人,之后经历过几次出生入死,也算历练出了一点胆量。跟着都雄虺回到卧室的一个心七上八下,脑子转得飞快,来来去去只有一个念头:“如何才能保住性命!如何才能保住性命!”

都雄虺在卧室中坐下,打量了马蹄两眼,笑道:“身架子不错。阿茝倒是有点眼光。”

马蹄听得怔了,不知道这个大魔头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只听都雄虺问道:“你跟阿茝来往了多久了?”

马蹄不敢扯谎,讷讷道:“昨天才认识。”

都雄虺又问:“怎么认识的?”

马蹄一咬牙,把如何偷入石雁家,如何得她指点的事情一一说了。阿三的事情他不敢说出来,怕对自己不利,只说是想入屋行窃。都雄虺竟然听得津津有味,道:“原来我隔壁住了这么对有趣的邻居,哪天我也扮扮小偷,去抽她丈夫几鞭。”

两人正说着话,阿茝听到声响跑了进来,一见到马蹄在房间里,登时吓得魂飞天外。都雄虺扫了她一眼,道:“酒菜准备好了么?”

阿茝苍白着脸,冷汗浃背,好片刻才勉强说出话来:“没……还没。”

都雄虺不悦道:“那跑过来干什么,做饭去。”

阿茝哆哆嗦嗦回厨房去了,都雄虺也不理她,继续问马蹄如何勾引阿茝。马蹄一开始哪敢说起?但转念一想:“这些高手好像个个都不太正常,罢了,我豁出去!赌上一把!”鼓气勇气,说起自己如何跳进院子,阿茝如何开窗,自己如何挑逗,阿茝如何应对——说的比事实还多了两分轻薄。

都雄虺饶有兴趣地听着,还不时地插上一两句:“唉,你这句话可就说得没水平了。应该这么说……”“呵呵,这娘们是自己动情了……”最后他总结道:“小子,你这次是蒙到了。要不是阿茝肚子里烧着一把柴火,你这点三脚猫功夫,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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