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上一世所赐,薛宸对京中的富贵圈中所发生的事情还算熟悉,她虽从商,但是所经营的项目以女人的衣裳饰品为主,多要接触各家夫人,谁家没有点龌龊事,有的只是没有发现,有的是发现了被隐藏起来,但这些都是确实存在的,只要利用得宜,后宅也能给他们制造出厉害的动荡。

信国公夫人曾氏也不例外,她上一世是薛宸的大客户,信国公府薛宸是三天两头能进去的,只不过,是作为下品的商女从旁人进去的,她知道,曾氏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端庄明理,贤惠淑良,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她生性善妒,对于信国公身边的妾侍多有残害,可表面上却又喜欢维持那种贤惠主母的形象,一般只要信国公私下里与哪个女人有了首尾,她都会想方设法的将那个女人除掉,然后为了表示自己大度,又会另外送个自己的人给信国公,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却是周而复始的发生,信国公后院的姨娘与通房,就没有能够安然渡过五年的,但是在薛宸的印象中,信国公府后来倒是有一个相当厉害的女子,成功的躲避了曾氏的陷害,成为了信国公身边最受宠爱的姨娘。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曾氏身边的大丫鬟闵柔,后来信国公府中唯一一个能和曾氏分庭抗礼的闵姨娘,因为往年熟知曾氏的手段,因此才能次次化险为夷,到最后,与曾氏形成水火之势,而薛宸的记忆中,闵姨娘应该还有一年就该被抬为姨娘了,而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是曾氏的心腹大丫鬟。

薛宸身边有严洛东,脑子里又有上一世的记忆,只要给严洛东提供一个可供参考的方向,他就可以替她将要知道的人祖宗八辈都给打听出来。

闵柔是福建人,家乡受了灾之后,就随着哥哥嫂嫂逃难到了京城,后来辗转去了曾家做丫鬟,从八岁就开始摸爬滚打,十五岁就凭着机灵被曾家送去已出嫁的大小姐身边做一等丫鬟,因为曾氏的陪嫁丫鬟们都到了二十五岁,该放出去的年纪,曾氏已经换出去两拨丫鬟,可饶是如此,她依旧只放心娘家的人,闵柔这才有机会于八年前去到曾氏身边,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得知这些情况之后,薛宸才明白,为什么上一世闵柔会在一年后孤注一掷,冒险让信国公抬她做姨娘,将自己放在曾氏的对立面了,因为她再过两年就满二十五岁,到时候,曾氏一定会将她配人或是放出府去,她早已不是完璧之身,出去或是配人,将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所以,干脆就为了自己的将来赌一把,八年以来,她帮着曾氏做了不少害人之事,因此她可不是个一般的软角色。

但是,不管多狠的角色,她都有弱点,闵柔的弱点就是她的哥哥嫂嫂,她嫂嫂两年前因病去世,她哥哥整日沉沦度日,两个侄子就靠她一个人接济养活,如今她哥哥又沾上了赌,家里被他输的家徒四壁,成日借债,最终都会找到闵柔身上来,让她去还。

信国公府后院。

曾氏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捅她一刀的人会是自己的亲信心腹,只见闵柔跪在地上,在年过六十的信国公面前,一字一句的控诉曾氏:

“国公爷,奴婢实在是没法忍受了,如今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向国公爷揭露夫人的恶行,这么多年以来,府中姨娘一个一个的,从府中消失,七年前的马姨娘,是在回乡的途中,被夫人派人前去勒死,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还有五年前那个宴姬,公爷不过宠幸她一夜,就要将她纳入府中做姨娘,可是第二天她就被发现吊死在厢房之中,她哪里是不愿,根本就是被夫人派人谋杀的;还有四年的张娘子,三年前的罗夫人,她们都是苦命的女人,张娘子腹中还怀了国公爷的骨肉,夫人哪里肯她将这骨肉生下来,连夜就派了人去给她灌了滑胎药,张娘子反抗,她就派人将张娘子抛入河中,做成她自尽的假象……公爷,我知道这些事之后,害怕的成夜都睡不着,这些天我尽做梦,梦见张娘子,马姨娘还有宴姬的鬼魂来找我,她们每天都跟我说,她们在下面,过的好惨,冤死鬼是没法投胎的,只能游荡人间,无人供奉啊。”

曾氏面如死灰,跪到了地上,这些天还真是邪了门儿,上个月刚毒死了一个怀孕的外室,第二天,她娘家兄弟就闹上了门,抬着棺木在国公府门前,似乎还都会些拳脚功夫,府里的侍卫赶都赶不走,一直闹到了国公回来,那些人罗列出了很多证据,指证她杀人,国公这些日子都在为那个外室伤神,哪里就能听这些事情?当即就下令彻查,还让那些人把那外室的棺木抬进了国公府中,请了仵作来验尸,验出来那尸体是中了毒,腹中有一个成了型的男胎,这下国公就震怒了!当场就要她说明情况,曾氏一致否认这是她做的,就连她娘家承恩伯府都派了人来给她撑腰,可是,谁又料想这个关键时候,闵柔会突然发难,面对自己最亲近心腹的指责,简直震惊的难以复加,曾氏想否认,可是闵柔将这些事情,一桩一桩,一件一件全都说的头头是道,时间地点人物全都吻合,而她说的这些,只不过是没有让她亲自动手的,可就这几个人,也足够让曾氏吃不了兜着走,关键这些人里,还有一个怀了孕的张娘子,更是让国公震怒不已,当场就甩了她一个巴掌,连休妻的话都说了出来。

闵柔在一旁哭的肝肠寸断,二十三岁的她风华正茂,那国公居然当众就去把她扶了起来,拥在怀中一起落泪。

至此,曾氏才彻底看穿了闵柔的伎俩,知道这丫头是想踩着她往上爬,而且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很可能已经爬上了国公的床,曾氏心里恨啊,一想到自己身边的人,还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居然不自爱到爬上了一个可以做她祖父的男人的床,亏她平日里还觉得她能干,觉得她忠心……曾氏如今恨她恨得简直要咬她的肉,啃她的骨头,拼了命也要对闵柔奋起反扑,可奈何上门闹事的人和国公百般阻拦,而国公又对闵柔深信不疑,闵柔天生会演戏,一个劲的对国公请罪,说自己当初年少无知,又惧怕曾氏的势力,害怕落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所以才苟延残喘隐瞒至今,她义愤填膺的对国公说自己要出家,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又或者要让国公杀了她,只求赏她一份全尸的体面,说的是声泪俱下,肝肠寸断,让六十岁的国公亦是心痛不已,将所有的仇恨全都转移到了曾氏身上。

亲自从祠堂取了家法过来,将曾氏绑在院中树上,狠狠的打了好几十藤,打的曾氏喊破了喉咙,打的她奄奄一息,国公犹不解恨,当场就写了休书给她,以七出之名将她架着抛出了信国公府门外,又派人将曾氏的娘家人全都一并打了出去。

给了抚恤金给上个月被毒死的外室一家,遣散了他们出去,没过两天,就把闵柔扶成了姨娘。

信国公府的事情,从薛宸开始预谋到如今看见成果,不过也就是二个月的时间,薛宸在院子里给莫哥儿和荀哥儿荡秋千,严洛东来了之后,她就让夏珠她们陪着娄映烟和娄映柔和两个孩子玩儿,自己和严洛东去了一边的亭子里,听着严洛东的汇报,薛宸点点头,说道:

“闵柔那条线别断了,咱们今后要做的事还得要她帮忙呢。她兄弟的赌债怎么样了?”

薛宸站在亭子栏杆旁,看着一株已经长出花骨朵的兰花,觉得有些意外,便弯下身子去仔细瞧了瞧,严洛东在她身后说道:

“赌债还不是少夫人一句话就免掉了嘛。反正是咱们自己的赌坊,要他输多少,全都在少夫人口中。”

薛宸没有说话,像是看花看的着迷了,闵柔兄弟好赌,赌是软肋,而他又是闵柔的软肋,想要控制一个人做事情,威逼利诱,一样都不能少,闵柔面前,有他兄弟事情拖着,还有一个国公府姨娘的位置候着,这两样全都是能牵动她的利,再加上时机刚刚好,上个月曾氏正好害了一个外室。

而那找上国公府大门闹事的外室娘家人,自然也是薛宸派出的,数罪并发,再加上早就搭上国公的闵柔,还愁治不了一个曾氏?

“承恩伯府那里怎么说?”

承恩伯府是曾氏的娘家,她也算是曾氏的老长辈了,平日里她作为信国公夫人,给了曾家不少帮衬,如今她落了难,承恩伯府怎么着也得奋起反抗一下的,要不然面子上就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严洛东见薛宸直起了身子,目光往旁边瞧了瞧,他就立刻将手边的一把小剪子递给了薛宸,薛宸接过后,继续弯下腰,去将兰草根部一颗生出来的小旁支给剪掉了。

“曾氏是承恩伯的亲姑母,她受了这么大委屈,承恩伯已经在书房写好了明日上奏的折子,说什么也要参一本信国公的,这事儿就算是闹上了朝堂,两家至此交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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