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宸一边喂奶,一边生闷气,心中更是担心荀哥儿的安危,虽然知道娄庆云有分寸,不会真的伤着儿子,可是荀哥儿在京里那是要天上的月亮都有人给他摘下来的,来到漠北,被娄庆云这么一整治,心理落差太大的话可怎么办呀?

夏珠从外头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薛宸在床帐里看见了,便让她直接进来,夏珠来到帐子外头,低声对薛宸说道:

“夫人请放心,世子已经派人打扫了柴房,也支了软榻,棉被很厚实,小世子没哭,也没闹,似乎在和世子赌气呢。”

小儿子吃完了奶,薛宸将他先放在一边,然后才说道:

“这么说,他是来真的,今晚上果真要让荀哥儿睡柴房吗?”

夏珠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点点头:“看样子……是。”

薛宸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努力平静下来,等大闺女也吃完了,她才整理了衣襟走出帐子来,踌躇一会儿后,才往外走去:“不行,可不能让他这么胡来,荀哥儿哪里吃过这种苦呀!现在一定心里害怕极了。”

夏珠拦住了薛宸,说道:“夫人,柴房外头有四个护卫守着呢,您进不去,我都是从后面灌木丛匍匐过去,巴在墙角看见的,您怎么去呀!去了也是被世子拦在外面。”

听了夏珠的话,薛宸便知道,娄庆云这回是来真的了,他是真的要给荀哥儿一个下马威了,她可怜的荀哥儿,只怕今晚真的是要遭罪了。

娄庆云知道薛宸在气头上,故意等到亥时才缓缓回了房,是想等薛宸睡着了才进来的,可没想到,房里的灯暗着,可他一进门,薛宸冷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睡柴房去?”

薛宸恼了一晚上,如今正气着呢。娄庆云蹑手蹑脚的动作僵了僵,然后才无奈的走到了烛台前,用火折子点燃了烛火,提着灯罩走到了床边,果真瞧见了薛宸娇媚带怒的模样,先讨好的笑了笑,没话找话道:

“嘿嘿,还,还没睡啊。”

薛宸何止是没睡,就连衣裳都是白日里的那套,从床铺上坐起,就要下床,娄庆云赶忙阻止:“别别别,我自己去洗就成了,你赶紧睡吧,不早了。”

说完这句话,娄庆云就要去净房,却被薛宸寒冷的声音拉了回来:“儿子睡柴房,你还想睡这儿?”

娄庆云舔了舔唇:“嘿嘿,我,我不睡这儿睡哪儿啊!哎呀,你就别担心了,我这不是练练那小子的胆吗?说是柴房,可里头干净着呢,榻是檀香木的,褥子是江南贡缎金羽绒,暖和着呢,比咱们这褥子都暖和,外头还有四五个护卫守着,没事儿的。”

娄庆云不说还好,一说薛宸就觉得难受,豆大的泪珠子就这么不要钱的掉了下来,娄庆云察觉不对了,月光照入房中,正好撒在薛宸身上,别过去的侧脸依旧美的惊人,可娄庆云知道,现在可不是欣赏妻子哭相的时候,赶紧凑过去,将薛宸摆正,手忙脚乱起来。

不管过多少时候,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薛宸的眼泪,只要她一哭,娄庆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哎呀,你别,别哭呀!真的没事儿。那也是我儿子不是,我能真的让他受伤害怕吗?你别看那小子和你们娇气,但实际上不娇气,就是性子太狂妄了,若是不趁早遏制住,今后这性子发展下去,但凡有一点偏差,就能彻底毁了他,我这也是为了他好。我没和你商量,就是怕你心软,可如今真的不是心软的时候,孩子到了启蒙的年纪,总要让他竖立起正确的观念才行,总是那么唯我独尊,目中无人下去可绝非好事啊。”

娄庆云一股脑儿的就把这些原本不打算告诉薛宸的话全都给说了出来,薛宸听在耳中,心里虽然好受了些,可就是忘不了儿子还在外头的事,眼泪是止住了,但看娄庆云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拍开了他给自己擦眼泪的手,赌气说道:

“儿子睡柴房,你睡地上。”

娄庆云见薛宸不哭了,也就不怕了,爽快的答应说:“成!只要你让我待你身边,睡哪儿我都成。”

“……”

不想理他,薛宸转过身子去,抽出帕子,自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娄庆云从背后搂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我这真的是为他好,我若是降不住他,他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更别说听我的话了,他若是不听我的话,不能练一本好功夫的话,将来可怎么办呀。对不对?”

薛宸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也就不打算浪费力气了,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

“对什么呀!不学功夫又能怎么样呢?”

娄庆云将下巴搭在薛宸的肩窝上,轻声说道:“远的不说吧,说近的,他要不会功夫的话,没准儿连媳妇儿都骗不回来!”

薛宸一时没想明白,还傻傻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娄庆云没有回答她,薛宸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看见娄庆云眼中那狡黠的目光,顿时明白了一切——这位世子爷,当初能三番五次出入她的闺房,可不就是因为会功夫嘛。

实在忍不住回头掐了他一下,薛宸简直想把他的脑袋剥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怎么什么事儿,他都能扯过来说呢,真是服了他!

娄庆云见她顿悟,这才笑了,说道:“你看,这么一来,我现在做的事就重要多了吧。”

“……”薛宸简直对这个滚刀肉,二皮脸,无话可说了。‘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夜却还在继续,薛宸一夜辗转,没睡着,脑子里就想着儿子有没有睡好,晚上起来喂了两回奶,都恨不得跑出去看看,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

说到底,娄庆云也不是没有分寸,他有自己的一套教孩子的方法,薛宸可以不赞同,但是也不能阻碍他尝试,只好暗地里派人去盯着,每天和她汇报儿子的情况。

荀哥儿每天一早就被娄庆云从被窝里挖出来,扛到军营里去,先打一个时辰的拳,然后再去骑马,中午也不回来吃饭,就在军营里和娄庆云一起吃,下午在娄庆云的帐篷里睡一小会儿,起来再去骑马,到傍晚的时候还要打两套拳,要是完不成,晚上就要睡柴房,就这样京城娄家的宝贝,到了漠北,简直就成了一个可怜的娃,没有祖父祖母太祖母的照拂,唯一一个疼他的亲娘似乎也被亲爹给说服了不敢来管他,荀哥儿反抗了几回,却都被无情镇压,日子过的是一天比一天辛苦。

要说娄庆云教孩子,还确实有他的一套功夫,大多采用的对症下药的法子,荀哥儿气性儿高,娄庆云就和他打赌,赌一些他暂时做不到的事情,输了就要睡柴房,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荀哥儿输,可娄庆云也知道张弛有度的意思,有的时候,也会故意输那么一两回,让荀哥儿得意得意,顺便刺激他的自信,培养他的兴趣,荀哥儿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收敛,专注力高的不是一点,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能够稳稳的坐在他的小马驹上,走上一两个来回了,一个月之后,就能牵着马缰跑起来了,一个月里,荀哥儿睡了二十五天柴房,娄庆云睡了五天,每回娄庆云睡柴房的时候,荀哥儿就会得意的跑来薛宸面前炫耀,母子俩凑在一起说一说娄庆云的坏话,那小日子别提多带劲儿了。

薛宸瞧着儿子的变化,心里也觉得有些欣慰,又觉得有些神奇,毕竟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荀哥儿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原来的肥胖,变成了如今的肥壮,吃的多,睡的香,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健康多了,眉宇间似乎已经开始有一点小小男子汉的坚定了,说话声音变得更加洪亮,行动更加敏捷,最重要的是,娄庆云似乎把这小子的学习热情给调动起来了,好学的不得了,看见什么都想去学一学,就算不学,也会主动了解了解运作之类。

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就有了这样惊人的变化,薛宸心里哪里是一句佩服就能形容的呀。

娄庆云真的是个好父亲,撇开了一开始荀哥儿对他的厌恶,如今荀哥儿可是走哪儿去,嘴里都放不下‘我爹说,我爹他,我爹……’这些字眼,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薛宸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在让娄庆云睡了一个月的地铺之后,终于开恩,让他回了床铺睡觉。

在漠北的日子过的平静又充实,这里没有京城的波诡云谲,没有勾心斗角,薛宸每天只要带好两个孩子,其他时候,就是悠闲的看看书,写写字,养养花草什么的,日子过的相当闲逸。

和娄庆云破冰之后,两人又一同商量给孩子取了名字,荀哥儿是卫国公府嫡长孙,所以他的名字薛宸和娄庆云决定不了,不过,如今这两个,他们还是有权利决定的。

大闺女取名欣然,小儿子取名长宁,寓意他们一生欣然愉快,长顺安宁。

一家五口在漠北过的那是相当滋润,就这么转眼过了半年,京里终于按捺不住,在一个暑气横生的日子里,太子车驾居然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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