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的天气变化多端,总是让人措手不及。早晨沈渝步入图书馆时,天空还万里无云,阳光猛烈,晒得她满脸通红。等到她下午出来的时候,周围已然暗沉下来,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才的明媚晨曦。

像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一样,她脑洞大开,胡思乱想着。

这个时间在图书馆外的人并不多,或许是因为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也或许是因为都还呆在图书馆内,通往图书馆旁边的一条路很是冷清,基本没看到什么人。

偶尔路旁的树上有翠绿色的叶子飘落,发出簌簌的声音,像是一幅动态的画。

这样的天气,配上这样的景色,倒有一丝萧瑟凄清的味道。

想起今天的天气,沈渝叹了口气,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出门都要记得带伞,反正不管怎样都有用,无论是大太阳还是下雨。

她走进图书馆附近的一家便利店,慢条斯理的在店里转了一圈。

突然间,沈渝像是感觉到他人的注视,她抬头环顾四周,店里除了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店员,就只有她一个正在闲逛的人。

错觉吗?

她收回思绪,又看了看架子上的物品,感觉没什么想买的,便走到冰柜旁拿了一瓶豆奶后,才向收银台走去。

余光扫到她走了过去,店员随意的将手机放入裤子的口袋,懒洋洋的用机器扫了下条形码,眼都不抬,吐了句:“三块。”

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雨点便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原本干燥的水泥地也慢慢的被雨水沾湿,呈现出零零散散的黑色小点。沈渝抿了抿唇,想起时间还早,家里也没人,便在收银台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个三明治,递到店员面前:“加上这个吧。”

店员瞟了她一眼,勾起嘴角,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他的声音清润而明亮,像是一块打磨过的璞玉:“加上这个三块?”

沈渝瞪大眼睛,显然因为店员的不按常理出牌有些不知所措。

她张嘴想要解释:“我不是……”

店员没有理会她,他的表情很苦恼,像是遇到了巨大的麻烦,自言自语道:“这可不行。”

沈渝有些慌乱的再度开口:“我的意思是……”

这次店员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坚决的说:“小利润经营,不讲价。”

沈渝:“……”

你全部讲完吧,你讲完我再说,沈渝愤愤的想。

注意到对方的嘴上挂着笑容,声音带着一点戏谑,倒是没有刁难她的意思。

再次将手中的三文治递给他时,沈渝又有些哭笑不得,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人用这种玩笑性的语气跟她说话,阴郁了很长时间的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

“……多少钱?”沈渝怕他再说出什么,又补充了句:“我是说两个加起来。”

店员笑了笑,不再捉弄她,指了指机器上显示的数字,示意她自己看。

沈渝用手机付了款,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拆开三明治的包装,咬了一口,咀嚼着,假装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实际上注意力都集中在店员的身上。

身材颀长,套了件宽松的黑色短袖,显得十分清瘦。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毛,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像是刚睡醒的模样。他慵懒的坐在凳子上,背靠墙,手指修长白皙,把玩着手机,面无表情,但脸上却仿佛写着四个字:生人勿近。

好像……有点眼熟。沈渝费劲的想着,有点想直接开口问他,又怕被认作是搭讪,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作罢。

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偷偷注视,已经变成的明目张胆的观察。

“好看吗?”店员突然开口,朝沈渝挑了挑眉,眼睛黑亮,带着笑意。

“……什么?”沈渝强装淡定,喝了口豆奶。

“觉得我很帅?”

沈渝的脸“轰”的一下变得通红,嘴里的豆奶差点喷了出来。她低下头,琢磨着怎么回答。

要不要问问到底认不认识?

不行,沈渝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这个状况问好像更像搭讪了……

短暂的无措后,沈渝像是被他戳到了笑点,嘴角不禁弯起一个大大弧度,眉峰间的阴霾一扫而光,她轻笑,点了点头,无奈的回应道:“还行。”

声音十分清脆,有些温婉,但又带着点少女的活泼,异常的好听。

店员拧开桌上的一瓶水喝了两口,喉结动了动,低声笑:“喜欢我?”

这句话让沈渝想起了陈玥说的话,她收敛了笑容,心情又变回最开始的那般阴晦,嘴角的弧度也向下垂了些。

等她再度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严肃而认真:“不是。”

这样正经的回答,让场面变得有一丝尴尬。店员也收起了笑容,不再说话,纳闷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有些无趣。

这时,有几个女生跑了进来避雨。便利店里因为开了空调,比外面的温度低了不少,被空调风一吹,她们都哆嗦着身子,抱臂大呼好冷。

雨势越来越大,天已经完全黑了,偶尔还有雷声响起,路上的行人走的匆匆忙忙的,但身上也都湿了大半。沈渝的注意力被外面的雨吸引,她忽然没了留下来的兴致,收拾好东西,又在便利店里逛了一圈,找到卖伞的架子,选了把墨绿色的伞便去付款。

女生们叽叽喳喳的挑选着零食,笑闹着,眉眼十分生动。沈渝的眼睛更加黯淡了,神情有些羡慕,她勉强的扯起嘴角,询问店员伞的价格。

店员看了她一眼,眼神狐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你认得我吗?”

沈渝愣了,原来真的见过?她诚实的答道:“好像见过。你是不是还在别的地方工作过?”

毕竟她是第一次来这家便利店。

他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眉眼还夹杂着几丝愤懑。他哼了一声,声音比起刚才也低沉了不少,无视了她的问题,用讨债的语气说道:“四十块。”

沈渝蹙眉,看着机器上上显示的二十元,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忍了忍,还是开口,有些委屈:“这儿写着二十元。”

店员恬不知耻的重复:“小利润经营,不讲价。”然后又哼了一声。

像个蛇精病……

沈渝被他的反应逗笑了,黯淡的眼睛又亮了起来,笑眼弯弯。她看着店员绷直的嘴角,突然觉得有些可爱。收起手机,妥协的从钱包里拿了四十块,递给他。

他毫不客气的把钱收起来,眉峰微微舒展,但还是一副“我正在生气快点哄我”的表情。

好想戳戳他的脸……

沈渝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她拿起雨伞,匆匆的推开门,刚想离开,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店员的表情更阴沉了,他打了个哈欠,用手揉了揉眼,一副又困又气的样子。

旁边的女生们有些激动,推搡着其中最漂亮的女生说着什么。

长得也挺撩人的,沈渝暗暗想。她打开雨伞,看着被大雨打的瑟瑟发抖的树枝,把书包背到了胸前,才缓缓的步入雨中。

回到家里,父母还是没有回来,沈渝脱了鞋子,把伞挂在鞋柜旁边的伞架上,就着鱼缸的灯走到房间,放下书包,拿了套换洗衣服便奔向浴室,慢悠悠的泡了个澡才出来。

她在书包里翻了翻,掏出手机,放入兜里,便到客厅去泡了杯牛奶。

盘腿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沈渝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捧着牛奶,点亮手机,三条未读短信。

嘴角一僵,动作快过思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短信已经打开了。

内容仍旧不堪入目。

——恶不恶心。

——唐钊文今天跟我说最烦你老是满身肥肉的在他面前晃了,哈哈哈,就你这样还敢喜欢他?真逗。明天就要回学校了,假期很愉快吧?

——不回我短信没关系,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闪电呼啸而过,雷声轰鸣而起,而后便只剩下大雨的磅礴声,空调的运作声,还有鱼缸发出的潺潺的水声。

孤独与悲戚像是一片巨大的迷雾将她笼罩起来。

为什么她的世界是这样子的?

暗无天日,似乎连一丝阳光都无法渗透进来。

沈渝面无表情,拿起手机像往常一样将短信删除,她想像平常一样无所谓的的去看微博,去逛贴吧,却突然红了眼眶。她陡然想起今天那个男生,满眼的笑意,嘴唇因为刚喝过水显得十分红润,戏谑道:“喜欢我?”

她丢开手机,将身体蜷缩起来,忍不住呜咽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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