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没料错,无言的伤十有八九是贵太妃治的。

她看过伤口的处理手段,明显不是这个年代的医者所为。

而如果那位游士真的就是塞甘丞相的话,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一个后世之人,所会的医术自然也是后世手段。

虽然与她的医术不能相比,却也要比这个年代高超许多。

他将这样的医术传给了当年还是吕小姐的贵太妃,贵太妃在几十年后,又用学自他的医术,救治了东秦九皇子的侍从。

这就像是一个轮回,那位穿越者带着极大的野心来到这个时代,在歌布怀才不遇,又远走寒甘,终于在寒甘谋了丞相之位。

怕是这位丞相如今心心念念想着的,是如何帮助寒甘国君入主中原,用他的火枪将东秦人灭杀,从自一统天下。

却没想到,有一天有人用他的医术救了无言,这事儿若是让他知道,怕是要后悔当年传授医术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感慨,感慨世事难料。

但这些都是后话,摆在眼前的,是无言被送进皇宫的事情被贵太妃知道了,但歌布国君却是不知道的。

那么又是什么人瞒天过海,把无言这种身份敏~感的人送到了歌布皇宫呢?

又为什么要把他送到皇宫里?

还有那个用火枪打了无言的寒甘人,如今究竟在哪里?

这一天,不出所料的,国君没有早朝。

群臣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等候在明正殿,却被太监告知国君陛下今日不上朝,请大家回吧!于是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进宫,又呼呼啦啦地出宫,期间不乏有对国君不上朝的猜测,也有胆大心细之人买通了宫人,问到了国君不上朝的原因。

结果这个原因一传开,朝臣就炸了。

因为惊鸿夫人,国君居然连早朝都不上了?

这不就是昏君吗?

美色误国,这话果然是没错的,却不知为何从前没见国君对女人感兴趣过,今日竟有了这般光景?

人们决定观望,他总不能一直不上朝吧?

兴许也就是一两日新鲜,到了第三日就一切正常了。

如果国君只是两日不朝,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可城主苗扶桑这头却倍感压力,因为昨日来告状的人也是一大早就围到了城主府门口,就等苗城主下朝回来给他们答复呢!这其中也包括双双,还有揣着证据前来告状的孟书玉。

结果苗城主带来了国君并没有上早朝的消息,一时间,群情激愤怒,所有人都在指责国君因美色误国,昏君一说很快就在凤乡城内传了开,连街边乞讨的小叫花子都能讲上两句。

孟书玉举着证据敲响了鸣冤鼓,当堂状告国君淳于傲杀害他的姐姐孟书和。

当金丝线呈上堂时,听堂的人更加激愤了。

人们说:“这回证据已经坐实了,杀人的就是国君没错。

他不但杀了,还是虐杀,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这么没了,手段太残忍了。”

“这样的人真的配做我们的国君吗?

他简直一点人性都没有,如今还为了美色而不上朝,我们要这样的君王到底有什么用?

不如叫他把位置让出来,谁有本事谁去坐,谁能对咱们好,能让咱们安居乐业,谁就去做这个国君。

如此才能叫人安心啊!”

苗扶桑听着这些话,心里头琢磨着怕是这次国君真的要挺不过去,好在他已经选明了站队,到也不怕跟着起哄。

就是不知这个站队靠不靠谱,万一扳不倒国君,他们苗家首当其冲就是要被灭族的。

不过他也认了,就像昨晚上夫人同他说的,就算没有孟家,咱们苗家也咽不下这口气,否则我们就不配为人父亲,不配面对我们的女儿。

孟家的案子人证物证俱在,已经算是坐实了。

形父一说今日也有了反转,因为那些被放出宫去的女子纷纷奋起反抗,坚决不执行宫宴当晚做出的三缄其口的保证,成群结队地来到城主府的公堂上,将这些年她们被送进后宫之后的遭遇,一一道来。

别说听堂的百姓们傻了,就是苗扶桑都听傻了。

最后得出结论——国君淳于傲不是人。

国君不早朝,只将万千恩宠施于白惊鸿一人身上。

但他也有累的时候,他也得睡觉。

此刻他就在梦乡,白惊鸿躺在他的身边,正侧着身,一手拄着头看他。

白惊鸿的唇角是带着笑的,因为他看到了淳于傲脑袋上的白头发。

才一天两晚,淳于傲的白头发就以肉眼可见的迅速在猛增。

除此之外还有眼角的皱纹,就算是闭上眼睛睡觉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淳于傲的皮肤松弛了,脸上的肉都有点儿耸拉了,眼窝都往深陷了去。

她知道这是药物的效果,这个男人正在逐渐衰老,不只外貌,还有身体器官都在衰老。

衰老就意味着死亡,她现在就眼睁睁看着淳于傲死亡,这简直是人生当中最快乐的事。

其实给国君下药有很多种,白鹤染给过她两种选择,一种是直接送入口的药,一种时把药下在她的身体里,通过这样的方式再转稼给淳于傲。

她选择了后者,因为这样才能不惹人怀疑,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且要让淳于傲完全相信她,也必须得让他尝到甜头。

如此他才能听话,她也才能在这宫里站得住脚。

白惊鸿起了身,淳于傲体力几近透支,这一觉不睡上三四个时辰是醒不了的,所以她有三四个时辰的自由,可以在这宫里随意行走。

没错,就是随意行走,她如今在歌布皇宫里的地位急升,国君已经宣布在圣运公主大婚当日就要立她为后。

所以她现在是准皇后,宫里没有地方是皇后不可以去的。

有宫女进来为她更衣,她身上一处处痕迹看得宫女也是触目惊心,不过那宫女还是羡慕她:“惊鸿夫人真是好福气,自国君登基以来还没有立过皇后,您是第一个。

将来要是有皇子诞下,那必定是下一任国君了,奴婢恭喜夫人。”

白惊鸿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一张脸上也是面无表情。

那宫女见她这样,也觉尴尬,便不再说这些了,只是告诉她:“大卦师方才来了,正在外等候召见,夫人您看,见是不见?”

白惊鸿愣了愣,开口问道:“何以是我见或不见?

他不是来见国君的?”

宫女摇头,“大卦师说,是来见您的。”

“哦?”

她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头,“那就见吧,让他在前殿稍候。”

穿戴洗漱,再梳妆打扮,其实很快,因为白惊鸿没有上妆,就简直梳了头洗了脸。

她觉得上妆浪费时间,她现在有许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出到前殿时,一眼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巴争。

她想将人让到殿里来,再想想,却是自己走了出去,还吩咐身边宫女:“不必跟着,我随大卦师在这宫里走一走,熟悉熟悉。”

宫女自然是听话的,再者,大卦师虽然叫大卦师,但也不过就是个八岁孩童,不需要太忌讳男女有别什么的。

于是白惊鸿便由巴争领着,一步步走出秋风殿,往后宫的方向绕了去。

两人在秋风殿地界都没说话,直到远离秋风殿,她这才开口问道:“为何要见我?”

巴争言:没有为何,就是过来看看。

你我也算故人,故人回宫,总得问候一下的。

白惊鸿失笑,“我与你算哪门子故人?

你是国君的卦师,为他做事,我不过就是个女人,咱们根本不挨着。”

她对巴争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巴争以前为淳于傲卜过很多卦,可以说,歌布的许多大事不是淳于傲决定的,而是巴争决定的。

“巴争,你最近有没有卜卦?”

她忽然这样问,问的时候低下头,死死盯着这个孩子。

巴争也不避讳,迎向她的目光:“卜过,死卦,且离死不远了。”

“哦?”

白惊鸿心中大喜,“不远是多远?

还有多久是他的死期?”

巴争不解,“你应该不希望他死才对,因为只有他活着,才能给你富贵荣华,才能让你当上歌布的皇后。

听说你从前在东秦就是一门心思想做皇后的,如今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会希望国君死?”

他盯着白惊鸿,一字一句地问。

白惊鸿就笑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从前我曾有过许多梦想,但是现在,我的梦想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报复。

只要能报复,我就不惜一切代价,也不择一切手段。”

“原来是这样。”

巴争点点头,“看来你做到了,再不出五日,就是国君大限。”

“恩?”

白惊鸿听糊涂了,“你说多久?”

“不到五日。”

他抬头看她,“不对吗?

这难道不是你的计划?”

白惊鸿摇头,“不对,不是我的计划,我的计划至少要两个月,怎么可能只有五日!”

她反复去想淳于傲如今的状态,虽然衰老已现,却绝不可能在五日之后就立即死亡。

“巴争,你会不会算错了?

你们卦师卜卦也不是绝对正确的吧?

你会不会把日子算错了?”

“不会。”

他说得坚定,“五日就是五日,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白惊鸿算计着日子,五日,“那就是圣运公主大婚后的第二日,他的命就剩下这么几天?”

她万般不解,却也不知,就在这时,正有一人在后宫行走,慢慢的,一步一步,欣赏着这座歌布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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